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惦记我——南书百城
时间:2018-07-04 08:31:10

  沙发在办公桌的另一端,中间的过道被建筑器材积压得只剩细细一条,沈稚子屏息收腹,小心翼翼地,打算从他背后蹭过去。
  鼻尖一软,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
  沈稚子一愣。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棉服外套外面,竟然有一层……短短的绒毛?
  看着有点像珊瑚绒,可好像又不是。
  顿了顿,她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碰了碰。
  毛……毛茸茸的?
  沈稚子咽咽嗓子,感到十分震惊。
  这是什么材质,手感怎么能这么好……
  她试探着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把整个手掌都放上去。
  偷偷摸摸地,摸一把。
  他没有反应。
  过一会儿,再偷偷摸摸地摸一把。
  他还是没有反应。
  沈稚子舔舔嘴唇,她怀疑,他有应激障碍。
  隔着厚厚的冬装,就感受不到有人在摸他。
  肯定了这种猜测,沈稚子在心里感动得热泪盈眶,老天对自己也太好了吧……虽然隔着这件衣服,她什么都摸不到,但是……
  她可以想象啊!
  她可以想象出他的每一节脊柱!
  沈稚子兴奋极了,捧着脸,一下一下地撸起毛来。
  天呐,如果他不动弹,她可以在这里撸到天黑。
  把他衣服上的毛撸秃!
  下一秒,手猝不及防地被人攥住。
  沈稚子退后一步,晃了一下神,就被他攥着手腕按到了墙上。
  少年身形高大,正午繁盛的阳光在他身侧留下一道暖洋洋的边,光芒却照不到眼底。
  他望着她,浅褐色的眼瞳深不见底,唇抿成一条线。
  眼里情绪昏暗不明,有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沈稚子眨眨眼,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抽不动。
  她突然有点怂。
  半晌,一本正经地咽咽嗓子:“你,你外套的手感真的好好啊。”
  “……”靳余生不说话,舌尖抵住上颚。
  这个角度,她被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只能被迫抬头看他。
  下巴白皙小巧,睫毛微微颤动。
  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控制欲。
  靳余生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好烦。
  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沈稚子开始心慌。
  他要是骂她一顿,她反而不怕了。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总让人觉得他要憋什么大招。
  分分钟杀人灭口。
  ……可她只是摸了他一下啊!
  沈稚子觉得很不公平。
  凭什么,她只是摸摸他,他就要杀人!
  可心里又很怂。
  想了想,她一边不动声色地朝下滑,一边企图挣脱他。
  嘴上还在锲而不舍地小声逼逼:“摸……摸出感情的话,我可以负责的。”
  但他手掌用力,握得死紧。
  噫……失败了。
  沈稚子开始在心里计算,狭路相逢你死我活的胜算率。
  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二十公分,他好像也是学格斗术的,如果她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或许她……
  下一秒,靳余生突然放开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
  “沈仙女。”他移开目光,飞快地道,“去坐着,等我。”
  ***
  沈稚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摸到了他的手……
  天呐,她摸到了他的手!
  她在心里雀跃地狂奔着放了一挂鞭炮。
  然后兴奋唧唧地给盛苒发消息:
  [我摸到他的手了!]
  [啊啊啊大清早来图书馆果然会有福利啊!]
  [我不敢想象,我竟然在毕业之前达成了这么伟大的成就!我们开香槟庆祝一下吧!]
  ……
  盛苒一直没有回。
  沈稚子以为她是跟江连阙他们玩儿嗨了,就没怎么往心上去。
  靳余生写完对联,把毛笔顺手扔进笔洗,将桌面收拾干净。
  沈稚子留神看了一眼,觉得他的字和周有恒的不像。
  他偏爱连笔,笔锋流畅,整体感强。对比起来,老人家的字就显得更大气。
  不过……
  “你的也很好看。”她亮着星星眼,一脸陶醉地夸,“是靳余生的,都是好的。”
  靳余生垂着眼,没有说话。
  将写好的对联交给馆长,他领着她出门。
  冬日的阳光稀薄透明,像隔着层霜。
  走出去两步,靳余生踌躇了一下,问:“你想吃什么?”
  “你下午还要过来吧?”沈稚子很为他着想,“那我们找个近点儿的地方吃午饭。”
  他抿唇:“下午不过来。”
  所以去远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
  沈稚子有些惊讶:“你的兼职只做半天吗?”
  “……嗯。”
  他本来也不是因为缺钱,才来做兼职的。
  沈稚子恍然大悟:“也是,你这样的学霸,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那就……去市中心吧,我记得那儿有家素菜馆,手撕包菜做得超级好吃。”她回忆了一下,笑嘻嘻地道,“想分享给你。”
  桃花眼笑起来流光溢彩,靳余生顿了顿,移开目光:“……嗯。”
  可走出去几步,他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你喜欢吃包菜?”
  他以为她是肉食动物。
  以后是不是要改一下印象标签。
  “对啊!”沈稚子大幅度地点头,“我最喜欢吃手撕包菜里的肉末了,人间美味。”
  靳余生:“……”
  OK,fine,小问题。
  乘车回到市中心,沈稚子在王府井找到那家店。
  坐下来,服务员递上菜单。
  靳余生一本正经,沉声道:“一份手撕包菜,不要包菜。”
  ***
  沈稚子从开始吃饭,一直笑到吃完饭。
  “你真的太可爱了。”她真心实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过的,第一个可以跟我爸的可爱媲美的人。”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总觉得,她不是在夸他。
  “但是你不要丧气。虽然你们两个的可爱程度不相上下,但你比我爸爸好看很多,所以怎么算都还是你赢呀……”
  靳余生打断她:“你待会儿去哪?”
  今天天气不错,她打算回去睡个午觉,然后出去打球。
  不过……
  既然他提起了,沈稚子还是眨眨眼:“你是想送我回家吗?”
  靳余生:“……”
  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他想了想自己今天下午的目的地,似乎可以打车顺路送她回家……
  于是他低声道:“可以。”
  沈稚子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她要回去开香槟!
  “好啊好啊!”她兴奋死了,“那你顺路再去我家做做客吧,我妈妈周末会亲自下厨烤点心,她做的小饼干可好吃了!而且我家后院新修了一个网球场,如果你下午没事的话可以我们可以在那儿打球呀,万一晚上太晚了你就顺路住我家……”
  她还没逼逼完,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沈稚子顺手按绿键,听见沈湛的声音。
  他停顿了很久,才开口。
  有些疲惫,又有些颓然:“我跟盛苒吵了一架。”
  默了默,他问:“你现在在哪,能不能过来一趟?”
  沈稚子愣了愣,下意识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去看靳余生的表情。
  他神情清淡,像是没什么反应。
  周围的气压却低了一个度。
  她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堂哥要跳河,我可能得先过去一趟。”
  “嗯。”
  “那……”她小心翼翼,“我们还能不能一起……”
  靳余生淡淡打断她:“我们不顺路。”
  ***
  一扯上别的男生,去哪就都不顺路了。
  沈稚子悲伤得想上吊。
  照着沈湛给的地址,她在江边找到智障堂哥。
  冬日江面波光粼粼,天光清淡,光影在水上游移。
  沈湛悲愤交集的吼声在江上浮动。
  “不就是遇见了前女友吗,我都告诉盛苒了,我们分手很久了啊!那她对我旧情难忘我有什么办法,我长得帅是我的错吗?”
  “对啊,除了今天这个,我还有很多个前女友!可我每一场恋爱都是用心在谈的啊!”
  “她怎么能说我是在玩弄她们的感情吗!我在她心里就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难道我就没有心吗!交际花不配拥有爱情吗!”
  ……
  沈稚子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怀疑,沈家叨逼叨的技能也是祖传的。
  遗传到沈湛身上,还自带单曲循环系统,能把一段话翻来覆去讲三遍。
  好不容易等他逼逼累了,喘着气坐下来,第一件事竟然是问她:“有水没有?我有点渴。”
  沈稚子挠挠脸:“来之前,听你语气那么难过,我以为你要跳江。”
  “……所以?”
  沈稚子幽幽道:“你见谁围观别人跳江,还带矿泉水的?”
  “……”
  沈湛默了默,决定转移话题:“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没有看法。”沈稚子还在遗憾,今天没能把靳余生拐回家,“我一直在想,你叫我过来的时候,我跟靳余生告别,他情绪看起来不太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我气了……他那个人,一直都是那副样子,什么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她有些惆怅,“早知道,我应该把他叫过来,一起看你跳江。”
  比烽火戏诸侯好看多了。
  沈湛沉默了一下:“你喜欢靳余生。”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陈述句?”
  “嗯。”
  “那你呢?”沈稚子突然好奇,“你喜欢盛苒吗?”
  沈湛陷入更长的沉默。
  半晌,他问:“什么才叫喜欢一个人?”
  盛苒也一直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可什么才叫喜欢?
  被对方牵动心情,时时刻刻记挂,生活因为对方而变得不一样——那都是喜欢吗?
  沈稚子想了想,撑住下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敢肯定,自己对靳余生到底怀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她想让他看见他。
  却又不希望他离自己太近。
  距离太近,她会有压迫感。
  “唉——”
  沉默半晌,沈家兄妹齐齐叹气。
  “既然我们都不知道。”沈湛转过来,表情很真诚,“那,我再跟你讲一遍我和盛苒的故事吧。”
  沈稚子感到崩溃。
  因为下一句话,她又听见了:
  “就从刚刚那个,遇见前女友开始。”
  ***
  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承接了沈湛的诅咒。
  吹完一宿冷风,沈稚子第二天就病了。
  坐在教室里,她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我求求你,跟沈湛和好吧。”
  盛苒看着她,不说话。
  “我那天听他讲你们的故事,讲了一下午加一宿。”沈稚子哑着嗓子,语气很委屈,“我肯定是被他诅咒了!”
  盛苒不接茬。
  “他一定是会什么巫术,会把自己的灾祸转嫁在别人身上那种……”她小声说,“我本来好好的,就因为他,靳余生现在都不理我了。”
  “……”盛苒没忍住,“你别什么锅都推在靳余生身上行吗,你每天都觉得他不理你了,可他什么时候真的不理你过?”
  每次生病,沈稚子的理智阈值会被拉到最低。
  根本没办法交流。
  在她的逻辑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比如现在。
  她闷闷不乐,瓮声瓮气:“那他为什么没有偷偷给我送温暖,给我买药给我倒热水……是不是我咳得不够响。”
  “……你他妈,不是吃过药了吗。”
  沈稚子默了默,抬起眼皮,看看坐在前排的靳余生。
  他背对着她,一整天下来,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垂下眼:“我不想上课了,想请假回去躺着。”
  她突然很厌学。
  盛苒想了想:“也行,我去帮你拿个假条。”
  甫一站起身,像是想到什么,又坐回来:“你最好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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