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九月轻歌
时间:2018-07-08 08:27:19

  “我们的姻缘,就是这样的。”
  蒋徽颔首一笑,“依我看,你出嫁之后,应该过得不错,袁老板待你很好吧?”
  “是。”回话之后,秦桦下意识地望向袁琛,愧疚地道,“他待我很好,我回报的却是一再连累他。”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袁琛只是回以柔和的一笑。
  蒋徽看得出,他们之间,如今已经感情匪浅。很明显,秦桦不是为了感情钻牛角尖的人,在出嫁之前,说不定就已被袁琛打动。
  蒋徽猜测道:“原本,你们应该过得更好,只可惜,你那一手字,成了陈嫣拿捏你的把柄。”
  “的确如此。”秦桦用力地咬了咬唇,神色转为愤懑,“我拿她当亲姐妹,可她却处心积虑地算计我,字是一回事,她还收买了我房里一名大丫鬟——我出嫁前,那名丫鬟请辞,我念着数年的主仆情分,加上辽东离京城实在是太远,没必要勉强下人随行,便答应了。
  “这三二年,她屡次向我们索要大笔银钱。
  “我们若是不照做,她就要散播我们成婚前苟且的消息,再加上那手字……我定会成为世人唾弃的水性杨花的女子……
  “我倒也罢了,亲人也会跟着抬不起头来,少不得迁怒甚至整治袁家。秦家在京城籍籍无名,却也不是袁家这样的商贾惹得起的。
  “再怎样,我也不想成为婆家、娘家的祸水。”
  蒋徽嗯了一声,继而道:“所以,你们两个便听从陈嫣摆布,从不曾想过,公子是否无辜。”
  “……”夫妻两个同时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两年多,那么久的日子,你们从没想过从中周旋么?”蒋徽问道,“公子要是真被陈嫣害死,你们能够心安?”
  二人仍是沉默。
  蒋徽轻轻一笑,“幸好陈嫣只是让你们帮衬银钱,若是让你们赚黑心钱、坑害百姓,你们是否也要照做?”
  袁琛低声道:“是我无能、蠢笨,始终后知后觉。而且,总觉得她不会也不能够伤及董公子,又没再醮的打算,迟早能放下那份执念……有一些事,我们到如今都是一头雾水。”
  秦桦补充道:“直到她让我写那封信的时候,我才惊觉,她应该对你也起了歹毒的心思。”
  蒋徽不置可否,思忖片刻,道:“今夜横竖无事,你们不妨与陈嫣见上一面,叙叙旧。随后,我再给你们安排一件事。”停一停,又道,“做得让我满意,我帮你们取回那些凭据;做不好的话,陈嫣手里的凭据、收买的人,都会派上用场。”
  秦桦心生不祥之感,她站起身,屈膝行礼,“不论何事,我们都会照办。只请夫人高抬贵手,不殃及秦家、袁家的无辜之辈。”
  袁琛随之起身,亦是深施一礼。
  “无辜之辈?”蒋徽笑容冷冽,“一个两个的无辜之辈,与三百二百的无辜之辈,有何差别?再说了,我又没本事买通高手逐个追杀,死不了,不过是活得不大舒坦。”
  袁琛、秦桦面色一僵,没料到蒋徽能说出这般冷酷的话——先前明明是那般的和颜悦色。
  蒋徽望向袁琛,“公子征战沙场的年月,曾经到过辽东。那期间,唐家小侯爷与他救过多少百姓?他们又有多少次命悬一线?
  “没有这种人,焉有边关平宁,焉有你袁家迅速富甲一方的好光景?
  “这等热血男儿数以万计,他们不需要谁感恩戴德,但也不该被漠视生死吧?
  “对曾经出生入死报效家国的将士有一份尊重,是不是为人的根本?”
 
 
第59章 真相(2)
  董府管家陶城和薛妈妈跪在地上, 哆哆嗦嗦。
  陶城正在说道:“……夫人与曾太太有来往, 小的的确知情,但是, 她们凑在一处谋算什么, 小的真的不知道。毕竟,小的这所谓的管家,其实就是在老太爷、老夫人和夫人之间受夹板气的位置,并不是哪一个人的心腹。
  “您离京之前, 夫人派一名管事去广西,只说给娘家送些东西过去, 但是,那管事本就是陪房,那次之后, 再没回京城。小的现在想想, 琢磨着, 他回去着手的事,应该就是请高手为曾太太所用。”
  董飞卿问道:“所说属实?”
  陶城频频点头,“小的可以对天发毒誓。”
  “没有隐瞒?”
  陶城大着胆子望了董飞卿一眼, 愈发地诚惶诚恐, “没有,真没有。”
  董飞卿唤友安:“替我询问一些可大可小的事。他若不说实话, 便好生伺候着。”
  “是!”友安笑着到了陶城跟前, “您随我来。”
  陶城强撑着站起来, 刚一举步便跌倒在地——腿肚子直转筋, 实在是迈不动步。
  友安笑出来,扶着陶城走出去,转到宅子下方的一个密室。
  这边的薛妈妈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公子要问奴婢何事?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前董志和对妻儿讲述唐徛惨状的时候,她就在门外服侍,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满脑子都是董志和说过的话、给过的警告。
  “董夫人与曾太太,”董飞卿道,“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别啰嗦就成。”
  “奴婢明白了。公子容奴婢想想。”薛妈妈死命地掐了手臂一把,让自己暂时敛起恐惧,专心应对面前这一关。
  董飞卿轻摇着手里的折扇,耐心等待。
  过了片刻,薛妈妈娓娓道:“几年前,曾太太有意接近您的时候,夫人察觉到了,命奴婢去询问。
  “曾太太说,她想嫁入董家。
  “夫人特地见过她一次,说的话不太中听,大意便是您不可能瞧的上她。但是她说,她是要嫁您,但不是因为儿女情长。
  “夫人曾几次询问她的意图,她始终不肯说。就算到了今时今日,夫人与奴婢也没探明原因。
  “夫人曾经猜测,是不是您在沙场、官场的仇家,是当时的陈小姐特别看重的人,可又实在拿不准,觉着不大可能。
  “您与曾太太定亲的事,是夫人说服老爷的。夫人那时不外乎是想,曾太太若是对您居心叵测,于她只有好处——三少爷说起来也是嫡出,可以后要当家做主的,只能是您这嫡长子。
  “那样的话,她觉得,除了您,整个董家的人都会陷入水深火热。
  “老爷考虑的,则是别的方面。
  “退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前后,曾太太请夫人帮忙物色高手,夫人同意了。
  “曾太太嫁给曾大人之后,又见过夫人两次。第一次,让夫人给她准备些毒/药,说夫人要是不帮忙的话,那么,她就要把一些事告知老爷。
  “第二次,夫人把筹备好的大大小小的药瓶交给曾太太。没多久,曾大人便病倒在床,转过年来,撒手人寰。
  “这件事,奴婢只敢猜测,不能确定。”
  董飞卿扬了扬眉。
  这事情倒是有点儿意思:陈嫣明明收买个大夫就行,却舍近求远,找董夫人帮忙。
  袁琛、秦桦被安排到了后罩房。
  刘全带着地锦来到蒋徽面前。
  事关董家、陈家,董飞卿当然不会只询问其中一家的下人。
  上次和陈嫣一起受到惊吓之后,地锦病了几日,陈嫣允许她回自己的家将养。这两日刚见好,便又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这儿,地锦已经快崩溃了。
  蒋徽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神色温和,“坐下说话。”
  “奴婢不敢。”地锦径自跪倒在地,哀求道,“您……赏奴婢个痛快吧。可是……奴婢又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你是否行差踏错,我顾不上追究。”蒋徽笑意微敛,改为吩咐的语气,“我问,你答。一问三不知,也没事,回去服侍曾太太便好。今晚她会过来。”
  服侍太太没事,服侍太太夜间不安生太要命。地锦拼命摇头,言语却很是委婉,“奴婢的病还没好,服侍太太的话,怕是频频出错,反倒要让太太心绪更为不悦。”停一停,抬头认真地望着蒋徽,“您问,但愿您想知道的,奴婢知情。”
  蒋徽满意地笑了笑,“你家太太做过的那些事,你不可能心里没数。她到底为何如此,你就不好奇么?她在闺中的时候,可曾出过蹊跷之事?”
  末一句,算是提醒。地锦拼力转动脑筋,回想一番,道:“奴婢以前是陈府的二等丫鬟,陪嫁到曾家之后,才每日在太太近前服侍,熬成了大丫鬟。因此,有些事便只是听管事妈妈说起过。
  “我家太太在闺中的时候,十三岁之前,都不喜交际。也时常随长辈参加宴请,人前落落大方,但从不会答应别家闺秀的邀约。
  “太太五岁开蒙,七岁起,跟着一位女先生学诗书礼仪。女先生姓穆。
  “奴婢见过穆先生,是生得很标致的女子。
  “太太八、九岁的时候,给穆先生拜年的时候,得知先生还有个比她小三四岁的女儿阿锦。
  “太太与先生特别投缘,在家中没有姐妹,又见先生境遇有些拮据,便央着长辈把母女两个接到了陈府住下。
  “那几年间,太太把阿锦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似的。
  “但是,到了她十三岁那年,穆先生和阿锦忽然离开了陈府,不知所踪。
  “太太心急如焚,老爷夫人也曾派人去找,但是,连续两日都没找到。
  “随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太好像得知了什么消息,跑去和长辈商量事情,却与长辈起了争执。
  “那天之后,她在闺房里闷了一个多月。穆先生和阿锦的事情,便这样不了了之。慢慢的,下人们也就淡忘了。
  “再往后,她的性情变得十分孤僻,却开始频频参加宴请。这样的情形多了,不知怎的,竟与董夫人搭上了话,随后,便是定亲、退亲的事。”
  蒋徽陷入沉思。
  如果穆氏、阿锦的消失是导致陈嫣性情大变的开端,那么,母女两个是否与董家有牵扯?
  有牵扯的话,也不会是男女之事引发,这方面,董志和一向很有分寸,不会惹风流账,身边的女子不管好坏,都是董老夫人安排的。
  消失的母女两个,又去了哪里?甚至于,还在人世么?
  地锦等蒋徽望向自己的时候才道:“奴婢所知的算是蹊跷的事情,就是这些。不信,您可以找陈家的老人儿核实。再多的,奴婢真的不知道。”
  蒋徽颔首一笑,“姑且信你。还有一事,你平心而论,曾镜品行如何?”
  先前着意了解过,曾镜在官场上,耿直勤勉,不为此,也不能到官职虽低却举足轻重的六科行走。
  地锦思索片刻,道:“在奴婢看来,是性情忠厚、待人宽和的人。”语毕,不知何故,神色黯淡几分。
  蒋徽又问:“那么,他是病故,还是横死?”
  地锦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缓缓地垂下了头。
  蒋徽吩咐郭妈妈,“派人送她回家。”继而把刘全唤到面前,“知会友仁、友松,把陈嫣密室里那些东西取回来。当下不能把机关复原的话,便将书柜拆掉。”陈嫣还没找到修复机关的能工巧匠。
  刘全称是后道:“小的想多嘴问一句,您这是——”
  “我要的,是袁琛夫妇写给陈嫣的信件。”蒋徽笑盈盈的,“手里有凭据,才能让袁琛到官府,状告陈嫣谋杀亲夫。”
  刘全会意,笑开来。
  陈嫣弄出的账很多、很乱,不妨一笔一笔清算。
  欠她债的人,她并不一定追债;把她和董飞卿的生死当儿戏的人,绝对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宽恕,拿吃亏当福,是神佛才能有的修为,她只是红尘之中一俗人。
  被告发罪行的人,当然很煎熬,做首告的人,滋味也好不到哪儿去。公堂上那个架势、气氛,一般人经过第一次,这辈子都不会想有第二次。
  这案子查起来,势必要开馆验尸,反复讯问人证、寻找物证。不难想见,所需时日短不了——这段时间,足够她和董飞卿理清楚陈嫣与董府的纠葛。
  而且用不了多久,董家便会跟着乱起来,陷入风雨飘摇——陈嫣绝对会趁机拉董夫人下水。
  相较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家人,心安理得或冷漠不仁地膈应董飞卿的日子,该结束了。
 
 
第60章 情浓(2)
  陈嫣过来时, 天色已经很晚, 风里有了些许凉爽之意。
  郭妈妈应蒋徽吩咐, 径自请她到后罩房, 与袁琛夫妇相见。
  上次与蒋徽叙谈之后,陈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是明白, 自己往后再不用筹谋何事,没必要了,有必要也不会被允许。
  趋近后罩房,陈嫣留意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 很好闻。
  夜风不大不小,每间房的窗户都大开着,饶是如此, 也没将香气吹散于无形,大抵是白日做了香露香料之类的东西吧?
  蒋徽倒真是有闲情。
  陈嫣随着郭妈妈走进一间房。虽然是仆人的住房外间, 但是收拾得纤尘不染, 家什样样俱全。
  秦桦看到陈嫣,不自主地站起身来, 神色特别复杂, 怨怼、恼怒、无助交织。
  袁琛端坐不动,望着近前的明灯出神。
  陈嫣悠然一笑,“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秦桦嘴角翕翕。
  陈嫣款步走到一把椅子前, 仪态优雅地落座。
  “你……”秦桦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你害得我们好苦……”语毕, 眼泪簌簌地掉落。
  郭妈妈给陈嫣奉上一份茶点,退到门外。
  “我害你们?”陈嫣不动声色,“说起来,我不过是说了一些话,你们听到了心里、生出惧怕而已。”
  秦桦取出帕子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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