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人不知——鱼肉
时间:2018-07-08 09:15:38

  他的话遥远而悲凉,一字一句通过划破空气,最终又化为虚无。
  林周言眯眼,给他递过去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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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刚坐上回来车的寒露同样接到电话,不过来电的对方是詹文静,哭着求寒露来陪陪自己。
  寒露被她的这一哭吓得不轻,问了詹文静的地址立马掉头去詹文静住处,下了车直奔楼上,敲门敲得隔壁探头一瞧。
  敲了许久哭成泪人的詹文静才将门打开,一把抱住寒露,“没了,什么都没了。”
  寒露懵逼脸,全然不懂她嘴里嚷嚷着什么,抱着她将人往屋里走,顺带锁好门。
  家不大,约莫是个二手房,但装修素净,屋内还有一些装饰的粉红气球和彩带,卧室门上贴着个大大的喜字。
  寒露拍着她的背,安慰:“不都快要结婚了,应该高高兴兴的,咋哭成林黛玉了呢。”
  詹文静声若蚊蝇,“孩子没了。”
  寒露一怔,话压在嗓子口,没敢问出来。郑漓和詹文静之间的纠葛她当初只了解一点,多年过去了,她现在基本上可以说一无所知,一个月前在医院听程抒提起过一点点,也只能猜个大概。
  “郑漓人也跑了,没人要我了。”詹文静下巴搁在寒露肩上,“你说我当初为了他做了多少改变,他喜欢施云那样的,行啊,我就努力变成施云那样的;他喜欢温柔款款的,我就温柔了,只要是他喜欢的,我都可以毫无保留,可是到头来他不要我了。”
  寒露讷讷,“不是要结婚了吗。”
  “结啊,当然结。”
  寒露不明白。
  詹文静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我们要互相折磨啊,折磨一辈子的那种。”
  她的话说得模糊,声音却透着冷静,冷静到让人毛骨悚然,詹文静已经不是从前的詹文静了,爱情将人折磨得面目全非。
  寒露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是好,手机及时响起的简讯声化解一室沉默。
  她拍着詹文静的背,摸到身后的手机,仰着脖子看发来的简讯。
  林周言:是不是在詹文静家里?
  寒露眨巴眨巴眼,确认他没发错消息,单手迅速打出一个字,“在。”
  “看好詹文静,照顾一下情绪。”
  寒露沉默了几秒,问,“郑漓在你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头细说。”
  良久,手机里再没有传来他发来的消息,而眼前依偎着她的詹文静也因为哭累了沉沉睡去。
  寒露轻手轻脚帮她盖好被子,擦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心里没由来添了几分心疼。
  似乎睡梦中也不安稳,詹文静嘴里时不时发出呜咽声,像是偷偷在哭泣又像是梦里梦到可怖事情,在床上翻来覆去。
  寒露不得不一直守在她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却在打盹儿等消息的间隙发现詹文静立在床头的照片。
  照片模糊发光,却依稀可辨里面站着的一票人是初中毕业时的好友,勾肩搭背,脸上笑容在发光。
  寒露在第二排左上角找到自己,穿着蓝色T恤,扎着双马尾,手比V字,笑得眼睛都没了,而她的身后恰好是白衣少年林周言。
  寒露盯着照片中的少年,不觉中失了神,年少时期总觉时间太长,长到白衣少年翩翩而过,被风掀翻的衣袂卷起闪耀光芒,一入眼就是一辈子。
 
 
第21章 二十一棵树
  与林周言的见面在詹文静家楼下, 小区一片黢黑,几盏路灯不管事,熄火休息了。
  林周言到时身边还带着郑漓, 垂头丧气如被霜打的茄子, 见到寒露也没吭声,直到三人一起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大排档坐下,就着凉爽清风与冒着香气的烧烤。
  沉默之间, 店老板免费上了一瓶果粒橙与三盘花生米。
  郑漓伸手捏着几颗花生米,扔到嘴里,“周哥啊, 寒露啊,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这爱情经不起折腾, 折腾多了, 这下场就落得跟我这样。”
  他苦笑着灌了一杯又一杯白酒, 三两杯下肚, 脸上火烧火燎, 嘴里叽叽歪歪两句后不省人事。
  寒露探头过去, 小声喊:“郑漓?”
  “让他睡去, 别管他。”
  寒露看过来一眼, 哦了一声。
  林周言拿筷子夹了块儿烧土豆,“郑漓上个月和施云搞在一起,施云自残威胁郑漓,不然就继续出去卖。”
  一席话听得寒露心理凉了半截, 她张了张嘴,“詹文静说她把孩子流掉了。”
  “嗯。”
  两人不再说话,迎着烧烤徐徐吹过来的香味,时间静静流逝,苟延残喘的想法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在店门前坐了两小时,郑漓嚯地从桌子上站起,拿袖子抹着眼角的泪去取车,还不忘稳住声线让林周言再多等一会儿。
  等车过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郑漓脸上笑嘻嘻地将车开到附近,一只手探出车窗外,生猛地挥手:“周哥,露露过来啊。”
  林周言立马起身过去了,寒露迟疑了会儿才跟过去。车上正播放着李克勤唱的《合久必婚》,深情的声线将林夕写的歌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郑漓笑得很恍惚,“谢谢周哥和露露今晚出来,几瓶酒浇入愁肠,人也想通了,有什么过去过不去了,她要疯我陪着她一起疯。”
  他喃喃,“一起到老。”
  寒露张了张嘴,最终又化为冰冷的沉默。
  在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林周言倒是开腔,“明天呢,有哪些准备,我瞧你这样估计是什么东西都没搞。”
  郑漓嘿哟,“所以要周哥和露露帮帮忙,露露你不用担心文静那边,明天就有人过来,她也忙着呢。”
  郑漓交代这两天需要做的事情,他说得时候兴高采烈,丝毫看不出上一秒还悲伤泪流成河,假象伪装得很好,以至于寒露走神没有听清郑漓交代的一些事情。
  “啊?你刚说什么?”
  “这两天可能要辛苦一下你们,特别是露露,需要你当伴娘,不过这两天在新买的房子那边住着,周哥也是,还有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过来,帮忙置办家具。”
  寒露蹙眉,“这么赶忙。”
  “刚赶回来。”说话的间隙他顿了一下,“现在办也还来得及。”
  没具体和她说多少,偏头又和林周言聊天去了,聊得喜上眉梢,寒露看不出来其中深情几分。
  郑漓载着两人新鱼传奇公寓停下,让两人在公寓里暂住两晚,两人因为白天折腾了长久时间,回到郑漓的新家躺下就睡着了。
  次日寒露是被詹文静的短信吵醒,短信里发来抱歉,这两天要委屈寒露在一群大老爷们一起住。
  寒露当即回了电话,“这没什么,都认识也不尴尬,我在这边去接你你也不尴尬。”
  詹文静捂着话筒,在那头嘀咕了几句什么寒露没听清,那边的电话挂掉了,转而是一群男人们在门口嚷嚷“开门了开门了。”
  那中气十足的喊声颇有雪姨的气质。
  寒露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顶着鸡窝头去开门,一开门门口就静了几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唏嘘不已。
  程抒和林周言两人正搬着沙发往里走,见门口没动静,林周言张嘴骂骂咧咧,“让开让开,老子快没劲儿了。”
  说着往里走,也没管在前头的寒露。
  程抒仰头瞧见了她,乐呵,“妞儿,你这鸡窝头很别致啊,很别致的美。”
  说完哈哈大笑,引得在门口的人一愣一愣后附和着笑,场面一度很尴尬。
  等人走光了,寒露扯着头发往里走,门口抱着塑料花的郑漓哼哧哼哧冲过来,卡在门口。
  “我我我,还有我没进来。”
  ……
  结果这么一置办家具就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而寒露在一旁没帮到什么忙,都是一群男人忙前忙后,她一个女人就像个花瓶似的,坐在屋子里看他们进进出出。
  程抒想找时间和寒露搭话都被林周言叫去干苦力,其余人更加是不敢多加言语,屁颠屁颠地闷头干活,偶尔才说几句话。
  郑漓瞧出寒露的尴尬,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珠宝盒,“戒指交给你拿着,还有捧花也是你拿着,你才是明天的重头戏,今儿因为事情多。”
  寒露面露微笑,郑漓到显得不大好意思,解释一番。
  郑漓和詹文静都出生农村,父母亲戚都在农村的房子里住着,郑漓在市里虽说买了一套新房,但依着老家那边的规矩来,也就弃了在市里找个酒店结婚的想法,就在镇上置办酒席,但市里的新房也需要走流程,一来二去免不了麻烦。
  寒露拍着他胳膊,“嗯嗯,新郎官赶紧去忙吧。”
  一句话的后果就是她仍旧未能帮上一点儿忙,到了半夜还没等到那帮爷们回来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林周言和程抒打包着烧烤回来已经是转钟了,其余人一进屋各干各的事,拖鞋倒在隔壁的床上就睡。
  程抒叽叽歪歪,“还想着跟寒露带点儿吃的,这就睡着了。”
  林周言进屋放水洗脚,“你没吃饱就多吃点。”
  “嘿,我也正这么想。”
  嘎吱嘎吱,拿起翅中就啃起来,香气扑鼻,想不引起旁边睡觉的人都难。
  寒露在沙发上侧卧着身体,眼睛睁开一条缝,想要揣一脚程抒。
  面前扑过来一道阴影,将她半个身体遮住。
  林周言说:“你把她抱那个空出来的卧室去,老子和你睡沙发。”
  程抒义正言辞,“不干。”
  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她的头跟着沙发凹陷的角度往下沉。
  “那让她自己去。”
  程抒砸吧砸吧嘴,吮了吮了手指头上的孜然粉,“也不见你说说和中建那边谈得怎么样,具体动工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15号开工,那边是老郊区,一溜烟的旧房子要拆,你把人都给找好了就行。”
  咔嚓一声,林周言点了根烟叼在嘴上,手指噼里啪啦在打字,回复赵茗静发来的消息。
  ——今明两晚参加喜宴,不回来。
  此时的赵茗静正位于江城的一座摩天大楼里,低头望去窗外的景色,天际广阔无垠,人却渺小如蝼蚁。
  赵茗静窝在沙发里,将信息栏里的消息来来回回删除了好几次,才发送过去一句:老同学的喜宴吗?
  ——是。
  静了两秒,赵茗静舌头抵着上颚,回消息:那寒露也在?
  ——打小一起玩的不少,男男女女都在。
  赵茗静不再回复消息,将手机扔到一边,抱着抱枕陷入沙发中,脑中却不自觉陷入沉思。
  房间内飘着淡淡的古龙香水味,赵茗静兀自思索了半天,视线最后落在前方三米处的高挑背影,身形相当桀骜的男人身上。
  男人着当季最新流行的休闲西装款式,宽肩窄腰将西装的剪裁完美突出,光是一个背影便足以让人为之倾倒,而男人转过身来后的那张脸,五官线条流畅,尤其是那双眼,深邃眼眸中尽是冷清迷离,恍若身前隔了一层迷雾,看不透摸不着。
  “你别整天不说话,你想教训我就教训我。”
  赵茗静话说得心虚和理亏,等着跟前男人的发问,又或者可以看在情分上原谅她。
  男人微微一勾唇,眼里盛开千万朵桃花,“我教训你了你就会听话?你当这次中建的项目是好玩的?不和我商量都给了别人。”
  “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男人朝前走了几步,坐在她身边,掐着她的下巴,轻言细语,“我平时是不是把你宠坏了,你眼里就没我这个人了!”
  赵茗静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但也是头次见到男人发这么大的火儿,吓得不行还是要忍着。
  她嘟囔:“我不是怕你嘛……,总说我不成器,我这次让我男朋友给你做出成绩来。”
  男人嘴边牵起三分弧度,眼神倨傲,“茗静,林周言你玩玩就好,其余的想也别想。”
  赵茗静坐不住了,“不,我要嫁给他,今天来也是和你说结婚的事儿,反正我是死是活都要嫁给林周言,管你同意不同意。”
  男人扶着额头蹙眉,“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林周言,你以为别人是真的爱你?趁早回头。”
  赵茗静嘻嘻一笑,抱住男人的胳膊,顺势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不,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机会不等人。”
  男人摸着她的脑袋,眉头拢得愈发厉害,看向赵茗静的眸光中略带心疼。
 
 
第22章 二十二棵树
  凌晨四点屋里就有了动静, 客厅里时不时传来磕着碰着的声音,卫生间里咕咚咕咚放水的声音,在夜里被无限放大。
  寒露在床上翻了个身, 醒了, 严格来说是一晚上没睡,闭眼冥想稀里糊涂的东西。
  索性穿衣起来,坐在梳妆台跟前对着镜中头发毛糙的女人发呆, 直至房门被人敲响了几下,迟疑的犹豫的。
  “起了,去郑漓老家那边, 楼下车着急出发。”
  林周言声音很淡, 淡的像一杯白开水, 无色无味。
  “马上就好, 其余人……”寒露一手抓着头发, 一手开门,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 将眼前的视线遮住大半。
  “他们几人先走了, 忘了拿捧花, 我顺道。”
  顺道喊她起床, 以免耽误时间。
  寒露抄起梳妆台上的包, “可以走了。”
  “这个你拿着。”
  林周言从背后将捧花拿出交到她手上,转身往外走。
  -
  楼下的婚车等很久了,终于等到两人出来,立马从车窗里伸出头, 脸色十分不悦,“谁叫老子三点就在这儿等的,等到四五点还不见人出来,妈的,早饭都还没吃。”
  “今天大婚日子,消消气,是我们这边人搞错了,别介。”林周言从裤兜里摸出一盒上等皖烟,点好了递到人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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