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九月轻歌
时间:2018-07-08 08:27:19

  她把东西放回厨房,折回院中,接过扫帚簸箕,“怎么回事?”
  “一个兄弟派人送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她端详着他,“你不是好多了?还不走?”
  他不搭理她,转身走到堂屋门前,拎着箱子进门。
  她摆好早饭,他已陷入昏睡,额头仍是汗涔涔的,唤不醒。先前那个警觉、下地走动的人,像是她的幻觉。
  到底不放心,使了些银钱,让邻居到指定的地方请来大夫,给他把脉。
  大夫诊脉之后,说是心力交瘁引发了旧病,幸亏底子极佳,换个人,早就没命了。
  心力交瘁?因何而起?只能留待他好转一些再询问。
  她又取出他随身带的白瓷药瓶,让大夫查验里面的丹药是否对症。
  大夫说是良药,不需开方子了,近日别惹得他再动肝火,好生调理即可。
  她放下心来。
  大夫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自己的病还没好利落。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一笑,“照您开的方子抓的药,很有疗效,您能不能差遣个学徒给我送几副来?”语毕,把一块碎银子递给对方。
  “哪有你这样的病人,服药都能断断续续。”一把年纪的大夫扬了扬白眉毛。
  “真没大碍。”她说,“您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
  大夫没好气,却还是收下了银子,离开半个时辰后,小学徒奉命送来了几副药。
  当日和随后两天,他昏睡时较多,白日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她利用这些时间,让他服药、喝汤,出门买些东西。
  那三天,没有蹊跷之事发生,平宁如无风的湖面。在她记忆中,没有声音。
  白日,她长时间留在厨房,给自己煎药,细细地收拾食材,给彼此做温补的羹汤。
  汤不好喝,太清淡。若只求味美,便会影响功效。
  他每次都像喝汤药似的一口气喝完。她则像品茶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磨蹭,勉强喝完时,汤也凉透了。
  那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子做一些事,捎带着善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卡文,磨到天亮就磨出来一千字,然后撑不住去睡觉了,一觉睡到了下午
  这章补昨天更,下章吃完饭开始写,23点左右怎么都能贴出来……吧?-_-||
 
 
第22章 婚前(3)
  022 婚前(3)
  第三日晚间,董飞卿明显好了很多。饭后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躺到床上,拿起她经常翻阅的易经,看了一阵子才入睡。
  夜间,她仍旧点着一根蜡烛。
  他睡得很不安稳:她连着几次过去给他盖被子,他都是过不了多久就翻身,顺道把被子掀开,扔到一旁。
  她再一次给他盖好被子,俯身按住。他要翻身,她就加重力道,不让他动。并没生气,只是想不出别的法子。
  董飞卿醒过来,对上她视线片刻,轻轻笑开来,“被子太厚了。”
  她也笑了笑,收回手,“好些了?”
  “好多了。”
  她坐到床边,摆出郑重的态度,和声问:“飞卿哥,你到底怎么了?”
  “你以为我怎么了?”他说,“说来听听。”
  她凝住他眼眸,“与你至亲有关?”
  董飞卿摇头,“那些都是陌路人了。”
  她想了一会儿,更认真地看住他,“在外与女子结缘,却被辜负?”
  他笑出来,“哪儿有那个闲工夫。”
  “那么,与过命的弟兄相关?”
  “不是。”他和声说,“若他们出了岔子,我哪儿有时间躺在这儿。”
  对,没时间生病,怎样都要赶到弟兄身边,伸出援手。别的可能,她想不出,“那到底是为了何事?你病得很重,看起来特别消沉。”
  “七事八事赶到了一起,心火旺盛了些。”他笑微微的,“病重的人,能有几个不消沉?”
  她将信将疑,刚要反驳,他已问道:
  “你呢?”出声时,握住她的手,手势翻转,手指搭上脉搏。
  她意外,但是没动。他不想说如今情形因何而起,很明显了,那么,她就不追问。
  沉了片刻,他追问:“怎么回事?”
  “入冬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她说,“没好利落,容易发热。没事,不会过病气给你。”
  “我问的是过不过病气的事儿?”他抬眼看住她,视线锋利,下巴抽紧。
  她不以为意。
  他又问:“掉水里之后,泡了多久?”
  如他一样,她也不想细说现状因何而起,微微一笑,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改行做大夫了?”
  他牵了牵唇,“有一阵想学针灸,到半路改学了歪门邪道。把脉还行,不敢开方子。”
  “原来如此。”她莞尔,“我已经抓了药,没大碍。”
  他起身下地,“你睡这儿。”自己则走向躺椅。
  她问:“真好了?”
  “嗯。活过来了。”
  她就没说什么,吹熄了蜡烛,默默地歇下,过了好一阵子,轻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走?”
  他反问:“你觉得呢?是不是想我明日就走?”
  “嗯。”她放平身形,头枕着双臂,“真有弟兄陪你在这边,是吧?”
  “是。怎么?”
  “没怎么。有人照顾你,心安些。”她无声地笑了笑。身边有朋友,便不孤单,不孤独。就算他再消沉,也迟早会渡过去。
  沉了好一会儿,董飞卿问她:“你在外面,有没有结识投缘之人?”
  “……没有。没必要。”她说,“又没有谁可以跟着我四处走。”
  “跟小时候一样,不定何时就让我觉着话不中听。”董飞卿语声和缓,“但是,又没法子反驳。”
  她望向躺椅那边,笑了笑,“不提那些。”那些,都过去了,不会有了。
  董飞卿沉默下去,过了好久才说:“明日带你出去转转。”
  “嗯?”她意外,不是说明日就走么?
  “明日就走是你想的,不是我的打算。”顿一顿,他问,“行么?”
  “……行。”她把手臂收回,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额头,承认是自己脑子不够用,会错了意。
  “能走动么?”
  她嘴角抽搐一下,他个半死不活的人都能带人出去玩儿,她怎么就不能走动了?翻个身,她说:“问的真多余。”
  他低低地笑,“安心睡一觉。别的事有我。”
  “好。”她翻个身,被子一半盖在身上,一半抱在怀里,没过多久,沉沉入睡。疲惫的日子已久,难得有可以放松心神的机会,她不会错过。
  翌日,她是被董飞卿唤醒的。
  他数落她:“懒猫,起来吃饭。”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神清气爽的容颜,一时愣怔:这是昨日那个在床上挺尸的人?
  “快点儿。”他拍着她额头,笑容温和,“热腾腾的包子、米粥,刚在门外买回来的。”
  “哦。”她懵懂地揉了揉眼,“这就起。”每日早中晚,都会有走街串巷的小贩售卖早点、瓜果、熟食等等。她平时早晚两餐饭,也都是在门口买回。
  匆匆洗漱,换了一袭半新不旧的道袍,她走到堂屋,坐在矮几前,和他一起吃饭。
  吃完饭,他问她想去何处。
  她说想去就近的名寺。
  他迟疑,“寺庙建在半山腰,山路陡峭。我是真没事了,你能行?”
  “附近我没去过的地方,只有这一处。我可以的。”
  他说那就行,随即,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对你这病症也有益处。”
  她犹豫一下,当着他的面儿服下。
  于是,出门雇了车马,到了山脚下,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
  他一直走在她前面,偶尔顿足,回望落后几步的她。
  她每次都是回以一笑。
  冬日的江南,也是处处都美,但是比起烟花三月,诗情画意总会消减几分。是以,中途并没驻足于何处。
  到了寺院,两人一起送了些香火钱,漫步在偌大的寺院之中。
  寺中的钟声、祥和、平宁,都能让红尘之内的她在当时变得平静、随和。
  午间,二人讨了斋饭,吃得津津有味。
  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仍是走在前面。
  她脚步慢慢变得迟滞。
  或许是心神在极度紧绷之后的全然放松引起,享受完惬意的流连在向往之地的惬意,归去途中,倦意袭来。
  又或许,是心神放松之后,病情就变得强势。旧疾引起的在体内流窜的那股子忽冷忽热,下山期间,让她头脑昏昏沉沉。
  他曾两次驻足,回眸望向她。
  她俱是回以微笑,尽量快一些往下走,可是过不了片刻,几乎渗透到骨头缝里的疲惫,就会让她懒得举步。
  天黑了,仍有行人散落在山路上。她想,这种人,才是诚心拜佛的吧?一早来,迟暮归。不似她,只是来求一日清宁、安稳。
  走在前面的他再一次停下脚步,一手向后伸出,对她勾一勾手,“来,背着。”
 
 
第23章 婚前(4)
  023 婚前(4)
  这一次,她选择识时务,接受他的好意。
  路上,伏在他坚实温暖的背上,她睡着了。醒来时,月明星稀,已在平坦宽阔的路上,离山已远。
  她说我可以自己走了。
  董飞卿便由着她跳下地。回往住处的路上,在路边摊各吃了一碗阳春面。他取出药瓶,让她再服一粒丹药。
  她问是哪位高人给他的,他说是圣手严道人。
  她释然。回到住处,倒头就睡,夜半醒来,觉得周身松快许多。
  随后两日,董飞卿带她去了一些有趣的地方。并不怎么说话,他照顾她的时候居多。
  再一日,他们相对坐在茶楼,他凝视她片刻,说:“要不然,你跟着我过吧?”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说好。
  当晚,他让她辞掉眼前的差事,随他去别处。
  她不同意,“有人要害我,我得留在这儿,等机会抓住元凶。”
  他失笑,“不管谁要害你,不论你去哪儿,都会追踪。我倒是没听说过,被害的人要老老实实留在一个地方,等着居心叵测的人出手。”
  她解释道,“到了别处,人生地不熟的,防范起来,难免有疏漏之处。”
  他挑眉,“到了别处,你仇家也是人生地不熟。而且,你把我当摆设了吧?”
  她斟酌片刻,笑了,“你知道就好——我或许会给你带来凶险。”
  “我也是。”他说。
  她说那好,我辞掉差事,跟你走。
  翌日,他们走水路去了扬州。黎明时登岸,方默派两个镖头来接。
  他要把彼此随身携带的行李交给镖头,见她不肯,解释道:“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东西交给他们,比我们随身带着还稳妥。我们四处转转,晚间就能跟他们碰面。”
  她这才同意,只留了几块碎银子带在身上。至于在何处与方默碰面,也没问。
  下午,她随他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头,有一次,把前面的他忘了,信步走进一间绣品铺子。
  他折回来找到她的时候,黑着脸说,要是真走散了,我可不找你。
  她横了他一眼,说要是走散了,就是无缘,我怎么那么缺你找我。
  他瞪着她,磨了磨牙。
  说是这么说,再往前走,他回头的次数多了。
  经过一间裁缝铺,他带她一起走进去,对着现成的衣服看了一阵子,选了一件淡紫色绒面斗篷,给她罩在身上,系上系带。
  她说不用,我不冷。
  他说我觉得你冷,老实穿着。
  斗篷很厚实,不消片刻,她就觉得暖烘烘的。
  那天,到末了,他们还是走散了。
  先是下起了大雪,这情形在南方少见,行人毫无避雪之意,反倒满心欢喜地观赏雪景。
  她也很久不曾好好儿看一场雪了,在街边驻足,伸出手去,接住一片片无声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随后,有官员经过,衙役鸣锣开道,百姓自是纷纷到长街两旁避让。
  她回过神来,举目四顾,视线范围之内,寻不到他英俊的容颜。
  有衙役骑快马赶至,向坐在八抬大轿中的官员禀明要事。
  官员停留了多时。
  她走在人群之中,循着他先前行走的方向寻找。
  找不到。
  怎么都找不到。
  雪越来越大,地面铺上一层银白,又被人们的足迹踏成泥泞。
  官员总算走了,人群匆匆散开。
  她来回走在走过的几条街上,所经过的任何一个店铺都没错失,走进去查看、询问。
  没有。都没有他。
  天黑了。她累了。到这时才后悔,为何不问他要在何处与方默碰面。
  “要是走散了,我可不找你。”到这时,想起他下午说过的话。
  她裹着斗篷,在大雪中站了好一阵,随后迟滞地举步,去往码头。
  如果是失散,那她就回到原点,等他。
  在扬州属于他们的原点,只有登岸的码头。
  如果是无缘,那么……她随缘。
  到了雪色苍茫、水面静寂的码头,已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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