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麻烦顾琅景很多次了,此事有关顾家,难道还要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吗?
心在须臾间就下了决定。
“没人,没人欺负我。”
顾琅景抿唇,神色冷的可怕,“你确定?”
“嗯。”
得到了答案,顾琅景竟是冷笑了一声。
无论是谁,只要说出来,他都会替她做主。
可这死丫头什么都不说,就杵在那,白白让他担心。
他胸膛起伏的厉害,深深的望了眼低眉敛目的小姑娘,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识好歹的小姑娘,委实可恶。
“哥,哎哥,你别走啊。”顾眠芊喊了几声,愣是没喊住。
明琬咬唇,凝视着顾琅景离开的背影,心下惴惴不安,他好像生气了。
园子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各有各的想法。
甄明瑶气得鼻子就快歪了,太子殿下竟对那贱人那么看重,她是该找个机会给她个大教训了。
兰绍心思复杂,太子殿下如此在意甄姑娘的心情,却丝毫没想到他在东宫还有个如花似玉的侧妃。
可这事儿也怨不得殿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昔日是他兰家手举着兵权求人家顾琅景娶兰月的。
强扭的瓜不甜,他倒是阻拦过甚至不止一次找小妹谈心。
可妹妹心气高,非要嫁去东宫,撞上这堵南墙。
他知道妹妹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若论家族实力,他和父亲可以一辈子守着小妹,让她永远舒心快乐的活着。
可偏偏,小妹就是一颗心吊死在了殿下身上。
兰绍将头偏了过去,目光划过长乐公主。他握剑的手紧了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顾眠芊心思都在眼前这个事儿上,也没注意旁的。
她见哥哥走后,甄姑娘心情低落,便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宽解道,“甄姑娘,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哥哥他这个人脾气来得快,没的也快。不用管他,一会儿就好了。”
明琬犹豫了半晌,问道,“他和陛下是在讨论很严重的事儿吗?”
“嗯,我听兰绍说我哥那会儿不在东宫,而是在议政殿,估计是国事。”顾眠芊眨了眨大眼睛,约莫道。
明琬丧了气,她这次好像真是做错了。
“走吧,咱们先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顾眠芊拉过她的手,转身朝甄明瑶二人望去,见她二人不以为然,不禁微愠。
她唇角微扬,喝道,“宁乐妹妹,怎么在你的地盘,你这个做主人的也不招待一下。赵王叔好歹也算是个懂规矩的,啧啧……”
后半句竟是被她直接省下了,这意犹未尽的半句话,尽带了嘲讽。
宁乐闻言,毫不示弱的望了回去。
她自打生下来便与顾眠芊针尖对麦芒,从小到大不知打了多少回。
她们都姓顾,骨子里都流着皇室的血液,只是自己的父王没当上皇帝而已。不过区区一个公主身份,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大越眼前是太平,可若谁起了反,她赵王府第一个撑旗。
宁乐笑的漫不经心,“这是哪里话,茶水点心早就备好了,就怕姐姐不敢来呢。”
顾眠芊抿了下唇,回绝道,“不必了,本殿下要回宫了,父皇惦记不说——”
她眨了下眼,“换个小地方,本殿下可睡不惯呢。”
而后她径直掠过甄明瑶,路过宁乐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她眉目带着考究,略可惜道,“妹妹,这尖形的珠缎鞋子已经不流行了,也该收起来了。”
说完,她弯眼一笑,招呼上兰绍,又勾过明琬的手臂,笑道,“走,这地方太小,本殿下请你们去外面潇洒去。”
三人走后,宁乐才彻底发了飙。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华丽的绣鞋,而后发疯的喊道,“一个没娘的东西,嚣张个什么劲!”
甄明瑶劝她,“宁姐姐,她仗着自己是嫡出,这么多年在京城都嚣张惯了。现在陛下是宠着你,可改日还说不定让她去和亲呢。宫里的公主,说白了,不就那么回事,牺牲品而已。”
这话顺着宁乐说,让她的脸色缓和不少。
可她仍咬牙切齿,“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
甄明瑶与她同仇敌忾,“姐姐,事情都因甄明琬而起。我觉得,要先打击顾眠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无能为力。”
明瑶继续深入诱导,“顾眠芊生性仗义,她最看不得自己的朋友出事。若我们能动甄明琬,而她又帮不上忙,这比打在她脸上都难受。”
天色渐暗,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惊得行宫的麻雀“啾啾”的四散而飞。
宁乐郡主冷笑,“枕书,去拟封信,给陈柳送去。”
“内容吗,你就这样写……”
作者有话要说: 顾哥:英雄救美没救成【生气.jpg】
琬琬:哄你还不行嘛?
顾哥挑眉:什么时候来哄?
琬琬:你问作者菌!
团仔捂着锅盖跑~~这个→_→债见!
第19章
回到府里,明琬觉得心很乱,怕被钱氏看出不妥,就没请安直接回房了。
她推开门,一只脚甫才踏进屋便瞧见里屋燃着灯火。
香雨影子拉的老长,站在里边不知在和谁说着笑。
她心下犯疑,走了进去。
“娘?”明琬眼底闪过惊讶,又转瞬变成了柔和。
她到钱氏身边坐下,问道,“这么晚,您怎么来这儿了。”
钱氏惦记明琬,手中绣着打发时间的小荷包,让香雨陪她说说话,没承想闺女竟回来了。
她眼眸一润,“你这孩子不是去行宫了,怎么大晚上还回来了?”
香雨抿唇笑了笑,“姑娘,姨娘这是想你呢。知道姑娘出门了,便来这儿坐了一会儿。”
明琬心中一暖,白日所受的种种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只觉得眼睛发酸,怕被看出来,她只伏在钱氏身上,默默的不吭声。
钱氏轻轻抚着明琬柔顺的头发,温声道,“你这孩子总是长不大,和小时候一样,喜欢伏在娘的肩上。那乖巧的模样,让娘稀罕的不得了。”
“嗯——”明琬哼唧了一声,可能是带着些鼻音,情绪不高,一下子就被钱氏察觉到了。
“琬儿哭了?”钱氏敛了笑,将她扶了过来,见她鼻尖红红的,便知不对,顿时紧张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甄明瑶又欺负你了?”
“她打你了?打哪了?你这孩子,说话啊。”
钱氏急得不行,细细的将明琬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毫发无损,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她作势掐了明琬胳膊一下,可用的力道不过如挠痒痒般,恼她,“你气死娘算了。”
“娘,琬儿谁也不想嫁,只想一直守着您。”明琬闷了半晌,又重新抱住了钱氏,小声道。
钱氏见她情绪低落,也不好再问,只任她抱着,温婉的脸上满是坚定,“傻孩子,竟说胡话。”
夜色阑珊,室内一灯如豆,偶有凉风吹过,惹得窗前的帐子呼呼作响。
香雨轻手轻脚的关好了窗,又给明琬掖好了被子。
她轻擦了擦额,姑娘抱着姨娘说说话就睡着了,定是累级了。
做好了这些,她踮起脚退了出去,到外屋照例守夜。
明琬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生,四更天就醒了。
她撩开床边的青纱帐,见外面已经隐约见明,天光透过窗纸泛着点点白光,不免浅浅的叹了口气。
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顾琅景转头就走的场景,她到底没办法不在意。
“哎——”
又是一声清浅的叹息,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
熬到五更天,明琬终于躺不下去了,她掀开薄被,下了床。
她没惊动香雨,自己穿好了衣裳,去小厨房打算烧水洗漱。
天光乍亮,空气很凉,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快步走向厨房。
路过草坪时,一双干净的绣花鞋被草叶上的露水悄悄打了湿。
她记得长乐公主说过,顾琅景喜欢东街一家糕点铺子里的桃花酥。
宫里虽然也有,但是没那家做的地道。
她准备包一些,给他送到宫里去。若他能喜欢吃,或许就不会生气了吧。
困得不行,明琬强撑着眼皮。心里生气,暗骂了一句,哄你,哄你还不成嘛!
盛夏时节,天亮的早,不一会儿太阳便爬上了云头,空气中开始热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大门,只开了一道缝,够她身子挤过去,拐过巷子口,便是街上了。
这会儿大街上已有不少晨起出来闲逛的人,包子铺的笼屉一掀,白色的蒸汽顺着风儿打旋,肉香便蔓延十里。
明琬自然也闻到了这香气,早上出来急,也没吃东西,她摸了摸瘪下去的小腹,吸了吸鼻子,准备买两个包子充虫饥。
匆忙的吃上了几口,她就赶着去东街买糕点。
可她刚进东街那条路就吓了一跳。
大清早,那糕点铺子门前已经排满了长长的队伍,有老人有小孩,无一例外全是排队买桃花酥的。
她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心下已经打了退堂鼓。
可又想了想,还是认命的走到队伍末端,乖乖的排起了队。
买到桃花酥后已是正午,她抬头看了眼太阳,觉得有些眩晕。
想吃点东西,可又怕耽误了正事。
她咬牙,紧了紧腰间的带子,还是先去买桃花酥再回家吃吧。
玄武门前,明琬和守城的侍卫商量了半天,他们就是不让进。
她走得急,也没带府里的牌子,急得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
“我真的是平国公府里的姑娘,找太子殿下有事,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柔柔怯怯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助。
明琬突然发现,她和顾琅景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找自己。
之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以他的地位,自己想找他还真是不容易。
守城的侍卫冷不丁见到这么个温婉好看的姑娘,说话声音又轻又甜,心思早就活泛了。
可他又不能坏了规矩,两厢犹豫间,他选了后者。
唉,拒绝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真他娘的难啊。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 不好意思啊姑娘,你要是没有牌子,我们实在不能让你进去。”
明晚眼神有些失望,她伸手抹了把眼前的碎发,只觉得怀中的桃花酥就要被她捂化了。
她急得不行,却又没什么办法。
正无措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甄姑娘?”
明琬回头,见来人是兰绍,顿时弯了眼,“是你呀,兰邵哥。”
“嗯。”兰邵点头,见明琬有些狼狈,又看见禁闭的城门,便猜出了不妥,“你要进宫?我带你去吧。”
二人顺着青石板搭就的小路朝宫里走。
兰绍不善于和女子交流,他握着剑,僵硬道,“姑娘要去哪宫,在下送你去便要当值去了。”
“我找-----”明晚话到嘴边突然缄了口,她面上有些赧意,转瞬就变了个样,“我找长乐公主,想来看看她。”
“长乐啊。”兰绍念出这个名字,眼睛隐约浮现一抹笑意,“她在西边的未央宫,我带你去。”
两人刚走到未央宫外,便听见里边传来了隐约的轻音,伴随着女子轻轻浅浅的笑声。
兰绍是个大老粗,对音律不大通。可明琬却听出来这琴音的调子,是前朝才子宋永康所谱的春日宴。
她心一惊,这首曲子写的是男子向女子表达爱慕之情,在春日畅游缠绵的场景,如何会出现在长乐公主的宫里。
明琬转了转眼眸,回身甜甜一笑,“兰绍哥,多谢你送我到这儿。你方才不是说要去上值,这会儿就去吧,别耽误着。”
兰绍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点头,他粲然一笑,“好。”
言罢,他刚提剑就欲走,里边突然传来了女子清爽的笑声,“我说林安,怎么要你给本殿下舞个剑,就扭捏的跟个姑娘家一样,笑话不,哈哈哈。”
明琬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她瞥见兰绍脸色顿时就变了,小心翼翼道,“兰绍哥?”
“无妨,甄姑娘,我送你进去。”兰绍改了心意,声音有些低。
大门半掩着,越往里走人声和琴声越清晰。
明琬她们绕过前殿,走向了后院,见顾眠芊正倚在美人榻上,面前红木小几上摆了各色水果,还有一壶清酒。
榻前站着五六个锦冠华袍的年轻公子,各个英俊养眼。明琬眼眸微张,东角席地而坐一个白衣公子,刚刚是他在抚琴。
顾眠芊没注意明琬她们进来,只顾着与林安打趣。
她素日便张扬娇纵,今儿又抹了个红唇,此刻扬着脸,说不出的明媚,“林姑娘,是我姑姑让你舞剑,又不是我,你舞是不舞?”
被点名的林安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身着湖蓝色锦衣,手里拿个木叉子,眼中愤愤似要喷火,瞪向长乐。
这死妮子早上派人到府里传话,说德宁长公主非要替她选夫,让他来充个场面。可临了倒好,让他耍把式来了。
“不舞也行,明儿我就告诉静娴,说你喜欢本殿下。”长乐故意拿他寻开心。
她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静娴是林安心尖上的人,她是拿准了的。
“别,姑奶奶,我错了。”
林安涨红了脸,拿着树杈子,心有不甘的比比划划。
长乐捻起了一块瓜果,正准备送入口中。
突然,似是感应,她冷不丁朝门口瞅了眼,纤若凝脂的手指顿时一僵,果肉滚落到了地上。
太阳下,兰绍俊朗微愠,抱着剑靠在廊下的栏杆上,一言不发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