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却被怼得发不出火来,深呼吸几口气,终是冷哼一声,龙行虎步加快了脚步,顿时抛下了她。
“皇上,你等等我嘛!”
徒元义还是放慢了脚步让她跟上,邢岫烟到了御花园边的小道,御花园较大,落霞阁靠近东六宫,而这边是靠近西六宫和上阳宫。
总体来说,大周皇宫的布局是这样的,过了朱雀门是大朝会和大祭祀才用的大明宫,当然有青龙、白虎两殿可供居住活动,但是现今皇帝没有住那边。
往内是坐居中央的太极宫,包含太极殿、两仪殿、武英殿、甘露殿和寝宫这些主要宫殿群。太极宫两边是为东西六宫,东六宫之东有慈仁宫,西六宫之西有慈安宫,原曾是真宗时两宫太后居所,但是现在慈仁宫居住着刘太后,慈安宫住着周淑贵太妃。
而太极宫之北是一大片的御花园子,高宗性喜奢华,在位四十二年修园子的钱花去不少,极尽享受,可不像故宫里的御花园像是玩似的,这里像个超级大观园。
第74章 “规矩”皇帝
这个御花园的西北角就是上阳宫了,是太上皇居住的宫殿,更小巧精致,不像大明宫、太极宫这么辉鸿大气。
而东北角是北苑,是皇家武场、跑马场,当然也有供皇帝居住的宫殿,徒元义政务较空时会住这边,免个两天小早朝。
一路廊腰缦回、檐牙高琢、勾心斗角,经过园子人工河又听泉水丁冬,穿过花园小道时奇珍异草葱茏茂盛,那圆明园像是在这重现。
邢岫烟觉得在这内宫中靠走真不是明智之举,她是民间出身,又有灵气护身尚且觉得又热又累,要是别的妃嫔早便趴下了。
徒元义倒是气息丝毫不乱,一到演武场,她被戴着帷帽,在一边坐下磕瓜子、吃西瓜,而他换了单衣,剑舞游龙练起来。
又可以看他的剑术表演和耍大刀,邢岫烟如曾经一样,不吝啬掌声和喝彩声。
还有在场的宫中选出来练武的太监和孤儿出身的未来锦衣卫站了满了武场。
徒元义亲授武艺可是莫大的荣耀,太监想要更好的前程也只有勤习文武,那些孤儿出身没有根基的锦衣卫就更是如此。
在木桩制的假人阵中,但见人影闪过,剑光霍霍,一时之间咔嚓撕裂声不绝,似乎只有一瞬间,十二个木头假人已经被宝剑断首或腰斩,如此刚猛和快速的剑法,演武场数百人齐声叫好。
徒元义呼出一口浊气,龙行虎步回到御座,说:“要想成为合格的锦衣卫,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吾皇万岁!”一队百人少年手中拿着绣春刀排列在演武场中,一招一式练起来。喝声不绝,百人一个踏步,一个剑招都带动地动和罡风似的。
他们的招式没有徒元义刚才复杂,而是极尽实用简化,但是看他们进攻的方位和狠劲,也是招招要害,得手对方不死也重伤。
太监方队练演的招式就不似这样刚猛,剑法多了灵巧阴柔,从六千太监中挑出百来个小太监可以培养读书习武倒也不是难事。
先后有两批太监学过些武功,然后“毕业”编入东西厂,东西厂有监视百官的权力,但没有处置权。
乾元朝东西厂对百官不是说没有冤枉,但受冤枉的较少,因为主审的还是刑部、大理寺。
天很快就黑了,徒元义留宿北苑。北苑还有皇宫中的温泉浴场,练了武之后,到这泡泡消除疲劳。吃过了晚膳,就到了温泉浴场泡汤。
泡温泉这种工作不会难,邢岫烟坐在池壁沿,让身体全浸入温泉中,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秀秀很喜欢泡温泉吧。”一旁的徒元义忽说。
“舒筋活血解乏美容,谁不喜欢呢?”
徒元义说:“那么,你就留在北苑好了。”
“哈?”
“这个月就留在北苑香汤侍浴。”
“但是……”
徒元义道:“不能侍寝就侍浴吧,不好好工作哪有机会升职加薪?”
邢岫烟倒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今生的职业不可能是女总裁和女王爷了,不想当太后,怎么也要混到婕妤,好有机会让母亲来探望。
邢岫烟瞄了瞄他,说:“圣人,你转个身,我给你擦背。”
徒元义转过身去任她一个劲地用力擦拭搓磨着他背上,但早就心猿意马。
他好不容易将人弄进宫来,盖棺定论为男女关系,此时哪里会委屈自己?他原本想当个明君,理想是建造一个伟大的大周帝国,但是偏偏遇上了她,总是忍不住要人神共愤昏溃几出。明明帝王不能有喜好,或者被人抓住喜好,偏偏近侍都知他的心尖尖儿。
邢岫烟被他整个身子抱起便不好预感,好在她自踏进汤园就没有想过是纯洗澡。没有天真到那种地步。
他挤压她贴着壁沿,俊颜因泡了热汤而桃艳,凤目幽幽含火,水滴在他脸上脖子下滑落。
他抚着她的额,捧着她的颊,喘出一口热气,盈盈目光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秀秀,朕要你,侍候好朕,朕便赏你。”
浪潮翻涌,惊涛拍岸,拍打后退,再拍再退。
风云大起,暴雨骤集,极致的绽放。
辗转到浴场的软榻上时,她早没有什么理智,不知道在他的霸道和技巧中成了什么不体面的模样。
但徒元义见她攀着自己、勾着自己、环着自己的腰时,他已经丢了魂去。
他压着她,轻抚着她,撩开她的额发,动情时温柔似水。
“朕的傻秀秀,朕在呢,一直在。”
梅花三弄风雨散,云烟深处水茫茫。
枕在男人手臂上,邢岫烟看着浴场四周的一排排蜡竹台,整个房间都在烛火的光辉里暧昧。
邢岫烟心底对自己却有些懊恼,她现在都想起过程,她是不但被他一再吃干抹净,过程中也向肉团团女主角迈进。真的自带干粮被皇帝嫖到晚节不保?
凭什么呀?
但是在后宫之中不被皇帝嫖,没有升职加薪,没有福利待遇,永远见不到亲人,她背后的邢、林、石、贾家大房和身边的人全都跟着受影响,而且还可能死得早,过得十分憋屈,人人都要欺辱她。
在后宫这种地方,女人要活得好还惠及家人唯一的方法就是被皇帝嫖,还得让他嫖的高兴,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工作。已经入了行,没有以死明志,入了行不敬业,倒是太矫情了。忘记所有矫情不敬业的想法吧,她没有公主命,那种小女人的心思她在现代尚且看开,对着一个古代皇帝,表达过自己的思想后,还是过自己的日子争取利益更重要。
如此心理建设,她又好受多了。再说皇帝从硬件和技术上说应该是个不错的床伴。
她想着想着眼皮也越来越沉,她本就累得很。
翌日,她被“禁足”在北苑,暂居浴场不远的“凌虚阁”,紫雪青金蓝五婢和苏、赵二监也过来贴身服侍。
锦衣卫和太监学员在皇帝不校阅时倒不会进内宫里来,与这边隔了墙。
……
上完早朝,徒元义心情愉悦畅快,近来早朝中便是有听闻些不像话的事,又有哪个朝臣受到弹核,徒元义也少有疾颜厉色的时候,有时还展现宽仁之态,这在“刻薄寡恩”的乾元帝身上是很难得的品质。
外朝臣子中,乾元帝现在是宠幸新晋大学士林如海,这位老圣人曾经的心腹在新朝更加如日中天,让内外朝也不禁眼红。乾元帝对林如海提出和改革盐政税赋的一些具体措施也不吝嘉勉。
徒元义在七月初一,终于是歇在皇后的栖凤宫里,今天倒早了一些过来。
“圣人难得今日有空来栖凤宫用膳,臣妾就让小厨房多做几个小菜。”杨皇后拿着帕子笑着对上了榻坐着喝茶的俊美男子说。
徒元义笑着说:“那有劳皇后了。”
杨皇后吩咐宫女去传话之后,也过来陪皇帝说话。杨皇后看着他肃然冰冷的俊颜,这个男人让她陌生得紧,尽管每月两天宿在她的宫里,她却触不到他。
杨皇后想起一事,说:“今日臣妾去向母后请安,贵太妃刚好也在,臣妾瞧见了九公主和十公主。日子过得真快,她们也都13岁了,她们一个生在七月,一个生在八月,想着再过两个都要及笄了。”
杨皇后眼神试探地看着他,徒元义喝着茶,说:“朕的大公主都12岁了,何况是朕的妹妹。太后和贵太妃是想给妹妹们寻婆家吗?”
杨皇后微微一笑,说:“皇上,宫中有两位年长未订亲婚嫁的长公主,那大公主和二公主又怎么好先找人家。大公主都12岁了,二公主也有10岁。眼看着明年春闱,不知道能不能给两个长公主找两位才貌具佳的才俊。”
徒元义想起前生两个妹妹和两个女儿的驸马,有两家都在京城之变时涉案被他抄家了,这可得重新找人家。
后世之人说徒元义刻薄寡恩倒也不是完全诋毁他,他性子清冷,妻妾儿女少有亲近的,便是少时多疼大公主几分,他登基后也淡了。
前生父皇蹦跶、三大亲王给他添堵,这刘太后也是蹦跶得紧,还因杨氏前生早丧,刘太后在他立后之事上做过文章,仗着孝道没少插手后宫前朝。
因为皇权没多少在手中,刘太后知道是没有那么敬畏他这个法理上儿子,不过她挑来挑去给自己女儿挑驸马,眼光也不怎么样。
那个也是一个早年全力资助太/祖起事的家族,与徒氏有亲戚关系,又有舍生救驾大功。定中侯高宗朝时就淡出朝堂,但是他们的功勋免税田比国公还要大。本朝公爵都是武将出身,定中侯当初是巨富,并不会武功。
这位定中侯府世子倒是真正的才貌仙郎,只不过他与父辈不着调贪恋游山玩水游手好闲不一样,有一腔抱负,偏偏被当时的刘太后强尚了主,而当驸马的男人按本朝制是不能在外领兵或入六部的。
之后,世子荒迹花楼,姬妾是一个接一个往府中带,十公主被逼得歇斯底里,刘太后以权压人,但定中侯也不是软柿子。
因为在太宗遭敌围困时,其先人是太宗的表弟,长得和太宗有七分像,在危机中扮作太宗的引开敌人,慷慨赴死。太宗登基后封其表弟唯一的儿子世袭罔替的定中侯,赐丹书铁卷,只要不是谋反大罪,都可免死。
刘太后虽然前世给他添堵,但是今生尚算老实。只是她的侄女刘婧如打过他的心尖尖又是一时不好处理的事了,因为他不能杀她们。
女人的恩怨,轻度的应由女人自己了结,秀秀若是要出口气,他自然是背后支持她的。
但是,如果她自己都瞧不上对付刘氏、沈氏之流的事,他堂堂大周皇帝跟愚蠢的后宫女人见识理论,倒真是出息了。
那小豹子,可要心底瞧不上他了。他可是听过《还珠格格》的故事,就是她那时空的关于后金后来的皇室的故事。她就万分瞧不上那个乾隆皇帝,说乾隆脑抽,她最看不上的就是皇帝去管后宫女人的事。
在她的三观和审美里,男儿尚志在四方,何况男儿为皇帝乎?
教导后宫女子不是皇帝该做的事,真对犹如刘氏、沈氏之人小惩大戒把她们教导的有规矩,受点小惩罚教训,那倒是皇帝对她们的疼爱了。以后她们规矩了她们还能得个好结果,可回头是岸了。
要么就掀过此事,她自己久了都不会记得;要么,能让她欣赏的为她复仇的做法是从来没有让她们有机会回头,老死宫中疯了,或者郑伯克段最后拖出去一刀结果。
这种风格,她可能还会说:她们真可怜,所嫁非人,不过你够狠,像皇帝。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求他出面处理刘、沈之流,让他做她看不起的皇帝做的事,她真的恨极一人,那么他唯一让她惊喜的方法是让人捧了人头过去,告诉她人干净利落地处置了,那么她会说:干得漂亮,牛叉。
是的,这个自己心地善良的女人,她的内心真正崇拜的是这种男人,而不是像故事中的乾隆一样于自家后院小事上粘粘糊糊的男人。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讲故事的时候,说到胸怀宽广兼果决狠辣的男人时,眼睛都会发光。
所以,她是一个很复杂很特别的女人,她的宽容除了无奈的情况之外也有她瞧不上的因素,而她的本质是个极其霸道的女人。
其实,他确实还做不到她的审美,他前生许就是她看不上的那类皇帝,她还是阿飘的时候说起《红楼》故事泄露的口风就是他是借后宫女人摞银子的可笑皇帝,他脸色漆黑,但是之后几十年就对自己的真实身份隐瞒得更紧了。
第75章 皇家家事
徒元义道:“选驸马还是要慎重,最难得的是两情相悦,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反而害人害己。”
杨皇后说:“这皇家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还有人敢沐着天恩心怀怨怼不成?”
徒元义摇着头说:“这男欢女爱跟身份有什么关系?不喜欢的便是不喜欢,不投缘的就是不投缘。就是太后那里,你也劝着点。”
杨皇后听到这一句,脸色不禁白了白,再看这个冷淡的男人,这次见到他总觉得他神色与以往不同了。他高高在上,让人捉摸不透,今天和她说起“男欢女爱”。
杨皇后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煎熬痛苦,强自忍住,忽听宫女在外禀报说是大公主和大皇子来了。
大公主现在12岁,还养在栖凤宫侧殿,大皇子11岁,自徒元义登基就让膝下两位皇子进了尚书房读书,平日则养在东五所,当年他也是从那里出去建府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一儿一女恭谨中带着喜悦地参拜在地,徒元义对于两个孩子倒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
长女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感觉让向来冷情的他也难得柔软,而长子原本该早夭,是他用了排毒之药保下的,不是往后他那些不孝子。
便是他的第二子,现在还好,长大了了,而且耽于女色,斗鸡走狗,难成大器。
“都起来吧。”徒元义又问起徒晖的功课。
徒晖道:“儿臣已经学会儿骑马,能拉开十石的弓箭;之前刚学完了《春秋》,现在李太傅教我们《韩非子》,儿臣还不会背全部,但能背《孤愤》。”
徒元义点了点头并不阻止,于是徒晖朗朗背来:“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重人也者,无令而擅为,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力能得其君,此所为重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