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伤害需要精神治疗,她此刻只是缺失安全感而已。所以阿诺忒小姐不用担心。”他顿了顿,“她现在所受的任何痛苦悲伤,日后都会化作她最坚实的力量。”
“希望如此,借您吉言。”
这个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但许久以后,久到她都已经记不清她们今天说了什么,久到她已经握不稳手中的刀,她突发奇想地向身边的男人提了一个问题,而那时候她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招引上汉尼拔先生的注意的——就是这一天。
临别的时候,她愉悦地挥手做了告别。
是的,她很愉悦,与汉尼拔先生靠得越近,她似乎越能感受到[情绪]。
喜悦,窘迫,心慌。
各种各样的它们出现地猝不及防,却让她确认了,这些的确是她熟悉到陌生的东西。
她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如今似乎唾手可得。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送别了客人的汉尼拔端详着她没怎么动的盘子,里面是保存地几乎完整的肉,除了她第一次切下的地方,她就再也没动过这份东西。
他可是注意到了这位小姑娘最开始时“如狼似虎”的眼神的,可最后,这上面的刀痕,只有一道。
除了最开始,她再也没碰过它。
他可不信她吃出了这是人肉,毕竟临走前她的眼神中没有出现半分恐惧与怀疑。
这是……直觉?
有意思。
*
过度的依赖容易变质。
当纯粹过量将天平压弯,暴戾与占有欲由此而生。
它不曾磨灭——直到死亡。
*
再一次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某只的室友,也就是“一天不调♂戏妹子会死”的赫拉克洛的性格与外貌原本在女生中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只是他不幸碰上的是洛蕾莱和阿诺忒。
前者性格虽然开朗外向但却极有原则,像赫拉克洛这样的,做朋友可以,但他与女生牵扯不清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是适合做男朋友的类型。
后者就更不用提了,除了汉尼拔,她对任何人都没感觉。
于是原本一直维持着撩妹记录的某个人一连摔倒了两次。
但要是忽略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荷尔蒙的话,克洛还算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大概是身为流浪摄影师的缘故,他知道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趣闻,那些来自人间的故事总能够让她们听得津津有味,当然这样的工作更是不缺乏危险,她还记得克洛曾经玩笑般说过他买了巨额的保险,而得益人是他的女朋友。
而另一方面,或许是和这里的护士混地太熟了,这医院的八卦他说的是头头是道,就算是耸人听闻的闹鬼事件,也被他说的前因后果俱全,如同他当时是亲眼目睹。
讲述的那一日,她正好巧合地碰上了赫拉克洛难得的乖巧——
他正捧着一杯浑浊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液体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面上的神色带了点醉然,似乎他正喝着的是最美味的东西。
她曾听他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茶都是他自己配的,他总喜欢往茶叶里加些他喜欢的东西,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了辣椒——由此可见这位的偏好是多么诡异了。
但喜欢喝什么是别人自己的事,她又不能控制,于是瞥了一眼后,她便收回了视线,随口跟了一句,“难不成这医院里还能闹鬼不成?救死扶伤的地方,就算是闹鬼,也该是装神弄鬼。”
“我倒是觉得不像是假的,”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克洛此刻却严肃着一张脸,“这医院原先还挺正常的,只是后来不知怎的,隔一段时间医院里就会死一个人。从死过的那些人来看,死者往往身份低微无亲属无财无权,所以就算死了也无关紧要。医院怕影响了自己的名声,一直压着这件事不敢传出去呢。”
“可死了人,他们没有警惕一些,亦或是让人来调查么?”
“当然是找过人了,可是没用啊,”克洛耸耸肩,“找来的听说十分专业的驱鬼的人装模作样了一番后,当夜医院中再次出现了死去的女孩,找来的私家侦探更不用提了——他在接下这个委托的当夜就出意外死了。
那之后医院就放任不管了。”
“WOC这么没良心?!”洛蕾莱被克洛的讲述刺激的义愤填膺,恨不得抓过医院的掌权人暴打一顿。
“倒不是完全放弃了,医院出了新的解决办法——女性的孤儿一旦前来问诊便会被转送到最近的医院。这之后许久果然没有再出现新的死者。
但消停了没多久,医院里突然开始闹鬼了。”
“闹鬼?”阿诺忒挑了挑眉。
“是的。”男人低头喝了一口手中浑浊到看不清茶水中的漂浮物的液体,然后点点头继续说道,“她们和我说起来的时候,都特别强调这是不能提及的隐秘——当午夜的时钟敲响,医院的天台上便能听到女人的哭声。而她哭累了之后便会从天台上跳下,然后在半空中消失——你只能听到她,而你永远都看不到她。”
第11章 午夜天台的哭声(二)
想要通过讲八卦来吓他们的克洛的最后还是被极度怕鬼的洛蕾莱制止了这种无耻的行为,而听过了这样一个故事,当夜要离开的阿诺忒自然而然地就被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地留下了。
“赫拉克洛说的那么可怕,我胆子小,已经害怕地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
拗不过她,当夜,阿诺忒是在克洛的床上凑合的。
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克洛从不在这过夜,阿诺忒做主为他开了高V待遇的病房,所以平时只有挂点滴的时候他才会在这待着,然后和妹子谈天说地聊些有的没的。
而这儿的病房贵自然也是有它的道理的,别的不说,就说这床儿虽然没人睡,但被子什么的却都还算完备,在这睡一晚,也算不上什么委屈了。
但莫名其妙地,当夜她失眠了好久,直到午夜似乎有歌声响起,悠扬地忽远忽近,她恍恍惚惚地以为是错觉,结果最后不知怎的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倒是个大晴天。
在房间里窝了这么多天,洛蕾莱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于是趁着这么好的天气,这天一大早,她就缠着闺蜜说要去外面走走,阿诺忒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这家伙闷了这么久了,再不让她出去,说不定就憋坏了。
但说是出去,其实也不过是下个楼而已。
医院的楼下就是一片草地,时常能见到不少穿着病服的病人三三两两地坐着,他们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洛蕾莱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只能像个残疾人一样坐在轮椅上由着闺蜜推着她走,但她却没露出什么悲观的样子,而是面带惊奇地四处打量,似乎是刚出世的小妖精一般,对凡尘的一切都怀揣着好奇。
“阿诺你看那。”正想着接下来该带妹子去哪玩的推轮椅少女突然被扯了扯袖子,她循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赫拉克洛与一个貌美的少女的身影。
按照这个男人往日的习性,这本该是很常见的一幕,但另她们稍感意外的是,那个女孩正挽着男人的手,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克洛虽然口花花,但他轻浮的只是言语,与那些女护士调♂情的时候,也总是在身体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两个还愿意与这个男人交友的原因。
但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们想明白,被挽着的克洛就看到了她们,视线里的他低头和少女说了几句话,那少女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不情愿,但却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带着身边的妹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今天的克洛一如既往的风流英俊,站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他还特意整了整格子衬衫的衣领——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在女孩们的面前,他总是格外在意形象。
往日里她们倒是不介意顺口夸他两句,但还没等到她们开口,克洛身边的女孩就望了她们一眼,然后抢着开口道,“你们是克洛的朋友么?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克洛的女朋友,我叫兰特思。”
兰特思是个美人。
这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赫拉克洛虽然风流,但他也不是什么类型都能下的了口的,事实上,他调戏的基本是各个类型自己中的美人,而单单以外形看的话,兰特思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她的外形偏柔弱,长发及腰,眼睛是水润润的含羞带怯,似乎在诉说着绵绵的情意,她就像是一朵白色的莲花,只露出了自己洁白无害的一面。
“您叫我阿诺忒便好,”女孩微微一笑,“这位是洛蕾莱,兰特思小姐果然是位美人,怪不得克洛先生总将您挂在嘴边。”
这当然是句假话,事实上,成为室友这么久,就连洛蕾莱都没听说过这个男人其实是有女朋友的。
但这句话显然恭维到了兰特思,她的脸色缓和了些,正当她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克洛突然从她的臂弯里挣脱了出来,他低头留下一句,“你先陪她们聊聊,我马上过来”,接着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那个方向的尽头,穿着护士装的女人的身影分外引人注目。
目送着自己的男朋友去找别的女人,阿诺忒本以为兰特思会大吵大闹,但她只是朝那边瞥了一眼,接着便收回了视线,与她们交流了起来——她仿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她不追究,洛蕾莱却是好奇了起来,她的视线总忍不住朝着那对聊天的男女追过去,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一般地喊了一声阿诺忒,然后朝着那个女人努了努嘴,“你知道那是谁么?”
手还放在轮椅上,思绪还停留在和兰特思的交流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了过来洛蕾莱的问题。
“你不认识她么?”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她叫莫斯丽,是这家医院里的护士之花,追她的人很多,我记得那些护士说过,她原先其实已经有了快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只不过……你懂的。
而且她之前走的一直是冷傲冰山的路线,只是最近她看起来已经有些被融化的趋势,冰山美人一笑,果然引得英雄折腰。”
她打趣的话语引得轮椅上的少女噗嗤一笑,顺带着看个叫做莫斯丽的女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赞同。
但突然被这个名字打断了话题,阿诺忒的话兰特思又不好接口,于是三人的气氛蓦地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半路离开的男人回来了,他揽了揽女朋友的肩膀,朝着他们一笑,“聊得开心么?”
回答他的自然是给面子的“还不错”。
“虽然很想把女朋友借给你们,但是我们还是得先走了。”他露出一抹歉意,招了招手便是转身走了。
而当夜,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并不】的缘故,她再一次被求着留下,想着第二天也没课,她便没有拒绝。
但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昨天晚上她似乎听到了歌声——克洛口中的,女人的悲伤歌声。
她不信鬼,所以她更想知道,那歌声是否是她的错觉。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阿诺忒掀开了被子,四下里的诡异的安静,昨夜的歌声如同只是她的错觉,她皱了皱眉,然后靠近了窗边——方才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
楼下是白日里那片草地,原本散落在清翠的草丛上的人们早已在房间里进入了梦乡,只剩下昏黄的灯光照着地面,透出一抹子孤独。
然后她看见来了一个衬衫少年。
灯光闪烁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注意到他那件明显的格子衬衫,午夜的路灯杂糅着月光,于是衣服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他弯着腰,视线落在地上,他的身边是一个硕大的麻袋,她看不太清,只能猜测他应该是在埋着什么。下一秒布袋被翻了个身,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闪到了她的视线里,那修长好看的,似乎是少女修长的手臂。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而这么远的距离,她明明不该看清脸的,可她总有一种错觉,在她注视着下方的时候,那个人抬起了头朝着她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眼神太让人心悸,阿诺忒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再上前去看的时候,那个人影却已经消失了。
是她看错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视线里却依然是方才的样子。
若是往常的少女,这时候就该吓得睡不着了,但阿诺忒本就缺失情感,所以她的心中除了好奇毫无恐惧,再加上她今夜并没有听到那个歌声,于是她按捺下心思,钻进被窝继续睡觉了。
而第二天一早叫醒她的,是护士悉悉索索的讨论声——莫斯丽死了。
第12章 午夜天台的哭声(三)
她死在了那片草地。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来草地玩耍的护士,她是陪她的病人出来散心的,走了一段路以后病人感到了疲惫,可距离最近的长椅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于是她把他扶到了一旁的树下,想让他靠着休息会。
结果这一靠就出了问题。
平坦的地面与下面埋了些东西的地面坐起来的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那病人只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总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在戳着他的PP,那感觉很淡,却完全没办法忽略。
犹豫了会,他稍稍侧开了身子,想看看他是不是坐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他看到了一截指甲。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个女人的指甲,上面涂着的红色彩甲油还残留在上面,他没好气地朝那一拍,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惊小怪。
然而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角度的缘故,他并不是笔直拍下去的,侧面的力度很好得拍开了松软的土地,于是那节指甲连着的东西也被暴露无遗——那是一截手指,葱白的,带着血迹的女人手指!
病人下意识地就是一声惨叫,而周围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都围了过来,护士来得差不多了后,她们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莫斯丽,护士之花莫斯丽不见了。
而这个失踪人士最近新得了一款红色的彩甲油,每逢下班的时候,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涂上它,然后在第二天的凌晨再将它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