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霸君之象,是以少近女色也无人敢提他是不是不行。
杨皇后半夜做了个梦,梦见许多秀女进宫来,国色天香、环肥燕瘦,终是勾走他的心。她吓得惊醒,发现天未亮,身边还有人。
她心中发酸,不禁向他的背靠上去,眼中流下了一丝凄凉的眼水。
“欣欣乖,过来。”杨皇后忽听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不禁一怔,但又不禁欣慰。徒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还是抱过她宠过她的,那时他们夫妻相敬如宾,日子还和乐。
他当时是个很守规矩,整日肃然俊脸的少年男人,而且将妻妾之别分得很清楚。
……
四月初三,杨皇后就下了懿旨,消息传出,在京城炸开了锅。
此时的邢忠已经去了内务府报到,但是他到底是平民出身,在这里头有许多不适应,他就听女儿的话多听多看多问,也不怕旁人看不起他。
他管的是内务府丝周布匹的采买,多是和一些皇商合作。这个织造一共有三个,而邢忠的这个空缺的原任自己快要升官了,又得到过厂公赵贵的暗示,他认为邢忠和赵贵怕是有亲戚,所以交接时候也是知无不言。再有几个小吏各司其职分管一些琐事。历年的账本,官员的名单,弄清楚一个就在女儿给的表格上记录一个。
徒元义在登基前管过一段时间内务府,调他来的还算是一个干净的部门,只不过之后要多应付皇商们。
要说内务府是油水多的地方,只要手上有点权都能捞到不少,邢忠将来管丝绸布匹采买,那些皇商或想当皇商的人自然是巴结。已经陆续有人给邢家下拜帖和送礼,不过邢李氏去请教了石张氏官场往来哪些东西该收哪些东西不能收,石张氏倒也说得明白。
邢岫烟又让苏清去查那些皇商们的底,还有在市井中看看做绸缎生意的商号的资料,整理成册。
有这些供应商信息资料库,再着手想做产品信息库的事,每个商行都不自己的特长和特色产品,按成本、美观、稀有程度高低分类。以前内务库都是直接交给皇商采买的,那中间的绕绕太多。
内务府从五品织造家每天召见各大商行的人带上最好的样品上门问话,包括皇商和非皇商,大小姐和夫人亲自招待,又有文书记录行情。
邢岫烟自那日赏花后大半个月整日就是在整理资料,就连石慧和黛玉上门来,或者她去接了迎春过来小住,姑娘们带着自己的得用嬷嬷们就投进了这项“伟大的工作”中。
到了四月初,邢李氏却不干了,她说:“好烟儿,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父亲做出成绩来,但是你现在不能在忙这个了。”
邢岫烟问:“为什么?”
邢李氏说:“都四月了,四月二十六是你的生辰,十五岁生辰,你要及笄了。还是你义母提醒了我。从前咱们家穷也就罢了,现在你也是官家小姐,自是不同了,你必须要有个及笄礼,你也该说亲了。”
邢岫烟自然知道这事,但是及笄的事她也不好主动提,况且他们家太寒门了,父亲也不是进士出身,不论是文武武将勋贵宗室其实没有多少个人看得起他们。
如果不是邢家现在有钱,而邢忠和林家、石家交好,邢夫人终于发现自己的娘家不是一无是处,也不是这么亲近,这很现实。
但邢岫烟所是那种会设身处地想的人,并不怪邢夫人势利,这世间不势利的人太少,那些标榜不势利的人,其中有一半不但势利还虚伪地装不势利。邢夫人是心机太浅,原著中邢夫人叫住在荣国府的邢岫烟将二两月钱拿一两给父母亲,害得她典当衣物。
这是展现邢夫人的不体面和冷漠,但是在辛秀妍这个现代人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还比别人好多了。在现代,谁家堂姑母会收留侄女在家住,并且这白吃白住打秋风来的穷亲戚在家住着还让自己婆婆妯娌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况且收留着,家里还另外给月钱的?
如果辛秀妍当年在大城工作时不用租房,有这样的姑母收留,她都会很感激了。在现代,亲兄弟几百块钱借了都要还的吧。自己家没钱,不靠自己生活,去人家府上白吃白住还怪姑母没有待她如春天般温暖,觉得她刻薄,这不符合辛秀妍的三观。至少在现代,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一个亲戚待她这么好过。
当然,以上有些扯远了,邢岫烟还是要面对及笄的事,之后要说亲。邢岫烟此时还不知道前几天皇后下的懿旨,邢家没有根基,消息不灵。而府中徒元义的人不约而同地没有第一时间提这事。
邢岫烟说:“母亲,我还小呀,我并不想嫁人。”迎春都比她大两岁,宝钗也比她大。她此时还怀有让徒元义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的幻想,当然也是因为她当不了公主养不了面首的退而求其次。
邢李氏说:“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
如此,邢岫烟忧伤了,就邢李氏哪里能找到合她心意的?说起来她还是相信皇帝叔叔的眼光一些,毕竟他是重生知道很多未来,看人用人都有外挂了。很多人的品性他也知道,就看他愿不愿意给她做主。邢李氏真的逼得急,那还是要多拍他马屁才行。
石慧、黛玉今天正又来了,在了湖心亭子里享受春光,邢岫烟长吁短叹起来,黛玉奇问怎么回事,于是邢岫烟把这事说了。
“这及笄也真是难办,我们初来京都,也不认识什么人家,连个福气好的正宾都难请。”官宦人家不可能请平民商户,况且平民商户也没有这么讲究。石张氏倒是不错的人,但是她有义母之名,不算“宾”,而石家曾受义忠亲王之事大变,有所不吉利。
石慧却说:“我可以问问我母亲,我母亲认识的人总多些。”
石张氏到底比林邢两家有人脉,林家世代单传,而林黛玉是孤女,邢家寒微更没有人瞧得上了。
邢岫烟想了想,说:“我想母亲最终只能找义母和姑母商量,那还是义母靠谱些。只能劳烦义母,但三妹你和义母说不拘身份高低,只求平安顺遂些的长辈就好。”
石慧点点头,邢岫烟却仍忍不住叹道:“真烦恼,15岁还很小呀,为什么要说亲嫁人。”
石慧奇怪地看着她,半晌忍不住说:“义母想给大姐说亲?怎么可能?”
邢岫烟抹着脸,她平日不擦脂粉,自然不愁会花了脸,她捧着颊说:“我并不想嫁人呀,我想赚钱……”
林黛玉最了解她的经济状况,说:“你又不缺钱。”
邢岫烟说:“那毕竟是我欠着别人,我想要的是自己赚钱自己花。”
黛玉说:“咱们的铺子生意还不错,京城不也在准备了?”
邢岫烟有些落寞,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真的大家闺秀,相夫教子将来是这么一个过程。从前我想过嫁人,不过是因为想要个靠山。没有靠山的话,像我从前,有那门好手艺,却也得不到个好果。现在我有靠山了,我便不想嫁人了。”尽管有靠山,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时下的规矩,当初她还以崔莺莺的故事劝过黛玉呢,但到自己身上却难了。
黛玉瞄着她,想起父亲前几日突然的暗示,她是个七窍玲珑心,也猜到几分,只不过是女孩子,到底有些事不能提的。
这时,邢岫烟主动聊起,她见没外人却忍不住问:“大姐不是……要嫁给你的……那个靠山吗?”她可不敢称“她的叔叔”。
邢岫烟睁大眼睛,惊愕说:“你说啥?”
第54章 再到贾府
石慧和黛玉是一样的表情,是那种笃定,这刺激了邢岫烟,她说:“你们想什么呢?他是我叔叔,我心里将他当长辈的。”
黛玉一多汗,她不傻,只是之前受邢岫烟的思维影响,被林如海点过,就透了。
“他若不是,要纳大姐,为什么对大姐这么好?”
邢岫烟想想以前的阿飘革命友谊,但不能说,于是说:“以前是缘分,和他聊得比较来吧,他对我好,我也会费心回报他的。但是给他当姨娘就不太好了。”
黛玉:……
石慧:……
石慧也有些知道这事,问:“若……他真的要纳你,你也不可能拒绝得了的。”
邢岫烟说:“喂,你们那么希望看我去当姨娘呀?他又不缺女人,不会和我一个晚辈开玩笑吧?”
黛玉听到“晚辈”二字,不由得说:“大姐,圣人……他不老吧。父亲说过,圣人雄才伟略,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是个明君。”
邢岫烟愕然,然后呵呵两声:“那还长得风华绝代呢,但不是说有这些好处,我就要高高兴兴计算着去当通房丫鬟吧?”
黛玉和石慧都不禁傻了,她们一来是未婚少女不能接这话,二来这涉及圣人,她们古代女子的观念让她们不敢谈这事。
石慧却问道:“大姐为何不想嫁人?也和我当年一样吗?”
“我还是不说的好。”
两个女孩偏是好奇心重的,见无人,石慧说:“好大姐,我们又不会说出去。”
邢岫烟说:“那我嫁给谁呢?且先不说我那个靠山,单说我自己家情况,且看你们是百年世家,嫁给像你们爹爹这样品德的清贵人家的男子机率高得多。如果嫁人的结果是降低生活条件,是更不自在,也没有爱情,那我为什么要嫁?”
石慧深呼出一口气,说:“我总以为我够叛逆了,原来姐姐才是最叛逆的,难怪你能理解我。”
黛玉说:“大姐怕是难以如愿,我听嬷嬷说起过,今年……要选秀。我父亲给我请了免选的恩旨。京里六品以上官员家的13-17岁的未婚女子除了已订亲和免选的,都要参选。大姐的父亲,刚好是从五品。”
邢岫烟惊呼:“你说什么?”
石慧点头,说:“是真的,我也得了免选的恩旨。看来大姐是没有。”
邢岫烟说:“我父亲才刚上任……”
黛玉一双含情目饱含智慧,叹道:“是刚好赶在选秀前得了从五品官职上任。圣人是有打算让你进宫的。”
邢岫烟不相信,说:“不可能,我要问问他。”
……
邢岫烟说是想要问问他,但是提起笔又无从问起,她万分不愿意相信会是那个答案。难道他想她选秀然后指婚给他儿子?但是想起他们间的一百二十年,让她当儿媳妇又太暧昧了一点,只有当女儿才是最好的路,况且他大儿子都比她小四岁。
两天后邢李氏也终于得到了后宫传来的消息,今年六品以上的京官的适龄女儿没有恩旨必须要选秀。
邢李氏给她准备及笄礼,几个嬷嬷合力配合她。四月十二日,徒元义命人赐了宫制的及笄礼服来。
过了一日却是邢夫人送来了帖子邀她去荣府小住两天,却是贾母又邀黛玉进去小住,邢夫人并不想让黛玉和宝玉的婚事成了,看着二房又多了一个靠山,王夫人更得意。虽说林如海拒绝过,但是也耐不住现在连王夫人都生出娥皇女英的想法了。
邢岫烟一边是担心黛玉,一边正烦心着她还没有得到免选恩典的事。
她一遇上徒元义相关的这么复杂难堪的事有丝逃避心里,万一真要选秀进去当小老婆怎么办?因为以她的关系,若没有免选恩典,他就肯定是要她进宫去了。当儿媳的机率很低,总不至于给他小四岁的儿子当小老婆。
她心想且去那荣府一趟,避避风头,寻个清静。
她忽又想到一个被她忽略的人,袭人,应该是穿越的华珍珠,她对华珍珠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和她不能做朋友了,另一方面华珍珠如果在这个世界,那么是她前生存在的一个证明了,她心情也五味陈杂。邢岫烟忽然觉得自己至少比袭人幸福,如果她是袭人那种身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于是次日就带着紫玥、雪珏、青璇、金瑶四大丫鬟出府,乘了两辆马车,带足了东西,却并未带四大嬷嬷。
近日,她都未让教养嬷嬷们近身服侍,因为她知道她们其实是徒元义的手下,她现在不想见他的手下,要是嬷嬷一开口,那就板上钉钉了。
四大丫鬟却是扬州买来调/教的,邢岫烟选人的标准就是一条,会干活,她花钱请的是丫鬟,不是副小姐。所以,四大丫鬟名字挺有主角范,长得也好,但是干活却是不差。
一直进了贾赦一房的东院,邢夫人和迎春就在垂花门口迎着,邢岫烟笑道:“姑母这么迎我,我可也担不起。”
邢夫人道:“我也是盼你过来,咱们姑侄说说话都好。迎春是个嘴笨的,平日三天也难说一句话。”
邢岫烟笑道:“姑母这是福气呢,都说君子讷于言,话少的人谨慎。”
邢岫烟又送上几匹布料,说:“如今父亲当了织造,我们总是知道哪家商号的料子又好又便宜。家里为开衣服铺子采了许多,这些给姑母和表姐作件衣衫,不值当些钱,你们不要嫌弃。”
邢夫人眉开眼笑,说:“你每回来都送些东西,可又太见外了,你爹刚当官,礼节往来开销正大时。”
邢岫烟叹道:“当多大的官,衣衫总还是要穿的,几匹布料而已,姑母这么说才见外呢。”
邢夫人又安排她和迎春一起住,早收拾了抱夏中的一间房,条件比之邢府的舒适不可同日而语。而邢夫人接人住却又还不能让凤姐收拾院子,况且不过住几天而已。住进这里的狭小居室,邢岫烟才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就觉得自己竟然无路可走,若是失去了徒元义这个靠山,她真的一无所有。连到荣府坦然面对贫寒,还要担心荣府倒后怎么办,她当初的那个名声,真要成为别人的刺绣工具,直到死,或者自己长相不错,只是另一个香菱。古代兄父夫君没有能力地位,女子漂亮一点是很难生存的,要么在田地里熬去一生。
傍晚时,就有荣庆堂来说老太太摆饭了,让邢夫人带着姑娘们一起过去。
出了东院仪门往西,过了二门和垂花门下了软轿,过游廊到达荣庆堂,在帘外就听到屋内的欢声笑语,女眷济济一堂。
丫鬟打帘,邢夫人带着邢岫烟和迎春进去,说:“我来迟了,老太太莫怪。”
邢岫烟和迎春向贾母行了礼,贾母看着邢岫烟心底却喜欢不起来,前次她来给府上没脸的事她还记得。而且黛玉的心也完由她拢络了去,与她都不怎么亲了,好似除了林如海,反而是她这个义姐是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