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强人所难?那为什么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不留下来你就就会后悔的讯息?
阿诺忒呵呵。
但当着台下众多人的面,她竟是有点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在她思考了一分钟还一言不发以后,台下就传来了躁动不安的气息。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在嫉妒她的暂时安全,又似乎是在不满她迟迟不肯做出决断。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声音都压的很低,当她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低下了头,不肯与她对视。
明明是嫌恶她的举动的,但偏偏又恐惧她指出自己,害的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都是只敢在心里装逼的胆小鬼呢。
阿诺忒心生嘲讽,但面上不显,她的眸光一转,余光里是赫特尔赞同的脸。
当然了,说“都是”有点牵强了,还是有人敢看着她的,比如汉尼拔和爱娜。
汉尼拔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移开视线,对着她稍稍一笑便撇开了脸,不像是在逃避,倒像是嘲笑,而爱娜看着她,纯粹是因为她赢了,这个女孩才刚刚把所有的筹码押在她身上,她当然希望她阿诺忒能够赢,并且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让她爱娜也成为赢家。
希望,信任,怀疑,踟蹰,阿诺忒在对方的看到了各种情绪,爱娜在犹豫不决,但又鼓起勇气直视她。
是因为孤注一掷所以强迫自己不要恐惧么?
人类啊,真是一样难以理解的复杂的生物呀。
所以才会有艺术家一样的变态杀人凶手产生吧,不纯粹的东西,实在是太不美了。
阿诺忒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奇怪了。
这种感觉是从她摸到这手牌,开始和塞尔提斯比赛开始的。
明明她的记忆里不曾写到过她会赌博呀?
是来自上辈子的习惯么?
越来越有趣了。
那么熟练的赌术推算,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上辈子和赌博没有半点关系——是她的记忆出现问题了么?
记忆的欺骗性往往就体现在这里。它拥有遗忘和错位的能力,有时候她会把两段完全不相关的记忆拼合在一起,让你混乱不明。就比如记忆里和你告白的少女a是你的情窦初开,她美的像是爱之女神阿弗洛迪忒,但其实她不过是那个班里最普通的类型。
记忆交错和美化了过去,让人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回忆。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是她出现的第二次这样激动的情绪了。第一次是汉尼拔,第二次是赌博。
哦,上帝,她似乎已经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我选择留下来观看。”她的声音轻柔,语调柔软,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的视线是飘忽不定的,突然与汉尼拔交错以后,她再次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干净的,纯粹的,像赫特尔一样的笑容。
明明没带什么杀伤力没带什么情绪,但那一瞬间的汉尼拔却感觉到了被人紧紧盯着的毛骨悚然的。但他没有丝毫的害怕,只觉得兴致盎然,好像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他本来已经给女孩判了死刑。
假如说对方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全然失去了兴趣的他说不定会在今夜享用一番这份美食,但是现在,似乎有更让人欢喜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她变了。
他说不出哪里变了,但是当她摸到那副牌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什么危险的猛兽被放出了牢笼。
但他并不觉得丝毫的慌张和警惕。
他对自己太有自信,而有挑战性的东西又让他心生兴趣和性趣。
窗台外的暮光拂过人慌张的脸上,天花板上的灯盏将这一片小地方照的灯火通明,轮船在航行,他们已经距离海岸有好长一段距离了,昏黄的月光下望不见边际的海天相接线说明了这一点。
闭了眼,他仿佛听见了月神阿尔忒弥斯的轻声呢喃,听的细微像是□□——嘛,今夜看起来,会是美好的一夜呢。
缱绻而漫长。
*
游戏仍旧在继续。
汉尼拔显然是个幸运儿,在场次结束以后他都没有被抽中,但爱娜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阿诺忒才下台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赫特尔叫了爱娜的号码。
人群稍稍退开了身子让出了那个少女哆嗦的身形,她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嘴唇已经被咬的发白,赫特尔在台上等她,可她似乎已经被吓的迈不动步子。
方才已经有人输过了,赫特尔说,输了以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死,说话的时候塔里奥斯还配合着握了握手里的枪,当时和他们对决的男人身子一抖,差点没哆嗦着跪下了,当然,第二个选择看起来就要友善得多了。
一百万,买自己一条命。
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一百万不过是九牛一毛,那个男人松了一口气,十分爽快了付了这笔钱。
可爱娜不是。
那一瞬间她就想到了对方似乎就是想要用这个所谓的游戏来圈钱,是的,她是大小姐,她有钱,可是因为拒婚的缘故,家里已经停了她的卡,她现在手中只有几百万的钱,她可能只有几次输的机会,更别提,对方说过这只是一个预热,她可不相信,真正的游戏开始的时候,买命的筹码会只需要这么一点。
这可是性命啊,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爱娜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她回忆了一把方才阿诺忒的表现,然后把视线投向了台上的男人,那里已经不是赛尔提斯了,三局过后,坐在那里的人变成了赫特尔,而赛尔提斯变成了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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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致命扑克(五)
冷静,要冷静,她这么对自己说,阿诺忒的智饶舞了她,让她稍微有了一点点赢的信心。
前提是阿诺忒不放弃她的话。
正当她堪堪做好心理建设的时候,她突然就看到了一直徘徊在心上的人叫了她的名字,就站在她的不远处的走过来,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中带了几分鼓励道,“要加油啊,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你输了,我会帮你的。” 间接又隐晦地解决了她方才一直在担忧的问题。
爱娜捏紧了衣角。
“好。”好一会儿,她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坐在了台上以后爱娜才感觉到了那种压力,赌上性命的赌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考验双方的心性,任何一个服输的表情都可以成为对方对己方胜利的坚定。
而某些时候,这种自信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比如说在片刻中决定输赢。
赫特尔并没有用方才那些华丽的招式来秀他的洗牌技术,他甚至是用最简单也最杂乱的洗牌方式把它们散成了一堆,紧接着合拢它们,然后反复了几次以后他从牌堆里随意地找出了一张牌般,接着喜笑颜开地递给了赛尔提斯。
“听天由命看运气吧,你说呢,爱娜秀?”面目清秀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的,荡漾着能让这个年纪的许多女孩的心上泛滥起躁动不安的温情。
“既然您这样说的话,我也听天由命好了,”爱娜再次深呼吸道,“我猜您交出的那张牌,是红桃4。”
又一个红桃4.
身为第一个上台的人,阿诺忒的那个红桃4可是让人印象深刻。虽然不太好解释,但下面的人不是蠢的,几乎是在少女开口之后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是一份难以复制的“幸运”,荷官不是个傻的,会在短时间里掉进同一个陷阱。
但是这一次赫特尔连牌都没有洗,只是胡乱地洗了洗胡乱地抽了一张,会有这么幸运的,再现了一张红桃4么?
如果真的“玩家爱娜确认猜牌为红桃4,”赛尔提斯念的一板一眼,一副十分严肃的模样,“现在对牌进行确认。”
他抓起了桌子上的牌,动作熟练地将它翻了过来,然后盖在了桌子上,他的手覆盖在上面,让人看不清牌的真面目。
爱娜屏住了呼吸,赫特尔露出了笑容。
随着塞尔提斯松开手的动作,红色的纹路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晃晃的,那是一张——
红桃4.
她赢了,毋庸置疑。
*
“阿诺忒秀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在塞尔提斯翻牌的时候,汉尼拔就靠近了阿诺忒,他并没有太过逼近少女,只是保持着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但身子又微微靠近,语气亲昵,既很好的表示了亲近,又没有逾越这份疏离。
然后他胜券在握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理智上她的分析力在不断告诉她对方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她此刻应该选择闭口不言或者随意说些让人无法想清楚的东西,但情感上,她无法拒绝对方这样的亲昵。
“赫特尔先生需要一个众矢之的亦或是救世主一类的角色,从而摆脱群众的注意力,我赢了,我出尽了风头,人们只会嫉妒我,然后不甘心。她们会威逼我会暗搓搓地想我为什么能赢,甚至去思考用各种阴暗的办法来陷害我谋害我从而寻求某种心理上的平衡。
但是与我说过话以后,那么羞怯的,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爱娜也赢了。
这是多么让人惊讶的一件事呀。”少女微笑起来,“人们会把愤恨的情绪宣泄到胜利者的身上,但是他们却总是会对救世主满怀向往和嫉妒,而当他们身处危险的时候,这份向往能强压住那份嫉妒。而这些情绪会分走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去思考一些值得沉思的东西。
你应该看的出来,赫特尔想做点小动作,又怕被发现,所以他需要我们之中出现一个半背叛者——也就是和他们合作的人。第一局比赛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合作的意向和诚意,而我只不过是告诉他,合作愉快。”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那一分钟发呆的真实原因么?
调动起所有人的不满情绪,同时表现她合作的诚意。
但是她为什么选择背叛?她应该清楚,只要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大家秀,对方有很大的概率会被蒙混过去。
要知道和这样的危险的人物有了牵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汉尼拔这样推测的时候,爱娜已经从台上走了下来,她朝着阿诺忒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压低了的,但偏偏能让周围人勉强听到的音量道,“谢谢您的纸条。”
忻娘挺上道嘛。
阿诺忒摸了摸下巴。
“不客气,你是我的人啊,”她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爱娜顺从地低了头,让她能摸地更方便些,“我的人要是猜错了,那多丢人啊。”
“所以有我在,你肯定能赢。”
她这样说道。
猖狂。
这是大家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想想对方和爱娜双双比赛胜利的场景,心动的人着实不在少数。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在方才拍肩的时候她就顺手塞了一张纸条在对方的肩带之下,那纸条顺着衣服滑了下去,这才有女孩捂着衣角的动作,同时她小心地捂住了那张小东西,顺便趁着上台的台阶趁机偷看了一眼。
那上面阿诺忒只写了一句话。
【相同未必是输。】
相同……还能有什么相同?爱娜确信对方调查过自己,就算没有,她对他们的毫不关注也能显示出她与那些人的陌生——之前所有上台的人,除了阿诺忒,她与他们的交情不会超过点头之交。
对方的意思很显然,是要她选择那张决定了胜负的牌。
可这样小的概率……
爱娜咬了咬牙,心中下了决断,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与其说她是相信尼瑞努斯,不如说她相信她自己的判断力。她相信她的选择不会出错,阿诺忒不会骗她。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那么,我们所有的预热都结束了。”
爱娜下台后不久,赫特尔就站了起来宣布了预热游戏的结束,紧接着,他露出了一抹渗人的笑容,那与之前维持着的温和笑容完全不同的诡异弧度让人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那么接下来就进入我们正式的游戏吧,请各位认真一些哦,因为我们的第一个游戏叫做……谁是凶手。”
台下的人听到“凶手”这样扰乱惊弓之鸟的内心的词语,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然而方才那个男人的死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虽然已经让人处理了尸体,但那已经干涸的深红血迹还触目惊心地残留在地。
这种情况显然在赫特尔的预料之内,他面带平静,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安抚,竟是让不少人心中的慌张都淡褪了几分,“诸位诸位莫要紧张,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如果我要的是你们的性命,上船的时候一颗炸弹就可以彻底解决你们了,但我们只是想与你们玩个游戏,所以绝不会选择像对待那位先生一样的方式对待你们,毕竟……只要不窥探我们的秘密,我们还是很好说话的呦。”
阿诺忒把玩手中酒杯的动作顿了顿,尔后继续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她没说话,心底却是一声轻笑。
很好说话……是么?
*
谁是凶手这个游戏,规则简单的让人发指。
按照对方所说,今夜的酒宴上会死去一个人,如果所有玩家在这个凶手杀人之前抓到他,那么算玩家胜利,抓到凶手的玩家获得一次豁免权,也就是一张失误后不需要接受任何惩罚的“免死金牌”,但如果凶手成功了,所有玩家需要付出五百万的人民币的代价,或者是接受被砍掉一只手的惩罚。
不过对阿诺忒十分有利的一点就是,在预热游戏的环节中胜利的玩家,拥有优先指证权,如果凶手最后完成了刺杀但在十分钟内被指证了出来凶手身份,双方就是平局。
在预热游戏中获得了胜利的几个人除了阿诺忒和爱娜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年以及一个一看就是自视甚高的暴发户式的贵妇。而在一番攀谈之后,阿诺忒了解到,少年的名字叫做帕特里克·坎伯兰,而贵妇的名字是爱伦·菲尔丁。
帕特里克的性格偏向羞怯,说不了几句话便会停顿一会儿,似乎是思考,而每当少女的目光落过去的时候,他白皙的脖颈总会攀上一层红色。而爱伦大概是被这个上流社会一些捧高踩低的家伙们宠坏了,即使在她的面前,她依然维持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