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忆澄巴巴的点头。
他轻叹一声:“吃完了找服务员要张发|票回去找财务部报销。”
得到了大boss的口头承诺,许忆澄心里踏实了很多,眼中笑意越发明显。
服务员将点好的菜搬上桌。
正中央放着超大的一盘水煮鱼,鱼肉鲜美饱满,秀色可餐,冒着热气的汤面上还飘着一层嫩绿葱花和红辣椒,分外吸引眼球。
许忆澄搓了搓手,抓起筷子,像个饿了好几天的非洲难民,看见那几条鱼就跟看见自己多年的情人一样,爱意从眼中刺啦刺啦的蹦出来,很满足的模样。
“我开动啦!”
她说。
被这种轻快的氛围感染,男人眉眼柔和下来,手抵在下唇处,望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在暗处慢慢的荡开。
许忆澄没空搭理贺朝影什么表情,只顾着埋头狂吃,吃得太急,咬到辣椒,刺激的味道呛到喉咙里,她转过头咳嗽几声,难受得眼睛湿漉漉的。
贺朝影神色微动,把自己喝了两口的白开水递到她面前:“我不记得自己有拖欠你工资,让你穷得跟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看在他帮忙递水的份上,许忆澄也懒得计较他的毒舌,下意识的接过来。
贺朝影收回手,眼神晦涩的望着女人粉嫩的唇瓣贴在他刚才喝水动过的杯沿上,在他的眼皮底下咕噜噜的灌下几大口白开水。
许忆澄喝完水,放下空杯子,一别头发现自己的杯子就放在左手边,里面的水还剩下三分之二。
她愣了一下,抬起眼去看他。
男人慢条斯理从盘中夹了一块鱼肉,动作优雅的放进嘴里,俨然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许忆澄无语看他:“boss。”
贺朝影:“嗯?”
“我喝了你的水?”
“嗯,你要是觉得愧疚,可以把你的水给我。”
愧疚个屁啊!
咱们俩间接吻了你懂不懂啊!
许忆澄气鼓鼓的盯着他。
男人唇角动了一下:“你大可不必太过在意,那杯水我只喝过两口。”
他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往她碗里丢了一根豆芽:“多吃点,才有力气工作。”
许忆澄:“……”Ugliness
她报复性的夹起一根干瘪瘪的青菜扔进他碗里,笑眯眯的:“boss也要多吃点,以后好加班。”
男人夹起米饭上的那根青菜,放到眼前瞅了几秒,然后微张开嘴吃了进去。
他喉咙滚动,在她的注视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上唇,搞得那颗菜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算了,她还是吃饭吧。
两人好不容易安静吃了几分钟饭,隔壁桌的小情侣却吵了起来。
女的貌似很激动,一掌拍在桌子上,很大爷的站起身,指着对面男生劈头盖脸的骂道:“别解释了,现实中和我处对象,游戏里还跟别的女生玩暧昧骗炮,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现在人找上门来,你他娘的连打胎钱都让我替你出,你孬不孬啊你!”
“这里人那么多,你冷静点行不行?”男生软语求道。
女生气在头上,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冷静你妹啊!”
身后传来杯子碰在碗上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许忆澄大约是狗血场面见得多了,用脚趾头都能预料到女生下一秒想干什么,在关键时刻,她把头一偏。
那男生也是被泼惯的,在女生抓起杯子的一瞬间已经迅速闪现。
于是那一杯液体就这样隔空越过两张桌子的距离,伴随着女生一句咬牙切齿的“渣男”,全数泼在了对桌贺朝影的脸上。
凉湿湿的液体从额角沿着男人的脸部线条滑落到紧绷的下颚处,滴答滴答掉在桌面上,那声音听起来简直尴尬至极。
三人目瞪口呆。
始作俑者率先反应过来。
“先生,你没事吧?”她神色慌张,瞳孔往里缩:“要不,我赔你一套衣服?”
她瞄了一眼贺朝影身上的西装,面色反而更加为难。
再怎么目光短浅,她也能看得出穿在贺朝影身上的西装是高级定制的品牌,就是让她花掉一年的工资,也不一定买得起啊!
她今天恐怕是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女生紧张的揣着裙角,迟疑道:“先生,要不我帮你把衣服洗干净了再还你?”
贺朝影端坐在椅子里,头发湿黏黏的搭拉下来,水渍十分不协调的糊在脸上,西装外套脏了半边肩,像某种打了败仗的大型犬类,默默睁开眼,有浅浅怒意流窜在周身,冻得离她最近的许忆澄瑟瑟发抖。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连去看女生一眼都觉得多余,语气极淡:“不用了。”
女生松了一口气,连道两声“对不起”,拽起她男朋友,灰溜溜的走了。
许忆澄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居然有个小人在敲锣打鼓。
“看够了没有。”
贺朝影语气莫名的尖酸刻薄。
“啊?”
他朝门口的方向勾了勾下巴。
许忆澄把目光转回他脸上,这个人真是……都这种时候了,还那么骄傲逞强,心里有一块地方跟着柔软了下来。
她从包里抽出纸巾,起身走到他旁边,俯下|身,熟练的捏住他下巴,凑过脸,小手抓着纸巾,细心的帮他擦掉脸上的水迹。
这回他倒是很乖,配合的抬起脸,闭上眼睛,睫毛一排排温顺的贴在下眼睑处。
许忆澄觉得有点好笑,纸巾顺着他额头擦过好看的的剑眉,往下扫了扫他高挺的鼻梁,又在脸侧仔细的把水吸干,最终才停在他紧闭的薄唇处。
就是这张嘴,厉害得像刀刃,平日里总能把人划出一身血,却让她怎么也恨不起来,也许是太过锋利,才如此的欲罢不能。
她轻点他的嘴角,又用纸巾在他唇瓣上邪恶的压了两下,心跳跟着漏掉半拍。
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合常理的事情,她触电的收回手,贺朝影却在此时突然睁开眼,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迫性的拉过来。
“这里还没有擦干净。”他微微歪了歪头肯定道,然后把她的手压在自己的喉结处,不要脸的:“你再帮我擦擦。”
许忆澄:“……”
回去时夜色正浓。
开车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手机开了免提,边听薛迟报告工作边注意路况,偶尔也会回应一声。
“boss,从采访结束到现在短短的三个小时里,H.V的股价已经上涨了4%,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明早涨到7%那是妥妥的,董事会那群老家伙这回应该可以乖乖闭嘴了。”
“您知道采访的视屏一出来,网友都是怎么评价您的吗,他们说要不是这么正经的财经节目没有弹幕功能,他们早就恨不得把‘我老公’三个字拼命的往您……”
“嘟嘟嘟。”
薛迟:“……”
“往您脸上怼。”
许忆澄在后座憋笑憋得脸潮红。
男人通过后视镜瞅了她一眼,闷不作声。
她摸摸鼻子,弯起嘴角接了个电话。
是白夜歌那个小妮子打来的,声音模糊不清,一听就让人犯困:“采访不是十点结束吗?现在都快12点了,你咋还不回来?”
“半路跟boss去吃了顿工作餐。”
“什么!你们俩发展都这么快了?”那边高声喊了一句,许忆澄已经能想象出小妮子从床上蹦起来,质问她的惊讶表情。
“小声点。”她偏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俩比白开水还纯洁。”
“别骗我了,快说,你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我十分钟到家。”
那边挂电话前嘟囔了一句:“切,真无趣。”
赶在凌晨之前回到公寓。
贺朝影把迈巴赫停在树下,刹车时从旁边猛的蹿出一辆黑色世爵,从侧面开过去,刷的一声,刮掉了他爱驾的一层漆。
他眉梢轻挑,不悦的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昏黄的灯光被树影遮得支离破碎,黑色世爵的车主倚靠在车门上,西装笔挺,眼里寒光毫不避讳的投过来,虚起眼,将夹在手中的烟掐灭,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贺朝影表情严峻,面色阴沉,眼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周围死寂一片。
“怎么回事?”许忆澄跟着下车,从贺朝影身后探出头,目光对上江御行时,怔了一秒,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面如土灰,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全身麻木,慢慢的,一小步一小步的从贺朝影身边挪开。
江御行也不看她,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朝着贺朝影轻挑的笑:“贺总,一起上去聊聊?”
第20章 这是一个标题。
许忆澄垂着手, 像条即将溺死的鱼,呼吸困难的张了张嘴:“哥……”
不同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是她的继哥。
他们是一个重组家庭。
江御行的妈妈是在生他时难产去世的, 许忆澄的爸爸在她还是受|精|卵的时候就死在了爆|炸案中。
许忆澄长到十一岁的时候, 她妈妈和江御行的爸爸通过熟人介绍,互结连理, 他们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兄妹。
江御行对这桩婚事采取的是不支持也不反对政策, 就好像他家里只是新来了两个房客。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基本零交流的生活了几年,直到高中时才打破了这种关系。
他们学校有个校园一霸, 是个地痞流氓, 换女友堪比换衣服,某天图个新鲜跟道上的几位兄弟把许忆澄堵在巷口, 非让她给自己当女友陪|睡,不同意就把点燃的烟头戳在她脸上,让她毁容。
白夜歌是个急性子, 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知道报警,脑子乱哄哄的,逮到在球场上踢球的江御行就吼了一句:“你妹被人堵在青巷口欺负了!”
可想而知当时情景是多么的微妙。
具体细节她也记不清了,只依稀晓得那位想把烟头往她脸上戳的校园一霸被江御行打断手,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才痊愈。
这件事的后果是江御行被校方开除,回去还被他爸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一顿,许忆澄再三解释后, 他爸才唉声叹气的饶过他。
那时她的胆子比较小,看见江御行满身的伤痕就吓得脸色苍白,边哭着边帮他清理伤口,江御行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支起右腿,懒懒的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自己身上蹭,无语的闭上了眼。
在许忆澄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徐徐睁开眼,抬起右手,拿食指戳了戳她头顶的发窝,语气轻挑道:“喂,喊声哥哥来我听听。”
许忆澄当时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精彩了,傻兮兮的看他,憋了半天,才千回百转的憋出一个“哥”字。
江御行咧开嘴,痞里痞气的坏笑一声,满足的闭上眼,自言自语道:“你放心,以后再有这样的臭男人靠近你,我见一个打一个。”
于是后来,他真的是见一个揍一个……
这也是许忆澄不敢去华溪公司上班的真正原因。
*
这一声“哥”喊得总算起了点作用,江御行抛给她一个眼神:“熬夜对女孩子身体不好,你先回去睡觉,我和贺总聊会儿天。”
许忆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江御行和贺朝影之间来回扫了几圈,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不可能心平气和的纯聊天,搞事情还差不多。
她心有余悸的解释道:“哥,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这位是我们公司的boss。”
贺朝影不领情的打断她:“你哥没有误会,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上班不要迟到,我和江总谈笔几个亿的生意。”
“哦。”
有钱真了不起,她一个连车都买不起的月光族,不太好留下来拉低别人的交易水平。
许忆澄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走进公寓大门,然后悠的蹲下膝盖,手扒着墙角往外看。
她那么乖不可能的。
江御行打架什么段位,这么多年下来,她比谁都清楚,万一她boss真的被她哥打断腿了,那可怎么办啊!
事实上并没有出现许忆澄想象的血腥场面。
贺朝影和江御行在凉凉晚风中深情对望半分钟,几乎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身坐进各自爱驾,踩下油门,一溜烟的消失在许忆澄眼前。
许忆澄从墙后跑出来,望着两辆车开走的方向,气得直踱脚跟。
一夜无眠。
第二天准时去上班。
许忆澄才进公司就火急火燎的往贺朝影办公室跑。
在走廊撞到一身酒气的薛迟。
许忆澄捂住鼻子后退两步,问他:“喂,你昨晚干啥去了,醉醺醺的。”
薛迟怂拉着脑袋,一副刚被人从酒池里拎出来的颓废模样:“我昨晚睡得好好的,谁知道boss半夜打电话让我出去通宵打麻将,说是要给我涨三倍的工资。”
许忆澄抓住关键词问:“和谁打?”
“华溪的江总和他助理呗。”
薛迟打了个酒嗝,头脑还算清醒,慢吞吞的比了个手势:“输一回喝一杯伏特加,我喝十几杯。”
许忆澄的心纠起来,紧张道:“那boss呢?咱boss不是三杯倒吗?喝了那么多酒岂不是……”
她心里一急,没等薛迟回答,就加快步伐朝贺朝影的办公室走去。
薛迟眯起小眼,望着她慌里慌张的背影,摇了摇头,满嘴酒气:“boss只输了两回……”
许忆澄站在门前,酝酿一遍情绪,把表情收拾好,抬手敲门。
“请进。”
她推开门进去。
男人已经换了套西装,神清气爽的坐在办公桌前,还十分难得的往他冷色调的桌子上放了瓶粉白色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