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她的真爱,一个小时前还在跟她说,别去他兼职的地方找他。
他就是不想看见她。
他讨厌她。
沈稚子郁闷地捧着自己脸,疯狂地想念靳余生的脸。
想着想着,平白想出一股……内疚。
不管怎么说,是她害他被打了。
想起他手臂上的淤青,她沮丧地小声嘟囔,“其实我未必就打不过那个人……”
而且离开电玩城的时候,她还分分明明地看见,前台经理在招手召他回去。
这种兼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或者被扣奖金……
如果他被开除了,她就让商城的老板开了那家游戏厅的老板……不对,除了这个,她还泼他水来着。
沈稚子心烦意乱。
垂下眼皮,她踢踢满面桃花的沈湛:“那个。”
“嗯?”
“你……”她犹豫了一下,“你会喜欢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泼你一身水的女生吗?”
“……”
“还往你座位上涂了强力胶?”
“……”
“还,还害你被打了,并且有可能失去工作?”
沈湛纳罕:“我是神经病?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女生?”
沈稚子差点儿哭出来。
靳余生果然讨厌她!
可是——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红着眼眶指责沈湛:“可那些原本是给你准备的!我没有针对他!”
路遇红灯,司机一个急刹车,沈湛的脸噗地一声栽进爆米花桶。
沈湛:“……滚你妈。”
***
度过这个惶惑孤独的周末,沈稚子提前返校搬书。
明里附中是省重点,校风却很自由。学校鼓励学生自己安排空余的时间,把教学楼顶层一整层楼都开放成了自习室。
所以偶尔遇到考试占用教室、教室里书太多放不下,大家就会把书箱搬到自习室,事后再搬回去。
沈稚子去得早,顶楼这会儿还没什么人,地板上映着夕阳的残影,沉寂一片。
哼着歌把钥匙插进门,拧一圈,她脚步一顿。
……门没锁?
没锁为什么还要关门!营造这种锁了门的假象!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刚想踹开门看看谁在里面鬼鬼祟祟,脑子突然叮地一声。
等等。
顶楼一般没老师上来,那会躲在这儿的,应该不是小情侣,就是小情侣吧。
眼睛一眯,她偷偷躬下身,开始兴奋唧唧地苍蝇搓手手。
嘻嘻嘻,让她来看看,是哪对小野鸳鸯在自习室里这么刺激——
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流窜在地板上的夕阳流光四溢,跳跃着照进眼睛里。
日暮西沉,倦鸟在空中连成线,赤红的光线把天空晕染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顷洒到少年身上。
他坐在窗边,阳光一分一毫地勾勒过侧影,描摹出他眉骨的曲线。
好像踏错时空的贵公子。
沈稚子几乎忘记呼吸。
可视线稍稍偏移,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女生穿着显大的校服,短发乖巧地留到下巴,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沈稚子皱皱眉头。
上次去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好像也是这个女生。
女生倒着坐在座位上,双手捧着脸,不知道盯着靳余生看了多久,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良久,她轻轻咳嗽一声:“靳余生。”
没有回应。
“我……”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自顾自地低着头娇羞,“我的书有点儿多,等会儿可以拜托你帮我搬一下书箱吗?”
靳余生还是没有说话。
可沈稚子先炸了。
天呐,枉她还在专心致志地,一本正经地,为欺负了靳余生而感到愧疚!
他却在这里背着她,摆弄自己的美色!给别的女人看!
嘭地一声,沈稚子怒气冲冲地踹开门。
晚风穿堂而过,靳余生抬头看过来。
沈稚子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端起巨大的书箱,转身就走。
靳余生:“……”
许时萱一脸期待,还在等他的回复。
靳余生没有说话,目光跟着沈稚子走。他看着她一脸愤怒地抱着书箱蹭蹭跑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慢慢把目光落回来。
半晌,他问:“你的书,比她还要多吗?”
她那个箱子,看起来超级沉的样子。
可她一个人拿起来就跑了。
……为什么不找他帮忙。
他有点不开心。
许时萱愣了愣,她的书,和沈稚子有什么关系?
于是靳余生又问:“为什么她可以,你不可以?”
许时萱怔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为什么你不能自己搬。
她涨红脸:“因为……因为我力气比较小……”
靳余生眼一弯,嘴角微微勾起来。
许时萱的心漏跳一拍。
映着夕阳与和风,少年笑起来,好看得不食人间烟火。
可他眼中光芒流转,笑意难以抵达眼底,连笑脸都是冷的。
因为下一刻,他便漫不经心地问——
“为什么只有你,这么弱?”
***
许时萱哭着跑了。
自习室里恢复寂静,又只剩他一个人。
夕阳光晕游移,白色的窗帘被风带着,一起一落。
靳余生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许久,他的舌尖缓慢地抵住上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刚刚沈稚子的表情。
……她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天在电玩城,他没有把那个玩偶抓出来,送给她。
他记得,那天她在机器前面站了好久,拿着一盒游戏币,却一个娃娃都没有抓。
靳余生想了半天,若有所思。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她的一个秘密。
原来她……不会用抓娃娃机。
作者有话要说: 靳余生同学的日记:
她脾气很坏。
不会抓娃娃,竟然生我的气。
可我有点儿后悔。
早知道就把那些丑陋的娃娃,全都抓出来送给她。
第5章 回去查查
沈稚子回到教室放下书箱,盛苒也刚好走进来。
她含着颗糖,语调含混不清:“楼上自习室开门了?”
沈稚子嗯了一声。
“那我等会儿也上去,把我的书箱拿下来。”盛苒感叹,“啊,有个电梯就好了,这么沉的玩意儿搬来搬去多累人……不对,有个男朋友也是好的。”
她美滋滋:“可以充当人工电梯。”
“别吧。”她一说这话,沈稚子满脑子都是靳余生那双漂亮的手,她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是我男朋友,我肯定舍不得让他帮我搬东西。”
“……”
“那种美少年的手啊,不沾阳春水。”她眯着眼想了半天,得出结论,“应该坐在高阁里绣花,怎么能做粗活。”
盛苒:“……神经病。”
只是一说到他,沈稚子又十分忧愁。
“唉,你说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靳余生啊,他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沈稚子惆怅,“一点儿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美色。”
就那么坐在那儿,让许时萱盯着看。
“可他要是遮掩起来了,你看什么。”
沈稚子很委屈:“我是有内涵的人,我欣赏他的灵魂!”
盛苒内心毫无波动:“哦,呵呵。”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话音还没落,教室门口刮过一阵风,许时萱捂着脸小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直奔自己的座位,然后两臂交叠,将脸埋进臂弯,压抑而小声地哭起来。
几个女生连忙凑上前,低声安慰她。
沈稚子愣了一下,捅捅盛苒:“她怎么了?”
“很奇怪吗?”盛苒不以为意,“她上次忘做作业,老陈教训她两句,不也站在门口哭了一晚上。”
这种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生,放在平时他们都不怎么敢惹。遇见点儿事哭起来就没完,比打一架还烦人。
沈稚子若有所思。
看着许时萱颤抖如同风中落叶的小肩膀,许久,她迟疑地舔舔嘴唇。
心里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天呐,幸好她没有让靳余生帮忙搬箱子!
不然现在坐在这儿哭的,就是她了吧!
“呀,要打铃了。”盛苒看眼表,“不跟你逼逼了,我上去拿书,跟不跟我一起去?”
沈稚子看了看许时萱,疯狂摇头。
不要,她觉得靳余生有点凶。
她要缓一缓,回一回血,再去觊觎他的美色。
“行。”盛苒站起身。
沈稚子犹豫了一下,拽住她:“你上去的时候,记得别让靳余生帮你搬箱子。”
“怎么?”
“他脾气好像不太好……”沈稚子咬咬唇,严肃地说,“我怕他打你。”
***
沈湛没有参加周末的晚自习,第二天才来报道。
趁着大课间,沈稚子带他去教务处领校服。
附中的校服有四套,两套冬季两套夏季,其中冬夏各有一身运动装。
衣服材质一般般,沈湛拿在手里翻着看:“我需要现在换上吗?”
“今天升国旗,不穿校服的话,会被教导主任骂。”沈稚子懒得看他,低着头撸头发,“不过你不怕的吧,你以前在学校里,不是也天天挨骂。”
沈湛:“……”
他飞快地套上校服。
附中的校服蓝白相间,是最普通的那种样式。偏偏沈湛个子高,又长了双沈家祖传的桃花眼,万能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打眼,挺拔而俊秀。
他拉上拉链,朝沈稚子示意:“走吧,去升旗。”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甩开他跑了回去:“你等我一下。”
沈湛靠在门上等她两分钟,见她拿着个袋子出来了。
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另一套校服。
沈湛下意识地低下头,以为自己漏了东西:“那套我拿了,你怎么又拿一套。”
……自作多情。
沈稚子懒得解释,拽着他下楼:“走。”
初秋天幕高远,万里晴空,阳光薄而透明。
广播里正在催促场外的同学赶紧入场,教导主任眯着眼巡视一圈,在高二年级停下脚步。
手中的书册卷成筒,在男生身上拍拍:“你的校服呢?”
阳光有些刺眼,靳余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忘了。”
“校服都能忘,怎么不把脑子忘在家里?”
“……”
他确实是忘了。
来明里市之后,他的生活昏昏沉沉。
过了一个周末都没想起来,应该再去教务处买一套。
“说话啊。”教导主任上了年纪,近年愈发见不得这种沉默的年轻人,对方一言不发,他会觉得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你几班的?班主任是谁?”
靳余生有点烦,但又不太好表露出来。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人影闯进视线。
女生穿着校服,拉链大开,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卫衣。
跑起来时风穿过长袖,长发也被带着飘起来,衣服鼓成帆。
“老师老师!”沈稚子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停下来,哗啦哗啦地挥手中的袋子,“他的校服在我手里,你别骂他。”
……像母鸡护崽。
靳余生微微眯起眼。
“他的校服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升旗仪式快开始了,广播催促大家尽快列队,教导主任不依不饶,“还有你,衣服要穿就穿,要脱就脱,拉链这样敞着像什么话!”
呀,烦死了。
“他上一套被我弄坏了行不行!”
话一出口,沉寂三秒。
沈稚子耳根突然红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色气。
“行了行了,你俩都赶紧归队站好。”教导主任不耐烦地拧着眉,看他们两眼,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只剩两个人。
沈稚子咽咽嗓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少年宽肩窄腰,穿着深灰色卫衣,长衣长裤,脸上表情很淡。
浅褐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视线相撞,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沈稚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背地里是很能逼逼,但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怂逼,她在心里骂自己。
“那个……”她想了想,“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
靳余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就,那桶水,还有胶水,都不是给你准备的。”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原本是想报复另一个人,但没想到他航班晚点了,而且我平时不是那样的,我……哎呀总之!我没有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