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来自军方的械材?”只是稍稍一回忆,赫特尔便想明白了第一个破绽在哪里。
“没错。”她点点头,“能弄到这种东西,能训练出这种程度的下属,我大胆地猜测了,你身后的人,不是军方,就是那种手眼通天的罪犯——而从你的行事风格上看,我偏向于后者——如果你要我解释你的行事风格的话,我只能用直觉两个字来说明。你似乎很看不起这些智商能力一般的普通人,你不伤害他们,只是威胁,一是因为觉得上级派你来执行这种任务让你觉得十分的憋闷,除了照常的表演外,你一分钟都不想看到现场这些虚伪的人类。
二来,你的最上级做事谨慎,并且在巴尔的摩并没有什么稳固势力,这一次的赌博游戏他做的十足十的小心,务必不出意外,尤其是人命方面,更是不能有一点偏差。因此你做事被各种压抑,但你又极为有大局观,知道自己此刻不能随意行动。所以你的情绪被各种压制着,而你在最后一局游戏的爆发,正好完全坐实了我的猜测。
而在我们玩的第二个游戏中,我无意中得知了这船上其实处处都有监控,既然这样,那么就算我迷路了,我的运气也不可能那么好,刚好走到那两个人的视觉盲区。
而根据以上这些证据,绕回我所提出的那一点,不难判断,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故意让我听到这段谈话的。”
回应她的是赫特尔有些惊异的表情。
“看不出来,阿诺忒小姐的智力也不低。”赫特尔语带些微的嘲讽,“只是可惜,还不是被人玩的团团转的可怜虫。”
“我想我得纠正你你一点,赫特尔先生,”阿诺忒一本正经,“我只是自愿入了别人的棋,可没说过我愿意做别人的棋子。先生去过中国吧?围棋是一种很神奇的棋种,有时候你明明看起来就要赢了,只要落下这颗棋子,对方就只能痛哭流涕了,可就在那之前,对方竟然下了关键一步,于是你满盘皆输。而我就是这看起来将要输的一方。”
赫特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只要不妨碍到计划,阿诺忒小姐想如何都可以。”
“既然您与我的想法相同,亦是不想耽误时间,那么我们不如谈谈,您的上级到底想和我合作什么……或者说,他合作的对象是我,还是我身后的尼瑞努斯?”阿诺忒轻声道。
*
阿诺忒不喜欢拐弯抹角,虽然她擅长于此,但是如果可以,她还是比较喜欢直白一点谈生意。
而现在,显然是对方有求于她,而有求于她,自然要按照她的规矩来谈事。
“我听说阿诺忒小姐的身手很好,却不知道好到了什么程度。”赫特尔看出了她的意思,也接过了她的话头,他的话很含蓄,她顿了顿,才想明白他这句话中的隐喻。
他们看上的应该不仅仅是她的身手,毕竟她的武力也到不了逆天的程度,而且体力还是她的短板。
所以如果她的身手达不到她们的要求,那么他们的合作估计会被更改内容。
他们选中的合作者已经是她,她很确定。
但他这略带轻慢的口气,其实也说明了他们对尼瑞努斯家族的产业的不在意。
而尼瑞努斯在巴尔的摩也是说的上话的势力,他们连这种程度的财富都不在意,由此可见他们的真实财力有多少深厚。
心下这种想着,但她的面上却丝毫未显,“赫特尔先生需要我有多厉害,我就有多厉害。”
“阿诺忒小姐可知道,自信过了头,可就成了自大?”
“可这种话的适用对象,不是那些一无是处只知道夸口炫耀的傻瓜们么?”她的唇角略露讽刺,“我的能力或许真的谈不上多厉害,但只要刚刚是你们需要的程度就可以——所以我有这样的自信,况且,按照你们的谨慎程度,假如赫特尔先生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的话,应该也不会找上我,确切地说,找上我不就是因为,我方便控制,并且武力满足你们的要求,所以才会有我们此刻的商谈,不是么?”
“聪明,”他拍掌笑道,“同时也很有自知之明。”
“那就别浪费我们共同的时间了,”她道,“如果你调查过我,肯定知道,我是个耐心不太好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拐弯抹角。而我不常委婉,但并不是不会。我听得懂你的言下之意,只是不耐烦去听,赫特尔先生,你有求于我,我有求于你,我们互相有求,但我之求可有可无,你之求的身后必然是上级的势在必得,所以为什么不放开你所谓的面子工程,然后给你我一个坦然一点的合作呢?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会落井下石的人,所以只要你们给出的条件让我满意,我并不介意为谁做事。”
她说的漫不经心,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她不想听他说些有的没的,如果想合作,就拿出诚意。
而她这样的举动自然是惹恼了赫特尔身后持枪的人,那黑衣人将木仓一提,还没等他的枪口对准了对面的少女,赫特尔就摆了摆手,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你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有能力的聪明人,我的上级想要和你成为盟友,为同一个人做事。而你可以得到的东西……”他顿了顿,“财富,男人,我想这些东西你大概都不在乎,所以我的筹码不是这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
“我还刚想说,如果你给我是只是这些东西,那我想我可以拒绝你了,”她把玩着办公桌上的笔,头也不抬地应道,“你们得拿出一些有足够的诱惑力的东西。”
“比如说……”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来,“一个能让你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做你自己的机会。”
“我自己?”
“你在掩饰一些东西,而我们能给你机会释放被掩藏的你自己。谁都不会发现是你。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那么有信心?”她轻笑了一声,“可是我不相信你们。”
“那么就让我们给双方一次试探吧。”被这样怀疑了,他却并不恼怒,“我听说三天后B&O铁路博物馆会接待一位客人,她的名字名字是塔利尔·曼多娜。曼多娜家族的生意真好赶上政府出台的政策,正是上升的路上,博物馆主给出这样的架势,也是想卖个好,同时掩藏自己的真实目的。我们的合作就是,我为你探查清楚当天的所有消息,你为我们偷出她的家族与博物馆的那份私下合作的契约。”
“当然,”他低低地笑了笑,话语中带了刻意的诱惑,“就算你在这过程中失手杀了什么人,我们也能够保证,能够洗干净所有有关你的犯罪痕迹。”
“看起来对我很有利啊……那么……成交。”
*
阿诺忒临走的时候,赫特尔突然叫住了她,“如果阿诺忒小姐是要去找那位先生的话,可以去舱门看看,我们的人应该已经快要把他送出船了。”他面露微笑,丝毫没有自己在威胁一个妙龄少女的羞愧感。
他她在表达着,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他们可能会对她喜欢的人下手的威胁。
然而她回答的面不改色,“谢谢,我知道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她就突然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赫特尔先生还是让你身后那位黑衣人擦擦手里的枪吧,怪脏的,送别也不用了,我不太喜欢这种多此一举的礼仪。”
不等任何的回答,她就离开了房间。
而赫特尔回头的一刹那,看到的就是枪口处一点小小的凸起。
他定睛一看,那正是她方才把玩的那支笔的笔尖。
她的武力真的不逆天,可却真的已经足够。
------------
第77章 合作
阿诺忒不知道赫特尔做了什么, 但自从他们之间许下了这第一笔的试交易,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不清楚具体的疑点在哪里。
等到下船以后, 她这才恍然发现, 曾经追着她跑的警察似乎再也不关注她了, 甚至那位对她穷追不舍的,在她身上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杰克警官也没再提起要见她,更不要提上船之前差点追上了她的奥特曼警官了——她安安生生地回了尼瑞努斯家族,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出去了一夜,平淡地让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她仿佛突然从他们的怀疑名单表上消失了。
他们良心发现觉得她是完全无辜的?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警局的规矩一直是宁可错杀一千也要抓住有疑点的嫌疑人, 是以事情的真相很显然:有人帮她在警局里大开了方便之门。
尼瑞努斯家族有这样的能力, 但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能力做这样的事, 毕竟她还不是被所有人承认的继承人, 而赫特尔曾说过, 她绝对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他们的诚意。
所以很显然,这就是他们的诚意。
而她对这份诚意,非常满意。
阿诺忒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着, 街边是和以往别无二致的风景,而她的神情轻松,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极端愉悦的事情。
是的。
愉悦。
在船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只要一直玩着某一种赌博游戏,她就能够长时间地拥有自己的情绪。
喜怒哀乐, 这些对于正常人来说仅仅只是常见无比的感情。但对于重获它们的阿诺忒来说,就像力量最弱小的皇子在手段尽出后得到了得到了昂贵的不可替代的皇位,那种欣喜若狂,根本不是语言可以形容出的情绪。
当然,在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毕竟,她不是从未拥有,而仅仅是失而复得,所以并没有那种新奇感。只要能压住那股激动,她就能在拥有情绪的情况下保证自己的情绪的绝对冷静——毕竟她已经维持无情绪的状态太久。
然而这并不是让她最为奇怪的地方——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并且得了这种奇怪的无法感知情绪的病以后,她已经能够对这些略显科幻的设定有很好的接受力度了,毕竟,她的穿越就是很好的反科学事例。虽然她依旧崇尚科学,但这并不意外着她完全不相信非科学的事物的存在。
事实上,最让她无法理解的其实是,在赌博的情绪状态下,在汉尼拔先生的面前,她竟然完全无法体会到了那种心动的心跳感,就好像面前的男人仅仅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陌生人,她从未喜欢过这个人。
如斯平淡,如斯冷漠。
而她却还对自己当初的着迷记忆犹新。
当然,她伪装的很好。
她还记得她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慢悠悠向下走的汉尼拔,他穿着合身的西装,嘴唇紧抿,看不清表情,但阿诺忒就是知道,他此刻的情绪不好——所以她走了过去。
她的步子不快,但追上前面的男人却已是足够,她以一种这个相遇只是个巧合的表情站定在他的面前,然后她双手背后,玩起了手上从赫特尔那儿拿来的骰子。
就算是最简单的赌博,比如骰子的比大小,依然有着神奇的作用,比如让她能够在面对汉尼拔先生的时候保持绝对的理智。
“汉尼拔先生是要回家么?”她轻声问道。
“这显然是个陈述句,阿诺忒小姐。”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表情很淡,唇角微弯,看起来像在笑,可眼中划过的淡淡,却是无法被理解的莫名模样,“游戏已经结束,而收尾的工作已然是举办这个活动的人的任务。胜负已分,而其中的棋子自然也到了被取下棋盘的时候。这一点,你应该看的比我清楚。局中人更能够理解局中人的棋,不是么”
“象棋会被取下被吃掉的棋子,五子棋可是得拼搏谁先五子才能判断输赢。”她这样回道,“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局,所以……”她抬头,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来,“汉尼拔先生愿意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么?”
然而这样突然的转折甚至都没能让他皱起眉梢,“我的荣幸。”
*
果然不出汉尼拔所说的是,在离开了这艘船以后,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向警方上报这件事,虽然她怀疑是赫特尔的人拦截了消息,然而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这些家族绝对会追究,而不是这样平静。
毕竟,在这场宴会之上,大多数的人,还是丢了人的。
而位子越高,往往越看中面子。能够让他们抛下面子的,想必也只有性命了。
能够同时威胁这么多的家族让他们保持沉默,那个家伙的实力可见一斑。
而且,或许让他们保持沉默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源于那一对在一开始就被枪杀了的小情侣的出现。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死了,可他们又出现了。
枪声是不会造假的,子弹穿过胸口的模样是无法造假的——所以这种事显然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又被救活了。
由此可见那些人枪法的精准和医术的高超了。
而不深究这件事的最终决定,很有可能是这些家族的上层的意思——她猜测赫特尔身后的人,或许能量大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当然,以上这些细节,全部来源于阿诺忒的想象和分析。
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她一点也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
她现在的目标,是维克家的辛西娅。
*
与汉尼拔先生的再度交集是在一周以后,那天的阿诺忒收到了辛西娅夫人的邀请,对方的丈夫维克的葬礼结束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也是维克家的家主死后第一次对外的宴会。
盛装打扮,无形攀比,这是这儿隐秘的你来我往,作为尼瑞努斯家的大小姐,阿诺忒自然也躲不了这样的应酬。
如果有好感度的天平,她猜测汉尼拔先生对她也不过是百分之五十的分数,而这好感还有兴趣的加成,毕竟她知道自己表现出的特点有多招引某些人的欢心,但她没成为别人食物的想法——虽然她的确对汉尼拔先生有些想法。
当然,这点障碍并不妨碍她邀请这位绅士。
如尼瑞努斯这样的家族,公开的邀请几乎等同于对身份的承认,但他就是有本事装作无辜的样子,只让阿诺忒恨不得撕下这个人所有的外皮。
当然她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传闻中维克夫人辛西娅因为丈夫的死整日郁郁寡欢,是以明面上发出邀请的其实是辛西娅的妹妹,那是个看起来十分温柔乖巧的女孩,叫做茵蒂,阿诺忒对她的印象很好,毕竟美的东西总是更容易得到宽容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