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少主他很苏——缇米
时间:2018-07-06 09:25:15

  “老师......”
  顾清风胸中剧痛,泪止不住从眼眶中滑出,膝盖一弯整个人跪在了床边,他握住老人瘦得如一截枯木的手唤道:“老师,我是朗之啊,我回来了。”
  老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僵硬地转过头来,浑浊的眼定定看了他许久,淌下一行泪来,老人吃力地张了张嘴,发出模糊的声音:“朗......之......”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老师,这些年我应该去看你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清风痛苦地抓住老人的手,这些年他被沉痛的仇恨缠身,一心想着报仇,却将这位曾待他恩重如山的老人忘在了回忆里。
  老人注视着他片刻眼底竟露出一丝光,突然,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顾清风的手抓住靠近自己的喉咙。
  顾清风疑惑又不解,直到他摸到老人喉咙里有什么奇怪的硬物。
  老人死死抓紧他的手将他扯过去,半副身体几乎要抬起来,用只有他听到的声音道:“证据......”
  随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顾清风痛楚难抑,就听身后那人的声音道:“朗之,你和老师叙旧叙地如何?”
  他回过头去,眼前却猛地天旋地转,随后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第18章 金乌弄月篇之帝都护驾
  十五年前的九月十七。
  他记得那是个暴雨交加的日子。
  雨下得很大,紫色的电光打在帝都崇雁塔的塔尖上,沉闷的雷声在叠加的层云中轰隆传来。
  今日休沐,他可以不必将编书带回去,所以他从点心铺买了秀秀、清泽爱吃的点心又从药铺买了母亲要用的药,经过酒坊时,酒坊的掌柜正在收摊,见到他忙笑着道:“顾大人,赶路回去么?”
  他撑着伞到屋檐下避雨,问:“王掌柜,家父近日来还来贵店里赊酒么?”
  王掌柜笑道:“大人放心,顾老大人有一段时日不曾来了。”
  他放了心,父亲酗酒已经有几十年了,此次他高中探花,为了家中声誉,父亲发誓滴酒不沾。
  只是他那懦弱了一辈子的父亲这次戒酒不知能不能成功。
  本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可望着那阴沉的天色,他心中没来由地一慌,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愿再等,他撑伞踩着路上的水洼往家中走去。
  他家中清贫即便入仕翰林在京城也住不起大房子,只能在偏僻的胡同口租了房屋。
  越来越大的雨将他浑身都打湿了,不远处就能看到自家院子里的梧桐树,他快步走去。
  门没有关,他走了进去。
  瓢泼的雨砸下无数水坑,血水和着院中的黄土被雨水冲成道道溪流,堵在低洼处的院墙脚下。
  雪亮的闪电从天际掠过将那异样的血色撞进他的眼里,滔天的雨也冲不淡那扑面而来的剧烈黏稠的血腥气与酒气。
  他只觉心狠狠痉挛了一下,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的伞、点心、药尽数掉在了地上。
  “娘......秀秀......清泽......”他胡乱地喊着冲进家中,院子里的秀秀常坐在下面绣花的紫藤架垮了一半,秀秀精心养护的花草零落了一地,清泽喜欢的小木马被人踢翻在地,一条像是爬行留下的长长血迹从走廊下延伸进厅堂。
  他眼前一黑几乎看不到前面的路,只能踉跄着沿着那条血迹走过去。
  厅堂里漆黑一片,偶尔电光划过,他看到门槛上弓身倒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秀秀......”
  他奔过去跪坐在地颤抖着手想将她轻轻扶起,手却只摸到黏稠的血,他轻抚着她惨白冰冷的脸嘶声唤着她的名:“秀秀......”
  蓦地,他在秀秀的衣衫下摸到了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他浑身一震轻轻将她的身体翻开才发现双目紧闭的清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秀秀会以这么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因为她用身体护住了清泽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但清泽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心像被利爪揪地粉碎,痛得肝肠寸断。
  他死死抱住两人的尸身,在雨中恸哭却又恍惚地想起母亲,他发疯似的冲到母亲的房间,经过被血糊上的窗边他却听到了钝器一刀一刀往下剁的声音:
  “铿!”
  “铿!”
  “铿!”
  .....
  凶手还在这里,凶手还没走!
  他一把推开房门,房中暗沉,床上有个黑影。
  他的母亲倒在病榻的血泊中早已死去多时,而那个人仍旧拿着刀发疯时地往下砍,一下,两下,三下......血水飞溅在墙壁上。
  雷声轰隆,电光的影子像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墙壁上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那人满脸是血,手拎着屠刀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身下的尸体上,双眼早已失去了理智,像被挖空的两个大洞。
  但那张脸却并不陌生,那张脸平日里总是带着醉酒的邋遢、讨好他时的怯懦、惭愧时的自责......
  那人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给了他生命却一生潦倒酗酒成性的他的父亲。
  那一刹,他脑中轰得炸开,整个人颓然跪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抱着头像困兽般痛叫。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噩梦。
  似乎听到了他的哀嚎声,那人转过脸来看他,有一瞬他似乎愣住了,而后他起身下了床,拎着那把仍在滴血的刀朝他走来。
  顾清风听到脚步声,恍惚地抬起头看到满身是血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缓缓举起了刀。
  那一刻,他心头一松,闭上了眼。
  也好,他死了就能去见秀秀,去见清泽,去见娘了......
  但那把刀始终没有落下来,他睁开眼却发现父亲握着刀的手在颤抖。
  顾承德的手在颤抖着,全身也在颤抖,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绝望地面如死灰的儿子,鼻息间的血腥气,一室的血,妻子、儿子、儿媳的尸体,滴血的刀、还有脑海中他杀人的所有经过。
  理智恢复,但随之而来的惊骇与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喝酒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清风......都是我的错......”
  “吭啷”一声,刀掉在了地上,他跪在了儿子面前,那几乎没有直过的脊梁在儿子面前再度弯下。
  “我该怎么办,我喝了酒,杀了人......我杀了阿芬,我杀了秀儿,我杀了清泽......我,我......”顾承德胡乱地自言自语,突然,他抓住那把刀塞进他手里,哀求他,声音因为颤抖诡异地尖锐了起来:
  “清风,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这个畜生......”
  顾清风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刀,看着这个男人狰狞懦弱又绝望的脸,轻笑出声:“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杀了你,你解脱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顾承德一呆,将那把不知布满了谁的血的刀扣进他掌心,又是哭又是笑:
  “清风,爹知道爹这辈子一直都在拖累你,拖累阿芬,拖累秀秀,拖累小泽......爹没用,就算我求你,你杀了我好不好,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握着他的手将刀扎进自己的脖子里,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杀了我啊,求求你,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爹......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自私......”
  冰冷的泪滑出眼眶,顾清风嘶声哀求,心在一寸寸地死去。
  蓦地,一声清利的呼啸,他一怔,顾承德的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电闪雷鸣之中,水珠从来人的蓑衣上缓缓滴落。
  少年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死神般俊美的容颜。
  将那把审判之剑从顾承德的尸体中□□,少年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这个人是我杀的,不是你。”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裴澈,灵犀宫的人,你的师父清流宗慧能禅师圆寂前得知你有难,委托灵犀宫救你。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裴澈——这个时光被永远停驻在十七岁的少年。
  那一夜,裴澈帮他将四具尸体搬上孤岐山安葬。
  他在孤岐山上哭哭笑笑像个疯子一样待了三天,他也陪了他三天。
  三天后,他跪在碑前听他道:
  “酒里被下了药。”
  顾清风在混沌的思绪中清醒,父亲生性懦弱即便发酒疯时曾动过手,但几年前被他以断绝父子关系威胁训斥过,父亲一直畏惧他,不敢过分。
  顾承德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至少是一个人。
  他绝不至于因为酗酒凶性大发,大开杀戒。
  顾清风将顾承德常喝的酒壶拿出来晃了晃,里面果然有东西。
  他开口,声音粗嘎地像地狱归来的幽魂:
  “你是说有人下毒?”
  “嗯。”
  “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恨你。”
  “哈哈哈……”他长笑一声,双拳砸在碎石上,“什么人要恨我如此……”
  “这需要你自己调查。”
  “……看来我的对手是地狱里的恶鬼啊,你说,和恶鬼斗,我应该怎么做呢?”
  “把自己也变成恶鬼。”
  他笑了出来。
  那天,从孤岐山上下来后他就成了只会笑的顾清风,他的痛与泪全部留在了那座山中。
  顾家灭门惨案震动京师,皇帝下旨命刑部、大理寺共审此案。
  但案发现场所有证据、所有人的证言,都指向顾承德,他酗酒成性人所共知,即便此案令朝野震惊但最终也不过以一桩令人叹息的人伦惨剧结案。
  顾清风痛不欲生,但他知道天下人不会关心他的悲痛,天下人只会侧目他那个恶魔般的父亲,怀疑他这个恶魔之子。
  翰林入仕,至少要家世清白。
  而他知道他不可能再待在翰林院了。
  皇帝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在朝为官了。
  他辞了官,婉拒了皇帝的抚恤,辞别了恩师、好友,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剑,跟着裴澈来到了灵犀宫,加入了灵犀宫的繁花组。
  顾探花死了,顾清风则消失在江湖。
 
    
第19章 金乌弄月篇之帝都护驾
  雅雅匍匐在草丛中搜寻着顾清风的气息,昨天它把顾清风咬了一口,伤口的血腥气给它指引了清晰的方向。
  宋云萱、裴澈、霍珊珊扛着在睡梦中被“绑来”的秦渺跟在雅雅后面追踪到了那座隐秘的老宅。
  裴澈上了老宅的屋顶,霍珊珊负责把秦渺弄醒。
  宋云萱担心顾清风,拖着大刀躲在门外的灌木丛中,双眼死死盯着那道门缝,刀身滚烫,她却越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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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鬼迷香的气息像一只焦黑的魔爪将整个梦境撕碎,顾清风醒来恍如大梦一场。
  他睁开眼,只觉手脚如灌了铅重地一动不能动,他抬起头看到那人一身便服端坐扶手椅上,手托着茶杯,茶水的热气悠悠浮起遮住了他的面容,从小的养尊处优让他的姿态一向是清贵而从容。
  “你醒了?”他笑,将茶轻轻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顾清风以手撑地想坐起身,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韩谨和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下了迷药,你动不了。毕竟你师从清流宗,剑术高超,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顾清风讥讽一笑。
  韩谨和走过来蹲下身,伸手将他挡在眼前的发撩开,语气微低,似乎颇为遗憾道:
  “唉,朗之,你说当年你去考了武试该多好,你一定是武状元,而我就能进三甲了。”
  顾清风咬紧牙关,手吃力地揪住他的衣角:“为......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韩谨和低头看着他的手,儒雅的脸透出几分狰狞的味道:“谁叫你万事都要压我一头!不论我做什么永远都屈居你之下,有我韩宗明之处世人却只看得到你顾朗之!”
  顾清风苦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韩谨和攫住他的脸,眉一挑露出几丝不屑:“我们当然是朋友,但我的朋友不能在我之上!”
  顾清风眸光一动,忽然明白了。
  他与他是同乡,韩谨和家中世代经商可谓富贵中人,而他家中清贫,两人本应全无交集。
  韩谨和虽然是个贵门子弟却与其他纨绔不同,他举止文雅态度谦和,颇有才华,因自负才情不愿与那些粗俗显贵们交往,所以主动结交当时出身寒门但才名在外的顾清风。
  两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当年顾清风进京赶考的银钱还多亏韩谨和资助。
  “你武艺高超,我曾劝过你去考武试,可你偏偏要与我在文试上一争高低,乡试你一举夺魁;殿试三甲,你高中探花,而我永远在你之后,你一入翰林就得到郑观的青眼,他竟让你和他一起参与《建元大典》的编修!而我这些年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他却永远都要在我面前提起你有多出色……”
  “我和你都是全州才子,我们一起扬名,但我的风光却不及你万一,”韩谨和面色从容,可声音却泄露了他压抑多年的不甘与愤恨,“就连......就连秀秀满心满眼都是你!”
  韩谨和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抬起来,双眼掺着妒忌的烈火似乎要将他烧地体无完肤:“明明我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明明是我先爱上她的......可是她拒绝了我,偏要跟你......”
  他那张谦逊文雅的脸终于彻底扭曲了。
  顾清风想起他和秀秀成亲那一天,韩谨和前来道喜,酒桌上他明显地面色不佳,一直独自在喝闷酒。
  “秀秀......”他怔住,他与韩谨和十多年情谊却从不曾察觉他对秀秀竟然生起过那样的心思!
  他曾把韩谨和当成他的挚友、知己,如今想来是个笑话,他的朋友心里压着对他的蚀骨的恨,对他妻子的觊觎,那些东西一夜之间倾覆将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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