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水煮、苦瓜炒猪肉、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
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第14章
站在窗外的钟延光,手里握着一个木盒子,听到苏绿檀“断子绝孙”的诅咒,立刻把盒子塞到袖子里去了。
夏蝉站在钟延光身后,福一福身子,小心翼翼道:“侯爷,外边儿风大,您怎么不进屋去。”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此刻因为心虚,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夏蝉指了指厨房,苏绿檀心领神会,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坐在炕桌的另一边,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两手搁在膝盖上,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苏绿檀腿都酸了,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钟延光嘴角微沉。
盛了满满一碗饭,苏绿檀泰然自若得解释道:“我跟我阿弟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大概是没吃过苦的吧?至少是没方表妹能吃苦的。所以我今天就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苦,没想着
你中午会回来用膳,你若不想吃,再去叫人另做一份就是了。”
钟延光胸口莫名一堵,举起筷子,干脆道:“不必了。”
苏绿檀护着自己眼前的四盘苦瓜,和往常一样用膳,没有半点吃不下去的样子。
钟延光抬头一看,见苏绿檀吃的津津有味,很能“吃苦”,他也如她一般,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饭罢,钟延光放下了碗筷,漱了三次口,饭后立刻喝了一盏茶。
苏绿檀抿着唇忍笑,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吃苦?”
钟延光唇齿微张,仿佛还能闻到嘴里的苦味,他道:“做我定南侯府的夫人,你用不着吃苦。”
苏绿檀噘嘴道:“我这不是怕婆母不满意,夫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我满意就行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道:“那夫君是满意我?喜欢我?深爱我?”
钟延光偏开脑袋,淡声道:“上还有太夫人,她喜欢你最要紧。”
苏绿檀两手托腮,满怀希冀地问道:“那你呢?”
钟延光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
苏绿檀就知道是这样,她起身回屋,把珠帘打的噼里啪啦响。
钟延光知道她还在恼,本来要往外走的腿僵住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里木盒子。
等夏蝉进来要收拾桌子,钟延光才挪动了脚步,他见丫鬟眼神闪躲,两手微抖,敛眸打量一阵,吩咐道:“你去倒杯热茶来。”
夏蝉强自镇定,低头出去了。
钟延光再拿起筷子,把花开富贵白金盘里的苦瓜夹起一片尝了尝,嗯——甜的?!
苏绿檀吃的苦瓜是拿糖水浸过的,苦味基本没有了。
钟延光咬牙,苏绿檀可真能吃苦呵!
放下筷子,钟延光冷着脸进屋。
夏蝉端着茶杯进来,看到被动过的筷子,大惊失色,赶忙往内室去,挑帘给苏绿檀打手势。
坐在床边的苏绿檀看到帘子后面夏蝉无措的脸,又看着逼近自己的钟延光,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笑眯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鼓起的上腹,伸手就摸了过去,俏皮道:“夫君,
这是什么呀?”
钟延光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耳根子又红了。
苏绿檀把硬邦邦的东西抓的紧紧的,灿笑问:“让我猜猜……是不是夫妻之间……”
夏蝉捂住耳朵就跑出去了,哎呀,真是没耳朵听了。
钟延光捉住苏绿檀的手,涨红了脸,道:“你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木盒子不放,道:“那你给我看看。”
钟延光握着她不安分的柔荑,压低声音道:“不给。”
苏绿檀死死地揪住钟延光的衣服,眉眼弯弯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那玩意。”
钟延光黑了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
作者有话要说: 夏蝉:每天都在吃狗粮QAQ
第15章
苏绿檀捉着木盒子不肯松手,钟延光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对视了半刻钟,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噘嘴扭过身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手掌握拳,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
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四盘
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