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躲闪不及被那飞落的面具砸到了额头。
那大概是金属质的面具,是以才在枪击中滚落过程里幸存了下来,但对于被砸中的人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被砸中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她身形瘦弱,在方才的推挤中被牢牢地夹在了人群中左右躲避不及,这才在面具飞落的时候被正中红心。
她的额上被砸开一道大口子,有鲜红的血液不断顺着伤口留下,她睁着死不瞑目的眼,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真是太可惜了呢,”赫特尔微笑着说道,“三十七号阿尼亚·尤里金斯,失去了继续游戏的资格。”
“你做了什么!”被打落了面具的男人的话音才落下,这时候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他似乎是这个叫做阿尼亚的女孩的情人,见着心上人惨死的样子,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冲了出来,他怀里抱着地上逐渐冰凉的尸体,悲愤地说出了自己的指责,“你杀了她!”
“可别这样指责我呀,”赫特尔耸耸肩,“是她自己没躲开,我也是受害者不是么?刚刚那一下,我可是差点死掉的人之一。”
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男人的脑子却转的快了起来,“你骗人!开枪的人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如果不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会这样冷静?你分明是在狡辩!是你害死了阿尼亚,你这个凶手!”
“然后呢?你想做什么呢?你能做什么呢?二十九号尤尼斯,你逾越了。”赫特尔收敛了他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塔里奥斯,接下来要做什么,不需要我开口了吧?”
“什……”么?
“砰!”
他已经失去了说出下半句话的机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开枪的是那个被叫做塔里奥斯的男人,他握着枪从高台的后方走了出来,枪口还冒着青烟,他的脸上是银色的狼面具,让人看不清表情,即便方才才开枪杀了人,他也一言不发的,仿佛杀人不会让他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假如说第一个人的死亡大家还能够安慰自己是个意外的话,那么尤尼斯的死已经让他们意识到,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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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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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致命扑克(三)
对死亡的恐惧,对未知的彷徨,还有生死被掌控的不现实感几乎要吞没了在场的众人。
他们不是没想过求救,可是往身后投去视线,透过门缝能看到的是黑压压的枪口,人总是惜命的,除了那些善良到愚蠢毫无原则的圣父圣母,谁愿意平白无故为了素不相识牺牲?
但恐惧同时又是这样一样容易让人崩溃的东西,接二连三的死亡让在场的人的心弦崩到了最近,物极必反,就像弹簧一样,一直压制比如再继续杀下去的话,绝对会有坚持不住的反抗者出现,而人是一种从众的生物,只要一个人反抗,即便失败了,这枚反抗的种子也会种在所有人心间。
它随时随地都可能发芽,然后长成遮住阳光的参天大树。
但好在赫特尔还算有眼力见,没有给大家太多的考虑时间,他拍了拍手掌,话筒因为被敲击而发出了沉重的闷响,他面带笑意说着安抚的话,而塔里奥斯就站在他的身旁,手中的枪栓已经拉好,仿佛随时准备对着下一个人发出手中的子弹。
“各位不用太过紧张,我说过我只是要和你们玩一个小小的游戏,而接下来我会随机抽取一个数字,希望这个幸运儿能够为我们来点刺激,活跃一番气氛——”他边说着这样的话边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纸盒,那里面似乎是号码,阿诺忒看到赫特尔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伸手抽出了一张纸条,那一瞬间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不过这样的神情只是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已经恢复成了那副清秀干净的样子,“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啊,”他掐着一种悲伤的咏叹调,语气似悲似喜,“我想各位都在好奇这个被抽中了第一的号码是几,那么我也不卖关子了,接下来有请号码为2号的,阿诺忒·尼瑞努斯小姐上台来,我们将要进行的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不过各位放心,它很有趣,也很简单。”
“哦,我差点忘了说它的名字,这个游戏叫做,猜牌。”
*
在阿诺忒上台了以后,赫特尔就开始解说游戏规则,这时候下面的人才懂得为什么那男人说这游戏简单——因为真的很简单。
游戏开始以后,身为荷官的赫特尔会交给他们派出的参与游戏的人,也就是一个戴着工蜂面具的,被叫做塞尔提斯的男人一副牌,这幅牌是全新的,他可以翻动它,选择它,但想完之后他必须从中抽出一张交给赫特尔,然后合上剩下的这些牌,而身为另一个游戏参与者,阿诺忒需要说出荷官发令之后,塞尔提斯交出的这一张牌是什么。
看着下面的人脸上的苍白和菜色,就能知道这是一个让人多么无言以对的规则。
思想这样难以求证的东西,几乎是把这场游戏营造出了塞尔提斯必胜的局面。
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阿诺忒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她就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看不出半点心慌的样子。
“两位准备好了么?”荷官赫特尔这样问道。
“当然。”阿诺忒答道。
“随时都可以。”赛尔提斯的声音紧跟其后。
“那就开始吧,阿诺忒小姐,您的思考时间是五分钟,赛尔提斯,你可以接触牌的时间,也是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小姐需要说出我手中的牌是什么。”
五分钟的时间……为什么要这么久呢?
仅仅是碰运气的话,可不需要这么久的思考时间啊……
这是故意给人希望,让人觉得有漏洞,还是刻意用这样的方式,给本就已经紧张的不得了的人们的心上,再施加一把压力?
阿诺忒直觉是第三种可能。
这个时间,本身就是让她们这一方获胜的关键。
如果利用的好的话,这个点,大概能成为【转机】。
“荷官先生,我能问赛尔提斯先生几个问题么?”
“如果不是某些方面的问题的话,当然可以。”
显而易见的警告。
”那么,”阿诺忒微微勾了勾唇角,“我想请问赛尔提斯先生,您是单身么?”
“并不是。”
“女朋友?”刻意在女字上咬重了的音节。
对方沉默了会,似乎是理解了阿诺忒的意思,语气颇有些不爽的承认了,“难道还能是男朋友?”
“看起来你们感情不错呢。”
“……你认识我女朋友?”
“你想太多了,当然不是啦,”阿诺忒从托着下巴的动作里释放出一只手来,她摆了摆手掌,示意对方看一眼胳膊,“破绽很多哦,比如说,粉红色的情侣腕表,背侧的抓痕,还有你方才戴着面具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闻到的味道。
让我非常熟悉的味道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的名字叫做【温柔乡】。
这款香水常常被用作定情,但推出的时候,它的招牌是女式香水,看起来你不太像是会偷用女友香水的类型,所以这股味道自然是来自你的女友的。
温柔乡的味道不会过于长久,也就是说,最近这几天,你才和女友有过亲昵的身体交流——”
“咳咳。”
打断她的是赫特尔的咳嗽声,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无声的警告。
阿诺忒耸耸肩,“其实我内心深处最重要的判定是粉红色,毕竟假如不是十分宠爱女朋友的话,你怎么可能会选择如此闷骚的颜色呢?这显然是你们两个之间的情趣,哦当然,”她耸耸肩,随即补上一句,“假如你是真心实意地喜爱粉红色的话,你可以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
赛尔提斯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我只是在和你唠唠嗑而已,顺便啊,没几天就是情人节了,你有没有准备好礼物?虽然现在不是二月,但是每个月的情人节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呢。”
赛尔提斯蒙蔽了几秒,他本以为对方会问一些和他手里的牌有关的问题,没想到对方似乎真的在和她唠嗑一样,竟然就这样和他大谈特谈地谈起了他的女朋友。
这让他有些头痛,对方是直接放弃了胜利?
可那一副淡定的胜券在握的表情,着实让他在心里把这个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只是事关女友,问题又实在敏感,他生怕自己泄露了女友的消息,索性合上了手里才洗了两遍的牌堆,“我和我女朋友的感情绝不会因为这样几份小小的礼物而出现隔阂的。”
他的口气笃定,让人不由得羡慕起他们这样坚定的感情。
实在是被这样感慨过太多次,兴许是惯性的缘故,所以当塞尔提斯抬头望见对面的少女写了一脸的嘲弄表情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卧槽到泪流满面的。
“哦,是么。呵呵哒。”
这句没被说出来的话,挂在她的脸上,简直就像是大写的doge表情。
“你女朋友似乎很喜欢粉红色……说起来,她是属于娇美可爱的少女,还是撒娇卖萌的萝莉类型?”
塞尔提斯的手一抖。
“嗷,看来是个少女,不过应该十分娇小吧,否则你不会这样无条件的宠爱。”脱口而出的点评带了十足十的恶意,“果然是老牛吃嫩草嘛,可劲儿糟蹋祖国花朵,不过这年头大叔少女也是般配。”
阿诺忒笑的一脸柔和,圣母之光简直要笼罩大地,“说起来你的腕表应该还是在我的家族名下的企业买的吧?虽然是有些烂俗的粉红色,买的人也不多,但我还记得那天来的那一对情侣,争争吵吵着就买下了那一对腕表——你说对不对啊?恩还有【温柔乡】,这东西来自我的企业,属于预发售状态,能得到这两样东西的,我印象里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你说对么——”
她刻意停了下来,仿佛要压低声音,可事实上为了能让下面的人了解到此刻的状况,话筒是一直对着他们的。
“安……”
“五分钟到。请说出牌色和牌的大小。”
才吐出了第一个字,赫特尔就打断了她的陈述,他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比如塞尔提斯的真实身份。
被阻拦了,阿诺忒耸耸肩,并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事实上,她早就知道对方不会让她说出太多,所以她一直打着擦边球问问题,直到赛尔提斯合上了手里的牌,她才一步步问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啊好紧张啊,我还什么有关牌的东西都没有问呢,那就随便猜一个吧,”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赫特尔的袖口和被反盖在桌子上的那张牌,“那我就猜……红桃4好啦.”
她耸耸肩,露出一个坦然淡定的笑容来。
桌面上的牌被翻开,上面的花纹清清楚楚,灯光照着它有些刺眼,赫特尔将它拿在了手上展示给了下面的人看——那的的确确,是一张红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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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致命扑克(四)
“恭喜你,阿诺忒小姐,”不管是语气还是行为对方怎么看都像是个心思深沉的,但好在这次倒是没有耍什么心机,这或许也可能与她是第一个上台来的人有关,毕竟第一个人,一般来说有两个作用,不是用来威慑,就是为了给众人带来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们觉得,他们还是有可能安全渡过危机的。
\”那我还真得说声谢谢了,\”
阿诺忒耸耸肩,她并不觉得骄傲和开心,事实上,为了这场比赛的胜利,她确实耍了点小心思。【温柔乡】的味道的确特别,但她毕竟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回忆一番过后她也顶多想起来了三四个可疑人物,但要说确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赛尔提斯的破绽太明显了,像是特地留给他们的线索和后门。
也怪不得是说预热了。
这个男人十分爱他的女孩,并且对她打探他的女孩的行为十分谨慎,而他生怕自己说出什么错话,导致本就敏感的她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但正是这份谨慎,使得阿诺忒轻轻松松地猜出了对方拿出的牌。
很明显,赫特尔会选择赛尔提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方那一手熟练的洗牌技术。阿诺忒猜想对方大概是在豪华的赌场做过荷官的,那一手美式洗牌十分专业,一张张牌交叠着发出哗哗的声响,让阿诺忒这个只会老老实实抽牌的家伙佩服的不行。
但他正是输在了这份专业。
身为尼瑞努斯家的大小姐,她在武力值的训练自然是不会少的,各种拳法腿法都只是基础练习,再加上她天分高,也足够努力,所以她的成绩这么优秀不是没有道理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卓越的动态视力。
在洗完牌以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下一次洗牌的之前,塞尔提斯双手中交叠中的牌分别有几张,多了几张。
而第一局中他一共洗了两次牌,第一次的时候他左手的牌堆多了两张,第二次的时候两边的牌数量刚巧相同,在他抽牌的时候,她更是清楚地从对方的指缝间里看到了抽出的牌的张数。
第十六张。
从脑海里把这个过程验算一遍,被抽出的那张牌就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正是一张红桃4.
“那么阿诺忒小姐,接下来你是选择观战呢,还是选择回到房间休息?”在她赢了第一场以后,赫特尔诡异地变好了他对她的态度,在那之前他一直操持着俯视众生的姿态,现在总算是有了一种【没想到蠢人当中出了你这么个叛徒】的想法。
#噫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话有驱赶对方的嫌疑,还没等阿诺忒回答,对方就赶忙补充,顺便也为台下的众人解释道,“您也看出来了,第一场游戏的参与者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如果您想要参加下一场游戏的话,您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当然您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观看我们的这场游戏,相信我们,我们从不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