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不可以在这个紧要关头将一个还需要人随时照顾的孩子带在身边。
宋云萱忍不住伸手像长辈似的轻轻抚了抚他鬓边的发,柔声道:“庭夙,不是你做的不好,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不是要把灵儿带走,只是要她回到自己的亲生爹娘身边,以后你要是想她了还可以去看她。”
庭夙沉默了许久,怀中的孩子许是吃饱了竟伸出小手轻轻地蹭他的脸,庭夙肩头微微一震,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声地将孩子抱给宋云萱,转身出去了。
......
将孩子交给那对夫妇后,庭夙便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无悲无喜的青年,他木木然守在自己该待的地方,眼里那一丝令人动容的情绪也尽数掩埋。
天色将明,宋云萱和涂甄臻准备送永宁出城,宋云萱离开小院暗中保护,她离开前一向泰然处之的涂甄臻却有些心神不宁,向她道:“这个孩子出现地蹊跷,我总觉得不对,这几天庭夙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了,就让他原地待命,公主有我们两个保护。”
“就这么办吧,等落河郡风头过了,就让庭夙先回灵犀宫吧。”
但庭夙失踪了,他身手了当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计划不能因为庭夙停滞不前,宋云萱虽然知道有人借助庭夙从中作梗,然,他们只能十二分精神护送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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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队伍在翌日凌晨就出发,落河郡百姓们夹道欢送,守城官兵自然择重守在各个重要官道上。
涂甄臻带着永宁扮成百姓的模样隐藏在人群中间,看着神采飞扬的呼延灼带着他的马队、以及华丽的和亲马车缓缓走出城外。
和亲队走后,落河郡的守卫便稍微松了许多,宋云萱暗中保护永宁和涂甄臻出城,三人直到出了落河郡事情一直很顺利,甚至可以说到了成渝关都没有出现任何的状况。
宋云萱不敢保证自己和裴澈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特别是背后有卫简和夜月的人。
他们跟在和亲使团之后过了成渝关。
庭夙踪影全无。
一天后,宋云萱收到裴澈的飞鸽传书,说是找到了庭夙的下落,看完信后宋云萱反而是松了口气,庭夙的行踪在她意料之内,这几天他一直跟在那对夫妇周围看着那孩子。
一个时辰后,涂甄臻带着永宁在一个林中茶舍歇脚喝茶。
两人方坐下,旁边桌上就有几个褐袍男子紧跟着坐下了。
来者不善。
涂甄臻晃着手里的茶碗不动声色地示意永宁,永宁紧张得不行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涂甄臻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茶,在桌子上放下银子,拍拍永宁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笑道:“闺女,咱们走吧。”
永宁点了点头扶着她站起来,恍惚的有厉风刮过来,永宁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涂甄臻反手一抓整个人就被她塞进了桌子下,她刚多好,几支利镖就打进了她面前的地面,划出一道道冒着青烟的火星子。
六名褐袍男子抽出了腰间的刀列字排开站在面前。
永宁一吓整个人愈发地缩进了桌底,涂甄臻稳稳地挡在了她身前,从袖子里拿出烟袋,不急不慢地在烟锅里绞了几点烟丝,徐徐地抽了一口,吞云吐雾道:“诸位是天朽阁的人吧。”
六人让开了一条道,一名同样身穿深褐长袍、拄着铁木拐杖的男子走了出来,兜帽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眉目,永宁听到那人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阁下是当年十里村行、鸡犬不留的屠夫?”
涂甄臻吐了烟圈慢慢地笑了:“老身淡出江湖多年,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身当年的诨名。”
那人身形一震,铁木拐杖摩挲过地面发出沉沉的钝音,问:“你加入了灵犀宫?”
“老身不才,蒙灵犀宫抬爱,赐繁花组水仙花使为号,”涂甄臻朝着空中拱了拱手,眼底煞气渐重,“今天这关有老身守着,你们动不得。”
那老者没有迟疑,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身后六名杀手瞬时冲杀上前,刀刃卷起地面的扬尘,裹挟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
“躲好了!”涂甄臻冷笑一声提醒桌下的永宁,烟柄在手心里挽花,方才还垂垂老朽的身体如鹘鸟雀起,闪电般迎上那群杀手,她手法惊人的狠辣,细长的烟柄一记戳进一名杀手的眼球,那杀手惨叫一声,涂甄臻将烟柄抽出来带出一片浓稠的血,她没作任何迟疑反手将那杀手的刀夺了下来一刀砍下了他的头。
就像一个刀法精准的屠夫!
这些动作几乎是在转瞬间完成,涂甄臻拎着那杀手的头颅朝身后的茶棚扔将开去,茶棚里都是些寻常百姓,直到面前滚过来的头颅另半只眼死不瞑目才吓得骇叫出声,他们哪里见过这样吓人的场面。
涂甄臻冷喝一声:“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茶棚里的人哪里敢再作停留纷纷奔逃。
褐袍老者冷冷道:“当年的屠夫也会心慈手软了。”话音未落,一颗铁蒺藜重重打在永宁所在桌上,那桌子“哗”地一声被劈开了两半,永宁脸色惨白站了起来。
涂甄臻眼底精光一闪,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她退守在永宁身边,淡淡道:“年纪大了,不像年轻的时候杀红了眼,看到一条狗都要上去踹一脚,力气能省多少是多少。”
她看了眼那群逃离的百姓,一丝莫名的异样在心头丛生,只是她无暇多想因为褐袍老者已经沉声说了一个字:“杀!”
那五名杀手像风一样扫了过来,涂甄臻一直守在永宁的一丈方圆内,来手砍手,来脚砍脚,但她一人力战其余五人还要保护永宁,到底体力不济,身上亦伤痕累累。
永宁急地快哭了:“婆婆......婆婆......”她恨自己是个累赘可没有功夫在身又必须是个累赘,怕自己让涂甄臻分心,死咬着唇不敢再出声,只尽力不让自己受伤。
涂甄臻手刃了三个杀手,她扔了手里头刚砍下来的残肢,和血吐了口唾沫,亮着手里抢来的那把刀,森森冷笑:“刀是好刀可惜不称手,要是我当年的那把杀猪刀在,哪有你们占风的道理。”
她偏过头向永宁道:“稳住!”
永宁听她气息尚稳也放心了些。
只剩两名杀手缠斗过来,涂甄臻戾气顿生厮杀而去,一直旁观没有出手的褐袍老者却陡然将手中拐杖挥出重重打向永宁,涂甄臻骇然回头,永宁已避之不及只得双手来挡。
正此时一个身影疾掠而出,一脚将那拐杖踢出扎进半寸泥地之中。
永宁颤颤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面色沉郁的青年,是庭夙!
涂甄臻笑道:“好小子知道回来了!”
庭夙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看向那老者时陡然迸出烈烈杀气。
他正欲向那老者走去,涂甄臻喝道:“保护人要紧,走!”
庭夙立刻转身,手指置于唇边发出一声唿哨,林中飞快地跑出一匹枣红的马儿,庭夙带着永宁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涂甄臻放了心,身边的两名杀手手脚也都慢了下来,那老者狠狠盯了她一眼竟说了一句:“撤!”
这一句撤并不是弃了涂甄臻去追永宁和庭夙,而是从庭夙他们的反方向离开。
涂甄臻心生疑惑,这群人不是为了捉永宁而来的么?
虽不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涂甄臻到底是个老江湖,不作任何迟疑从衣襟中拿出那颗一颗信号弹,点了火引上空中报信:
计划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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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庭夙带着永宁一路骑马往关外去,出去二三里路都没什么追兵,永宁在庭夙后背道:“庭夙,我们把婆婆一个人留在那里没事吧。”
“没事。”只说了两个字庭夙就不再理她了。
永宁今天也见识到涂甄臻的身手,吓人的狠辣,杀起人来当真是眼都不眨,当得起‘屠夫’这个称号,可是涂甄臻毕竟年事已高......
成渝关外多高险山崖,永宁没想到前面会碰上几个人影,夜幕下那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
夜色照着溪流反射的光,竟能让人在一瞬间那两人的模样,是那天来要回孩子的那对夫妇,而那男子正抱着怀里那个孩子要走作势要入水,旁边那个女人跪下哀哀地哭求。
马的速度很快,那画面几乎是一闪即逝的,沿途黑黢黢的树都成了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跟让那画面叫人怕得心惊。
永宁按着狂跳的心,抖声道:“庭夙,刚才,刚才那个你看到了吗?”
庭夙没有出声但是永宁可以听见他鼻息间那极力压抑的声音,她知道他看见了,永宁颤声道:“庭夙,我们快回去,他们,他们要淹死那个孩子。”
几乎在那一瞬,身下的马陡然扬蹄惊嘶,庭夙掉转马头扬起马鞭飞快地往回冲。
那溪边传来女人的抽噎声,还有婴儿近乎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没等马停好庭夙已经飞身下马,冲向溪边,那男人把怀中的婴儿几乎整个人浸在了水里,嘴里还在安慰身边的女人:“孩子得了疟疾,本来就活不成了,咱们这样也好让她少受点罪。”
但下一瞬男人回头就看到那青年脸色冷得要杀人,眼里尽是凶戾,他想都不想抽出腰间的刀一刀砍在男人的肩上,那男人惨叫一声倒在了溪水里,庭夙顺势将已经气息微弱的婴儿搂在怀里。
女人冲进水里扶着自己男人,吼着庭夙:“为什么要杀我男人,为什么要杀我男人!”
庭夙抱着怀中的孩子,孩子眼睛紧闭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哭声,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可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愤怒只厉声质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我把她还给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女人被他问的瑟缩了一下,而后自顾自哭起来:“我......我也不想的,孩子本来就活不长了啊,我也不想她遭罪啊......”
突然,山间响起一阵群鸟震翅的声音,继而便是永宁的一声惊叫,庭夙飞奔而去就见山道边也不知何时冲出来几名黑衣黑裙的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手中长绳嵌套,绳端帮着短箭竟一下扎进了永宁的肩胛骨中,那女子手腕用力将永宁拉下马往后拖去。
庭夙面色一凛忽觉小腿上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就见那女人狠狠地将一把剪刀扎进了他的腿中,女人面色仍十分狰狞:“让你杀我男人!”
庭夙反腿一脚将那女人踹进了溪中,冲向岸上,一名黑衣女子骑着马,手里的马绳粗暴地拖着永宁的身体疾驰而去。
庭夙正要翻身上马,身后突然传来数道杀气,他一转身就瞧见十几名黑衣女人从天而降,张开的黑色斗篷像一只只夜色中觅食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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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了成渝关外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呼延灼反而觉得越来越不安,像脖子上悬着一把刀散发着冷意却悬地稳稳当当没半点掉下来的意思,让人时不时地胆战心惊。
呼延灼这几天已经很焦躁了,他和永宁分开得有三天多了吧。
霍珊珊混在侍卫里跟在他身后,呼延灼心里痒痒的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于是特地叫队伍里的人停下了做个休息,趁机走到霍珊珊身边道:“霍兄,你们的计划当真万无一失么?”
霍珊珊正在喝水,听到问,道:“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我们只能确保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公主的安全。”
霍珊珊一向直来直去,非常实诚,呼延灼想听的安慰半句没听到,他摇了摇头远远就瞧见木卿卿易容的永宁从华丽的公主软轿里走了下来,拿了把羽毛扇子给自己扇风,身边的侍女时不时喂她一颗葡萄一点水果什么的。
呼延灼眼睛瞪大了半晌,这女人可真是想得开,他们都紧张地身上每根筋都绷直了,她倒好每天真把自己当公主伺候了。
他走过去,装作关心地凑过去道:“木姑娘,你怎么还抛头露面的,快进轿子里坐着,不要节外生枝。”
木卿卿咬着水梨,白了他一眼:“抛头露面怎么了,我的易容术连你家公主的侍女都骗过去了,怕什么?”
呼延灼扶额:“那你也不要出轿子,万一有伏兵,你的目标不是太明显么?”
“如果有伏兵我躲在轿子里有什么用,你的轿子又不是铜墙铁壁的,人家一把箭放过来我肯定被扎地跟个刺猬似的,反正都是要死的,我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去死呢。”木卿卿言辞凿凿。
呼延灼被她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木卿卿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回去还不成么,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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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队伍又往前走了,木卿卿百无聊赖地坐在轿子里打着呵欠,忽然就听到耳边倏地一声,她下意识地侧身一避,一支箭就扎在了她轿子的木框上,她拔下箭头,四五支箭又倏地飞了进来。
她暗惊:真的差点被扎成刺猬。
轿子外头传来山呼的尖叫喊杀声,木卿卿躲在轿子里,帘子都没打开,留意外头的动静,一串黑影过去了另一串黑影也过去了,火光,刀光,剑光混沌成一片,耳边是尖利的呼啸。
轿子边惨叫声数起,木卿卿想动手帮忙谁料外头传来水若梅的声音:“待在里面别动。”
她立刻不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动静略消停了,被纱帘隔着的木卿卿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她没吱声伸手想挑开帘子,谁料下一瞬一只手猛地将帘子打开,一个人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那人浑身是血,眼睛是漂亮而妖媚的紫色,嘴唇也像中了毒似的泛紫。
是沈邪兰。
他看着木卿卿,慢慢慢慢地勾起唇角,道:“初次见面,公主殿下。”
木卿卿盯着眼前这个诡异的男人看,不知怎么的心噗通地一跳,啊,这个邪里邪气的男人长得真他娘的对她胃口。
第69章 尾声篇之夜月
永宁被人生拽在马尾后贴着地面拖行, 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还能再见到呼延灼么?
这辈子好像活得怪窝囊的,她可是怀着雄心壮志出来和亲的。
身边又出现十几个黑衣女人,这些女人是朝着庭夙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