她已经记不得了，因为时间太长了，她也太久没有买过新鞋子了。女孩轻轻蜷了蜷双手，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不知怎么的，自卑便似潮水一般哗啦啦地涌来，将她包围，赶都赶不走。
但她明白这些不怪冯河，更不怪舒晴晴……只能怪她自己。
可乔小凝又控制不住的委屈鼻酸，她心中隐约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她有什么错呢。
她一直努力生存，努力活着，她活的比谁都用力，比谁都坚强，她有什么错呢。
女孩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手粘腻，果然上面已经布满一层水渍了。
她低下头，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发生的许多事情，然后发现所有快乐美好的时光都几乎没有过，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必须要咬牙熬，才能一点一点熬过来的黑暗。
密不透风。
可最近好不容易才出现一点光亮，冯河、康俊，她的那些老师、同学，都对她那么好，她那么珍惜那么珍惜，就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失去这一切。
可康俊已经不理她了，她已经快恐慌的要不知所措了……乔小凝抬头望着舞台上和其他女生谈笑风生的少年……难道也要把冯河弄丢了吗？
乔小凝一想到要失去冯河就怕得发颤，她一点点用袖子擦走自己的眼泪，用力咽下所有酸涩，大口呼吸保持冷静。
一直等他们再次停下讨论的时候才故意弄出点动静，然后迈着步子朝舞台走了过去。
舞台上抱着吉他的少年少女听到动静停下，齐齐转头看过来，而冯河在看到她时，双眸立即温柔几分，他招手，“过来小妹妹，哥哥给你写了首歌，一定要认真听。”
乔小凝脸上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不敢置信又泛起欣喜，“给、给我的？”
“嘘，我把它唱给你听。”少年将食指竖在自己嘴前，等周围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之后，才抬手在吉他上弹奏出第一个音符。
而乔小凝则傻乎乎地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男孩抱着吉他轻轻哼唱，一点一点说出你是唯一的告白话语。
那种声音里带着点刻意放低的磁性，对方看过来的眼睛炙热又直白，让乔小凝一直没曾动摇过的心突然“咔擦”一声，裂开了道缝。
乔小凝抬手覆上自己的心脏：【他在勾引我。】
206正陷在歌声里呢，突然被喊了一句，一脸迷茫：【啊？】
乔小凝：【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小流氓有点可爱。】
206随口奉承她：【还不是你调|教的好嘛~】
乔小凝闻言却神色不明地舔了舔犬牙，像是准备去吸血的魔魅般，眼睛闪动着点点光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把他从一个小混混调|教到现在，废了这么大劲儿终于把人训的人模狗样了，然后我要走了？】
206不太懂她的意思，但突然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犹豫着回答：【对、对啊，要走了……这不是你说的吗，要结束了。】
乔小凝望着台上冲她抛出一个飞吻的少年，面上做出娇羞模样，私下却托起一抹明艳的笑来，笑的烟视媚行、宛若妖孽，【206，你觉得我长得像慈善家吗。】
206看着她那副恨不得要化身妖精鬼魅的怒样，只觉得要是慈善家都长这么一张脸，那这个世界怕是药丸。
206：【请你不要侮辱慈善家，谢谢。】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乔小凝站在马路边，满脸通红地被冯河牵着手等着红灯。
心中想的却是，要是个渣渣也好啊，她也就不会走之前前这么舍不得了。
于是穿过马路之后又走了一会儿，到达某个黑黢黢的地方，女孩犹豫着停下，“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你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虽然早就说好暑假带少年回去瞧瞧，但她却像是给自己灌了迷魂汤一样，觉得拖一天是一天，怎么也不肯松口。
冯河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路灯都要隔着好几条巷子才有一个，昏黄的灯还晃来晃去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掉下来。
他皱眉：“送你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乔小凝低着头倔强的不答应，“别……每天都走这条路，出不了事。”
冯河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人，仍旧当女孩是在撒娇，没怎么在意，“怎么了，早晚都要见的，嗯？”
乔小凝沉默着摇头，不说话。
少年又哄了她一阵，女孩始终不答应，他只好放弃，捞起女孩的头，“不让我去也行，先把之前欠下的补上吧。”
他转换话题太快，乔小凝呆呆的跟不上：“补什么……”
“亲我。”
“别闹了冯……唔。”
“这个是我亲你，不算你补的，现在我要求你补上之前的。”
“你……别、别这样……冯河……”
……
第二天刚走到教室，里面除了徐彻和刘晓冉没有别的人，过了一会儿，刘晓冉突然在门口喊她：“小凝，有人找~”
老实看笔记的女孩一愣，迟疑着应了声：“好。”
她走出教室，谁知道还没看清人，就被一个东西砸到额头。
女孩赶忙捂着自己的额头退后两步，然后终于看清了外面站着的人。她整个人立刻带上了点不安和慌张，“你……你来了。”
对面的少年将鼓鼓囊囊的书包丢给她，“大包是吃的，小包是药。”说完便走了。
乔小凝抱着书包立马追上去，扯住对方的袖子，“康俊……康俊！”
她一边随着对方走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谢谢你给我这些东西，中午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你不生我的气了对、对吗……”
康俊走的飞快，一张脸冷的像是冰山一样，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乔小凝见他这样，急的眼睛发烫发红，却又不敢将委屈表露出来，生怕对方厌恶，“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之前的事我都跟你道歉。”
她抓着少年的袖子，想用力又不敢，“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我还没感谢完上天让我遇见你呢，就把你给弄丢了……我知道我一向运气差的要死，也没什么优点值得人喜欢，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怕你再也不回来了，我以后的运气都不要了好不好，你别生我气了康俊，对不起……对不起呜……”
她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带上呜咽，抽抽搭搭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这幅样子可怜又烦人。
最终康俊还是停了下来，他一拳狠狠打在墙上，然后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呼吸平复自己情绪，许久终于冷静下来。
他挫败地开口：“别哭了，不会不理你了。”
一旁瑟缩成一软的女孩却因为他这话哭的愈发厉害，“康、康俊……嗝……对不起……谢谢你谢谢……嗝……”
哭的甚至都打起了嗝。
康俊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满眼落寞与不甘，声音却温柔：“好了，别哭。”
就在这时，隔着一扇窗子的走廊上却突然响起一声呼唤，“乔小凝。”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立即从康俊怀中挣出去，走向那边双手插兜的少年，半路却又忽然记起什么，扭回头去看向康俊，抽抽搭搭的，“你快回去上课吧……嗝，我们说好了中午一起，嗝，吃饭的。”
康俊就这么靠着冰凉的墙，满眼不甘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向自己的表哥走去。
他迎上冯河警告意味十足的视线，扯起一抹嘲讽的笑，转身走了。
冯河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将女孩怀中的书包拿走，然后塞过去一堆高考真题和早餐。
“回教室上课。”他皱着眉，一脸不开心。
乔小凝看着他拿走的康俊的书包，想反抗却又不敢开口，一脸委屈地回了教室。
于是乔小凝就这么和康俊和好了，而冯河也算是被带动着和康俊和好了。
元旦晚会准备的如火如荼，乔小凝经常会跑去看康俊和冯河的排练，很快，这群高三学子就迎来了晚会当天。
一个又一个节目在大家面前呈现，一群人却还没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年如此心无旁骛的纯净时光了。
乔小凝听着冯河在台上唱着写给自己的歌，心中甜蜜又羞涩，等到歌曲一歇，耳边飘荡的全是“舒晴晴和冯河配一脸”的话语。
第二天，暑假正式开始。
因为冯河的进步飞速，冯母决定让他儿子暑假也不要荒废时间，好好补习，所以才刚放假的乔小凝就又背着自己的书包，来到了冯家别墅。
和上学的时候不同，暑假的补习时间调整到了白天，而且时间更长，长到乔小凝就连中午饭都要留在冯家进行。
因为乔小凝补习效果显著，阿姨和那只小白狗对她的脸色都跟着好了不少。
一连半个月过去，康俊带着自己的课本被他妈撵来和冯河一起学习。
于是乔小凝的补习对象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这天，冯母从美国来了一通跨洋电话，康俊见他脸色不好，便拉着乔小凝一起出去了。
冯家别墅有一个大大的后花园，花园上铺就的满满的草坪，草坪上种着一颗大大的树，长得十分好看，却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康俊拉着她到那颗树下坐着，十分细心的跟她介绍：“这棵树叫蓝花楹，是我姨夫送给小姨的，嗯，也就是冯河的爸爸妈妈。”
“算是他们爱的象征吧，都很多年了，我生下来之前它就在了。”
“我和冯河小时候很喜欢到这里来玩，不仅因为它好看，也是因为它的寓意。但是你也知道两个半大小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们串上爬下的，又一次不小心把这个树的一个枝干给折断了。”
“然后我俩就被姨夫罚站了，整整五个小时，站完我两条腿都不能弯曲了，疼的晚上不停抽筋，后来我俩就再也不敢碰这颗树了。”
少女最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乔小凝被故事吸引的入迷，微微凑过去，“看样子，冯河的爸妈很相爱。”
康俊也凑过去一些，认真看着女孩的眼睛，瞧着里面的清澈见底，和近在咫尺，他点点头：“对，所以后来小姨的公司在国外上市了，姨夫就赶忙也把公司上市追过去陪着小姨了。”
乔小凝愣了下，眼中升起一阵羡慕，过了一会儿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迟疑开口：“那冯河他……”
“表哥从小跟着阿姨，从12岁开始就没和姨夫他们住在一起了。”
乔小凝眼中的羡慕突然消失殆尽，她失落地垂下眸子：“啊……”
他们聊了很久，知道康俊的电话响起，他皱了皱眉：“我要回去了，我妈说想去逛街，让我帮她拎包。”
乔小凝看他皱眉不情不愿的样子，立即笑开了，“快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康俊点点头，起身，走出几步却又忽然折回来，俯身在乔小凝嘴上亲了一口。乔小凝被他的动作吓得睁大眼睛，而康俊却没再停留，立即跑了。
康俊走后，乔小凝摸着自己的嘴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回了别墅。
恍惚的女孩没发现二楼落地窗后的少年。
乔小凝回到二楼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冯河应该打完电话了，她抬手敲门：“可以进去吗？”
里面没有动静，门却突然打开，一股大力将女孩拽进去，然后将她按在门板上。
乔小凝被吓了一跳，看清冯河的脸这才放下心来，她望着一脸寒意的少你啊，想起康俊的话立即泛起心疼。
“冯河，你……”谁知她还没说完，对方便黑着脸打断她：“你们刚刚去哪了？”
乔小凝听他问起这个，不由得想起康俊的那个吻，眼神躲闪：“去后面那棵树下坐了会儿……”
冯河寒着脸：“就只是坐着？”
乔小凝不敢看她，带着心虚与愧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那种事情，只能隐瞒，“还说了会话。”
“说了什么？”
“说……说那棵树，伯父伯母，还有……嘶。冯河！”
乔小凝感受着双唇上突然袭来的痛意，一阵瑟缩，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觉得对方刚刚都看到了。
果然，下一秒，冯河抿唇：“他亲你了？”
乔小凝认命地点点头。
“都亲你哪了。”
门板后的女孩被他问的一怔，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冯河却瞧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觉得自己被欺骗的十分狼狈，天知道他在看到那两个人亲在一起时，几乎要疯了。
206及时出来：【他的情绪是因为那通电话。】
第20章 好学生|坏学生
乔小凝：【他妈妈怎么老是找事, 有这样当妈的？】
206：【这种事，我不太了解。】
乔小凝：【没事, 不用管她，反正我只需要刷我的“被需要感”, 对方能感觉得到我需要他就好了。】
206：【可他好像每次都会因为他妈妈而起情绪波动……】
乔小凝：【那我岂不是正好能让他了解，这世上不只有他妈妈那种强势的女人, 还有我这种小白兔一般软绵绵的女孩子？】
206：【你不帮他解决他妈了？】
乔小凝：【知道他的根节是什么就行了, 没必要非得斩草除根, 而且，我好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206发了一个【随你】的表情。
少年不可遏制的怒气却还在房间内游走，不断冲击着女孩瑟缩的心脏。
乔小凝望着整个陷进阴影中的少年, 觉得即便是距离对方这么近，仍不能看清对方面上的表情和双眸内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