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没那个心思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怎么样，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说，“最近没灵感，你能帮下忙么？”
林砚掐掐眉心，“怎么帮？”
“做模特。”
“嗯？”
“我想画你。”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想画我？”
“你放心，不给别人看，我找到灵感就有心思画别的了。”西溪说，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像墨一样，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嗯。”浅浅的一个鼻音，他额前的刘海有点长了，快要遮住眼睛。
这样算是答应。
西溪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他家里画画的东西很齐全，西溪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差的，开始画画。
头一回这么看他，莫名的，有点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圣母，或者他今天看起来格外惹人疼，尤其是一张略苍白的脸，不说话，就像六六一样。
可是他不是小孩子，西溪也不是圣母。
一画就是三个小时，他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当模特，没问为什么，也没问什么时候结束，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听话。
两人头一回这么有默契，西溪觉得自己有点贱。
果然是一看见他就有灵感，而且画的比平时好太多。
画画有时候技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境，有时候在完美的状态下，就算是瑕疵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反而给画增添色彩。
最后结束时，西溪看看自己画的东西，心里像是被大石头堵着，很压抑。
“画完了？”他终于开口，压的太久，声音都有些嘶哑。
西溪怕他看，把画弄下来收好，“嗯嗯，谢谢你，我上去了。”
完成任务一样，她带着画走了。
林砚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找到药吃下，一边放着的手机上一排未接来电，还有短信消息。
他已经看过了，但他没办法开口。
至少这次，他也要学学她，尝一尝任人宰割是什么滋味。
只是事到如今，他无法像以前一样一眼就能看穿她，那种不确定和无处不在的恐慌，时时刻刻准备吞噬他。
晚上，他头一回没了写论文的心思，冲了个冷水澡冷静不少，却无法入眠。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么矫情的话对他来说不可能问的出口，但好像现在两个字能概括——
未眠。
直到半夜两点，手机屏幕亮起，林砚起身看看。
西溪发过来的短信。
——我想过了，我想去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人，而不是总是在原地等着你，我没有耐心了。
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头一次输的这么彻底。
现实告诉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西溪对他的一心一意，最后抽离时候不可弥补的落差也能成为一把利刃。
***
这个时间，西溪在收拾东西。
她托哥哥找到了新房子，好像再和他住在一栋楼都觉得不舒服，想着尽快搬出去。
为了自己有一个好心情迎接接下来的生活，西溪打算一个人去爬山玩玩，山不远也不高，就在w市，并非想去挑战自我，而是去放松心情。
接下来几天都很忙，西溪没时间想其他的，还没搬家，她每天特地避开林砚去上班，走路也好，公交也罢，虽然累些，但心里自在。
她也不想理大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心里她还是怪她的。
如果她能早点告诉她，会不会自己就不会那么傻地以为两人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事实证明，没有林砚的日子，她一个人也很好。
这天在画廊，六六来的早，头一回没有画画，坐着和西溪聊天。
“你心情不太好。”六六说。
他刚过完五岁生日，看起来更老成了。
“嗯？”西溪不解，“我看起来心情不好吗？”
“嗯。”六六点点头，“你变了很多。”
这几天画廊人多，她的工作量慢慢增加，需要应付不同的人，她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没过几天就好了。
“变了，不好么？”
西溪换了手机，只加了几个重要的联系人，群也没管了，她忙着自己的事，已经不再想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六六皱着眉头，“不好。”
西溪默了默，“为什么？”
“不知道。”
头一回听六六说出这两个字，西溪还有些惊讶。
她笑笑，“可能我只是长大了。”
“真可怜。”
西溪：“……”
算了，跟小屁孩计较什么。
***
今天是周三，西溪去学校上课，十一过后大家放完假回来精神不错，来的挺齐，西溪讲课也越来越招人喜欢，不少没选这节课的学生都过来听。
不知不觉中发现，以前自己觉得是累赘的东西，如今看起来也没那么无聊，占用了她的时间，教会她的也同样多。
下课后，有几个同学过来问她问题。
自然而然地，从学习问题，谈到了她的感情问题。
“老师有没有男朋友啊？”
长期被一群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叫老师，西溪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没有，”西溪笑着说。
“啊？”那人很惊讶，“上次过来的那位，不是老师的男朋友吗？”
“不是啊。”
“那……”一边的小姑娘脸上有些红，“那老师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啊，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西溪说。
不想再联系的人，还留着联系方式干什么。
小姑娘有点失望，但没说什么。
西溪收拾好东西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回去路上买点东西吃，再练一组瑜伽就睡觉。
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每天锻炼锻炼身体，周末早上环湖跑步，为接下来的登山做准备，现在也很少失眠了，每天精神都很好。
刚出校门，忽然一辆车停在她前面。
熟悉的车型，西溪想认不出来都难。
他降下车窗，看着她，说，“刚下课？”
“嗯。”西溪点点头，手不自觉绞着裙摆。
“我送你。”
“不用了，”西溪说，看着他皱起眉头，“林砚，你很烦，别找我了。”
他默了默，没说话。
不同于以前她不耐烦地说出这句话，这次，她很认真。
看样子是真的是厌倦了他啊。
他知道她换了手机，躲着他，但他以为无论怎样他们之间至少还有一点感情，可以容得下一点情面，而现在她已经懒到一点情面都不想给他了。
而林砚对此，没有反抗的能力。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一段感情里处于主导地位，但今天才发现，其实支撑和维持这段感情的只是她，一旦没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西溪越过他去打车。
马路上路灯亮起，一盏一盏往外延伸，看不见尽头。
忽然有点伤心。
西溪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游戏。
男人有什么好的，有消消乐好玩吗？
过了会电话响起，陌生来电，不知道是谁的。
西溪想了半天到底接不接。
要是是林砚呢？
她一点都不惊讶他能拿到她的手机号。
最后还是接了。
“西溪，我错了，你打我吧，嘤嘤嘤~”
莫名松了口气，是大疯。
“手疼，不想打你。”西溪说。
“你别这样无欲无求的，弄得我很怕，好几天没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快怕死了，还退了群，余二都快疯了。”
“你活该。”
“……”头一回被乖乖女笑嘻嘻怼的大疯开始怀疑人生，“是是是，我活该，你先听我解释嘛，林砚那件事……”
“我不想听，你再说他我挂电话了。”
大疯连忙止住话头。
比起拯救林哥和西溪的感情，拯救她和西溪的感情更重要。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还有什么事吗？”
“我能去找你玩么？”大疯小心翼翼地说。
“行吧，明天我有时间。”
“好好好，您决定。”
“嗯。”
***
第二天大疯屁颠屁颠地来画廊找她，还顺便带了一堆零食过来贿赂。
两人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西溪舍不得断，而且大疯也表示对西溪的忠诚，全程没有提林砚两个字，当西溪的小尾巴，晚上跟着人回家。
西溪给小月亮喂食，大疯蹲在旁边看着。
这里不是画廊，闺蜜两个人聊得开些。
“过几天我想去爬山玩玩。”西溪说。
大疯现在就怕她不说话，西溪一说话她就自在了。
突然长大的妹妹，最可怕。
“哪座山啊？我能跟着去么？”
“不要，我想自己一个人去。”西溪说。
“行，我帮你买装备，姐姐出钱。”大疯豪气万丈。
她最近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家怎么了？”西溪忽然想起来在爷爷生日上听到几个叔叔说的话，好像都在谈大疯家的事。
大疯叹口气，“我继父，查出来脑癌，现在快挂了，非得把家产交给我。”
西溪：“……”
还真是脑癌啊。
把那么多家产交给不靠谱的大疯？是想被她败光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虽然我弟年纪还小，也不至于都给我吧？也不怕我卖了钱跑路。”
西溪仔细想想，“都给你吗？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大疯脸一红，戳戳她额头，“笑嘻嘻你最近聪明很多啊。”
“嗯？怎么了？”她就随便问问。
“我要结婚了。”
西溪：“！！！”
“和谁？”西溪被吓得差点把自己手喂给小月亮，“你去爱尔兰抢亲了？？”
大疯赏她一个白眼，“和炮.友。”
西溪了然，“恭喜恭喜。”
说实话，西溪这个倒是没想到，本来还以为大疯没了初恋心如死灰不会再接受别人，没想到会和秦安在一起。
“不过为什么啊？”西溪问她。
大疯一时间眼神变得沧桑许多，“哎，你还是太小，不懂事。”
西溪：“这怎么和我小扯上联系的？”
“你看啊，”大疯娓娓道来，“身边的人能给你感情上指导的，你爸妈？感情一向好，两个人一大把年纪了还经常在朋友圈虐狗。”
“你好像跑题了……”西溪提醒她。
“哦，对对，”大疯又转了回来，“你看见的感情呢，怎么说，是有点老套的，而且你也下意识地忽略掉了那些不成功的例子，比如我，比如余二和他那一群女朋友……总而言之，你对感情，看的很极端。”
“嗯？”
“感情这东西，不是完美的，”大疯说，“你只是把它想的太美好了。”
“可是……”西溪低着头，说，“这也是我看上林砚的原因啊。”
林砚给她的感觉，干净，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她舍不得给别人看见，一开始就有了私心，想自己藏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的干净，让西溪以为自己能和他在一起，无论两人分开多久，西溪都能和他在一起。
想要一份完美的感情，有什么错么？
大疯谈了这么多次恋爱，其实一直不能理解西溪对爱情的理解，但她今天才明白，比起他们在一段一段感情里挣扎着往前走，其实西溪才是最聪明的。
她看的很清楚，一开始就选了林砚，不想让自己遍体鳞伤后再去找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她只是，给自己预定了一个最完美的林砚。
第30章 林砚
大疯头一次这么心疼自家笑嘻嘻, 晚上睡觉还一定要抱着她睡，弄得西溪差点把她踢下床。
第二天大疯给她带了一大堆爬上用的东西过来, 西溪晚上到家的时候看着乱七八糟的家, 扶额叹息。
她就不该把新家的钥匙给大疯。
西溪相信，只要大疯有时间，这个暴富的女人能用各种东西塞满她的家。
一切准备就绪，西溪还特地查了攻略，把那座山摸得一清二楚，就等着周末去征服它。
只是走之前的晚上，老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很久没失眠的西溪, 失眠了。
大疯一直在她家赖着不走，这天晚上刚好在浴室泡澡,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西溪忽然听见浴室里传来“嘭”的一声。
像是人和地板砖接触的声音。
大疯裹着浴巾跑出来，一脸惊慌, “西溪西溪西溪！！！！”
西溪掐掐眉心, “你把衣服穿好。”
她真的有点佩服秦安, 自家未婚妻在别人家呆了这么多天，他一点都不担心的吗？尤其是大疯这种豪放的性格？要是她会第二天就把她拽回去的。
正打算偷偷给秦安发个消息让人把大疯带走，大疯就扑了过来。
“你……干嘛？”西溪吓了一跳，手机都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