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管家茫然一怔,倒是把林春晓给忘了,她犹豫着说道:“还在二庄主那里习武吧?”
景荣皱眉,语气微微不满,“还?”
“家主让我把他送到二庄主那里学点东西,我也不能天天蹲在那里看着他,”轩管家见景荣沉下脸,忙说道:“你别担心,我派人喊他回来。”
景荣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去找。”
“小主子……”轩管家愣在原地,看着景荣从她面前擦肩而过。
景荣还没走到景洪那里,就听下人说林春晓被关进了戒律堂。
景荣脚步一顿猛的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成拳。
下人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她也觉得二庄主这事做的有点过了,林春晓不过一个孩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
戒律堂的门栓被人从外面挂上了,显然是怕屋里的人偷偷逃跑。
景荣面无表情的打开门栓抬手推开门。
光亮从外面照进来,林春晓疑惑的回头,哭红的眼睛不适应的眯了起来,去看站在门口的那人。
一身熟悉的青色衣衫,正是他嘴里念叨的景荣。
林春晓的眼睛一下湿润起来,嘴扁着,朝景荣张开两条胳膊,声音瓮声瓮气的,“师傅。”
景荣走过去,半蹲下来把人抱住。
林春晓脸埋在她怀里乱蹭,胳膊搂着她的脖子,把蹭干净的脸从她脖颈处伸出来,埋在她肩头。
“师傅你怎么才回来。”林春晓轻轻抽动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着哭腔,“四宝好想你。”
景荣抬手轻抚林春晓消瘦的背,摸着他硌手的肩胛骨,轻声说道:“瘦了。”
林春晓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咬着嘴唇没吭声。
景荣问他,“可是受了委屈没好好吃饭?”
林春晓摇头,张嘴咬着食指,满脸泪痕,声音含糊,“就、就是想师傅了。”
刚开口就是一声抽噎。
“四宝,”景荣轻声叫他,垂眸说道:“如果你跟我都不说实话,以后受了委屈,还指望谁给你出气?”
林春晓耸了耸鼻子,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凶猛的落在景荣肩头,他扒着景荣的肩膀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倒出来。
景荣抱着林春晓,耐心的听他颠三倒四的告状诉苦。
“她们看你不在,都来欺负我。”林春晓眼睛红肿,头歪在景荣的肩膀上,从原本的跪坐在地上,变成坐在景荣怀里,腿缠着她的腰。
景荣坐在蒲团上,侧头抬手整理他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心疼的问道:“你就乖乖的任她们欺负?”
当初刚见面时张牙舞爪锱铢必较的林四宝,什么时候收了脾气改了性子?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手指缠着景荣的头发认真说道:“景荣的徒弟,哪怕输了,也不能赢的不光彩。”
这里是景家庄,林春晓不能让她们在背后说景荣的徒弟品行不端,就会用阴损的招。
景荣听了这话既心疼又欣慰,“你年龄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林春晓哼唧一声,脸埋在景荣肩头轻轻蹭了蹭眼睛。
“四宝,”景荣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道:“师傅其实不甚在意这些。”
她那天去夏府之前特意问了林春晓愿不愿意跟她去,其实只要林春晓点头,她就会带他一起。
景荣顿了一下侧头问他,“下回师傅出门,你还懂事的留在庄里吗?”
林春晓立马摇头,胳膊紧紧的搂着景荣,“师傅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只要你没说不许,我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你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景荣一笑,低声应道:“好。”
林春晓下巴搁在景荣肩头,抬手摸着自己干扁的肚子,声音含含糊糊的,眼皮轻阖,像是在跟她撒娇,“师傅,我有点饿。”
景荣背着他出去吃饭,轩管家从下人那里听闻了林春晓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自责,早已让人把饭备好。
林春晓的两只手被景荣给他重新上了药包扎起来,不方便拿筷子。轩管家见景荣起身洗手,就端着米粥问林春晓,“饿坏了吧,我来喂你吃饭。”
“我师傅喂。”林春晓小脸扬着,脸带笑容,声音很甜,“她说她喂。”
景荣擦手走过来,闻言嗯了一声,把巾帕递给下人,顺势接过轩管家手里的碗,撩起衣摆坐下,捏着汤勺垂眸搅拌碗里的粥,“把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轩管家愧疚的道歉,“这事是我疏忽大意了,让四宝吃了苦受了委屈,我实在没想到二庄主会为难一个孩子,我以为把他放在那里习武就好,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景荣声音平淡,无气无怨,“不怪您。”她把粥喂到林春晓嘴边,看他大口吞下,眼里才带了些许笑意,“只要他受了委屈,我就会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他,跟旁人无关。”
林春晓像个蹲在鸟窝里张着小嘴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每当景荣把勺子递过来,他都伸头过来大口吞下,可见的确饿的不轻。
轩管家站在一旁,看着林春晓放在腿上的那两只被缠裹成球的小手,问景荣,“那二庄主那里,小主子您打算?”
“我一直以来当她是个长辈不乐意跟她计较,”景荣看着满足到眯起眼睛的林春晓,说道:“可四宝以后要在景家庄住很久,总该让他住的舒服些。”
轩管家明白景荣这是要为小徒弟出气,她张了张嘴想劝,可看见林春晓突然朝她看过来,露出甜甜的笑,轩管家又把嘴巴闭上了。
在景荣心底,林春晓才是她的亲徒弟,而景洪,只是个同姓的有点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吃完饭后,林春晓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屋里走了两圈,看景荣收拾东西。
瞧见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吃的,林春晓立马凑了过去,毛茸茸的脑袋从她腰侧和小臂之间的缝隙伸进去,问道:“师傅给我带了吃的?”
这包袱正是夏鑫给的。
景荣垂眸,说道:“你还记得你顺手救过的李姨吗?”
林春晓点头,那个夏府的随从。
景荣说道:“夏鑫替她跟你道谢。”
明明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讲,听在林春晓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夏鑫为了道谢,替李姨送了他一包袱吃的。
林春晓美滋滋的打开包袱,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他瞪圆眼睛咋舌道:“李姨真是客气。”完全没记得夏鑫的好。
景荣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继续收拾东西。她可没说东西是李姨给的,夏鑫让她跟林春晓道谢,她说了,夏鑫让她给林春晓带东西,她也给了,只是她懒,把两件事情放到了一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鑫:我去你妈妈的而已_(:зゝ∠)_
景家主: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_→
夏鑫:orz不敢不敢
(论为何送了那么多东西都得不到一句好的原因)
夏鑫:(面带微笑)因为所托非人
景荣:客气客气
今天更新的挺多,强行算加更(?)了(/▽╲)
第14章 最后一次
林春晓原本住在景荣的房间里,如今景荣回来,他自然要换个屋子。
轩管家想着景荣护犊子,觉得林春晓住在旁处她怕是不放心,干脆让人在她院子里头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把林春晓的东西挪了进去。
林春晓抱着景荣的枕头坐在她床边,嘴巴扁着,收起下巴抬起眼皮,委委屈屈的朝她小声说:“师傅不疼我了。”
景荣冤枉的很,“师傅哪里不疼你了?”
林春晓手指捏着怀里的枕头,鼓着脸颊说道:“师傅先前都愿意陪我睡的,现在出门回来就不愿意了。”
他小声嘤嘤,“我都在这儿睡习惯了,猛的换地方肯定睡不好。”
景荣想了想,说道:“那你住这屋,我去你那屋睡。”
林春晓眼睛转了一圈,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可我和师傅睡习惯了,没有你我也睡不好。”
景荣抬眸看他,眼神平静,声音轻缓的叫了句,“四宝……”
林春晓心里咯噔一跳,忙掩饰性的抬手挠了挠耳朵,眼神闪烁不敢看她,嘟囔着说道:“那、那我想要你这个枕头。”
景荣无声轻叹,“好。还想要什么,都给你。”
林春晓从景荣房里出去后,景荣的床上只剩下光-溜溜的一个床板,床单被褥枕头都被林春晓带走。
不是景荣不愿意惯着他,实在是他也七岁了,再睡在一起不太合适。
林春晓就像个粘人的小奶猫,哪怕他长大了,依赖的还是景荣,能胡噜他毛捏他耳朵揉他肚皮的也只有景荣。
景荣白天赶路回来有些疲惫,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夜半突然听见敲门声。
景荣眉头微微拧起,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停顿一下,仿佛在听里面动静,随后又敲了起来。
景荣无奈的坐起身,边抬手将散在身后的长发用发带松松垮垮的绑了一道,边趿拉着鞋应道:“马上来。”
她以为是庄内出了什么事,轩姨大半夜的来找她呢,毕竟现在母亲闭关,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管。
可开门之后,门前只站着一个林春晓。
景荣诧异的看着他,“四宝?”
林春晓双手抱着枕头,抬头看景荣,眼睛微红,细声细气的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他轻轻吸着鼻子,声音含糊,“我刚才做梦,梦到师傅没回来,白天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景荣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抬手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柔声问道:“现在看完之后呢?”
林春晓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目的,“看完后还是想跟师傅睡。”
“就一晚上,明天我就自己睡。”林春晓伸出一根手指头,“我枕头都带来了…师傅……”
林春晓手指捏着景荣的衣摆乱晃。
景荣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只能把人领进来,看着脚步欢快一骨碌蹬掉鞋子蹦上床的林春晓,她默默的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林春晓觉得蹭一次是一次,不甚在意的点头,等景荣躺上来之后,伸出小手抱住她的胳膊,眉眼弯弯的说:“睡在师傅身边我比较安心,会睡的更香。”
景荣只当林春晓嘴甜,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
身旁的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光洁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肩膀,腿横过被子压在她肚子上。
景荣原本的睡意被林春晓折腾一通后消散了许多,只能躺平冲着床帐干瞪眼。
她们师徒关系纯洁干净,景荣自认心底坦荡,可抵不住旁人的看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景荣怕林春晓还小,会因为无意识的举动被旁人诋毁污蔑。
景荣都到后半夜才睡着,天刚亮没多久又被迫醒了过来。
她感觉到床里头的人猛的惊醒,瞬间弹坐了起来。
景荣惊的睁开眼睛,扭头去看林春晓。
林春晓眼神惺忪一脸茫然,喃喃的对景荣说:“什么时辰了,我习武去晚了老不羞又该说落我了。”
景荣眉头拧着,林春晓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到一旁的景荣才慢慢清醒过来,“师傅。”
他脸上笑意慢慢荡开,扑进景荣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磨蹭额头,“师傅回来了,我就不怕景洪了。”
景荣揉揉他后脑勺,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今天再去最后一趟,咱们下午就去找你三师傅学点别的。”
今天习武教学依旧是两两对战,那群弟子看见林春晓过来,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没展开就又赶忙收了起来,因为少主就跟在他身后。
“少主。”众弟子面面相觑,站成两排朝景荣行礼。
林春晓狐假虎威的站在景荣身边,挺直腰背,脸上就差写着给他撑腰的人来了。
景洪走过来,看见景荣倒是一愣,等看见她腿边的林春晓时满脸了然,嗤笑道:“少主这是对我不放心?怕我没教好林春晓?”
景洪怕景荣是来给林春晓出气的,先发制人的说道:“只要进了咱们景家庄,大家身份都是景家弟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眼里一视同仁,该教训的教训,该批评的批评,对于这点,还希望少主见谅。”
景荣点头,“这是自然。”
她的态度让景洪捉摸不透。
“既然如此,那今日的两两对战,大家来挑对手吧。”景洪干脆不管景荣,开始今天的教学。
昨个在林春晓这里尝到甜头的弟子,又提剑选他。
输了没饭吃,可对上手受伤的林春晓,那就肯定能赢。
那弟子忌惮着景荣在,试探性的看向林春晓。
林春晓站出来,表示应战。
林春晓手上还缠着布,连剑都握不住,他抿唇朝身后看。
景荣走过来,神色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剑,理所应当的说道:“四宝手上有伤,为了避免挑战者落个欺负同门的罪名,这场对决由我这个师傅替他。”
那弟子被惊的瞪大眼睛,少主要跟她比?
景洪脸顿时沉了下来,景荣分明是话里有话,她沉声道:“这像什么话!你一个少主,怎么能跟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比试?”
“你莫要仗着你少主的身份胡作非为。”
景荣看向景洪,“洪姨还是咱们景家庄的二庄主呢,您都四十多岁了还能为难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也没人敢说您不像话吗?”
景洪脸色难看,明白景荣今天过来,就是来给林春晓出气的。
景荣把剑背在身后,目光看向众位弟子,语气认真,“既然都是我景家庄的人,那我今天就要教你们一堂重要的课,习武,不是为了恃强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