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人不知——鱼肉
时间:2018-07-08 09:15:38

  程抒笑笑,“这不都一个地方的吗。”
  “别人金贵,我这车载不起。”
  “别啊,周哥。”
  “给老子闭嘴,回去。”
  林周言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准确无误地将杯子扔入垃圾桶,随后头也不回地骑车离开,风吹得他的外套呼呼作响。
  那抹蓝色在漠漠晨曦中渐行渐远。
  程抒没料到林周言是这个态度,心里顿时没了底,本想着撮合撮合两人的,现在倒好,这气氛越整越不对劲儿。
  寒露也没吭声,闷着脑袋,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也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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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到老家门口时,一群大老爷们已经坐在老家门口在大吃大喝,门口满地狼藉,惨不忍睹。
  寒露无波无澜地走向门口,站在林周言面前。
  那群大老爷们见着昨天见过的女人又回来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挪了个位子。
  林周言坐在门槛上,手里摆弄着收音机,悠闲自如,对她的到来熟视无睹。
  “让一让,我要进屋。”
  “门这么宽,我又没挡着你。”
  “不好意思,还真挡着了,我就走这儿。”
  林周言哼笑了一下,眼里透露出一股嘲讽,屁股挪了一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您请进。”
  寒露顿时话锋一转,“你舅在哪儿,我找你舅。”
  “不好意思,不知道。”林周言继续修理收音机,平淡地说道。
  程抒过来打圆场,“诶诶,我知道,孙叔这会儿正在家里休息,前几天生病住院了。”
  寒露疑惑地看了眼程抒,程抒心领神会,立即小声说,“周哥给气的。”
  话落,顿时又对林周言说,“周哥,今儿个上午我和你催款去,留他们几个在工地上。”
  林周言拍拍屁股起身,鼻翼微微翕动,算是应了下来。
  寒露赶紧进屋将后门和大门锁上,惊得旁边的伙计眼珠子要瞪出来,指着她用粗嘎的嗓音小声讲,“靠你妈,我们还要在这屋休息的。”
  寒露充耳不闻,锁了门就问程抒,“程抒,能带我过去吗。”
  “行啊,带你去逛逛。”程抒拍着她的肩膀,顿时又想起什么,他笑着说:“周哥,还是你给带过去,孙叔家里还有客人。”
  这话一说完,林周言面色黑沉,“总是烦老子,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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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周言舅舅的家不和林周言住的地儿在一处,在巷子深处,步行过去十分钟,刚到门口,林周言就见门口停了一辆深蓝的路虎揽胜。
  寒露也奇怪,不过见到地儿了,对林周言道了句谢,往屋里走。
  没走两步,鞋带散了,她蹲下来系鞋带,再起身之时,面前站了一位长相尊严的老者,是孙建国没错了。
  寒露客气礼貌地喊了声,“孙叔好。”
  孙建国盯着面前的姑娘,穿着朴素大方,还是18岁的模样,没看出来多少改变。
  “寒露是吧,怎么有空来找孙叔了。”孙建国驻在门口,没有要请她进去的意思,就连脸上都表现出一副驱客的模样。
  寒露也开门见山,“孙叔您是村支书,老家的事儿您应该比我清楚。”
  她没把话说明白,孙建国是个精明的人,一句话里说个大概,孙建国都能理解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孙建国还是村支书,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她从邹姨口中打听到的。
  孙建国笑了,“姑娘,从你和你妈离开林家湾,房子和土地就不属于你们了。”
  寒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孙建国却是下了逐客令,让寒露离开,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在一旁的林周言。
  “周言,你杜叔今晚请你吃饭。”
  林周言轻描淡写嗯了一声,“今天忙,等会儿要去催款,杜叔这边我实在是无法抽身出来,等改天我和程抒一起请杜叔吃饭。”
  一时沉默,孙建国抬眸看向他,本就沉着的一张脸此时更显黝黑。
  “那行,我和你杜叔说一声,你先忙你的,顺便也帮我送送客。”
  “诶,我说林周言怎么还不回来,这身边是又多了一个美女啊,所以都不愿意看杜叔一眼了。”
  突兀出现的喑哑声音打断林周言想要说的话,林周言霎地换了脸色,笑脸相迎。
  “哪里哪里,杜叔百忙之中赏光来林家湾,太意外了。”
  “不忙,就是听说了一些事儿,有人打了我宝贝的干儿子。”
  林周言笑了,“难不成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杜浦作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抽了口烟,对着他脸吐出一道烟圈,“下周一起吃个饭聊聊,我可很为你的前程担忧,挖掘工赚得太少了。”
  林周言偏过脸去,笑着答应,“谢谢杜叔了。”
  这顿饭拒绝不了。
  杜浦作似乎又想起什么,转眼看了下寒露,穿着墨绿色连帽卫衣,马尾高高扎起,衬得脸蛋白净小巧,清纯得像个高中生。
  “这位是?”
  林周言立刻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她。
  “发小,这不多年没见,就想着聚一聚,她正好瞅着清明节赶回来了。”
  杜浦作一抬眸,“那赶巧,下周一一起带上。”
  “这就不用了吧,男人之间聊天说事,女人在一旁碍眼。”林周言游刃有余地周旋。
  “嗯,不愿意?”
  林周言缄默无言,抬头不卑不亢与他对视。
  杜浦作噗嗤一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开玩笑,我就说说,看把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在护着媳妇儿呢。”
  这话虽笑着说出来,气氛却是剑拔弩张,杜浦作玩味地看着他,眼眸深处却是深不见底。
  林周言也不悚,笑道,“杜叔夸张了,我这发小见不得大场面,怂得很,带她去只会给杜叔丢脸。”
  “哦?那还挺有意思的,不打扰你忙了,下周一见。”
  林周言点头,目送杜浦作离开,胸腔里提着的一口气才放下来,握着她的手都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林周言松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地往回走,手却没闲着,打电话给程抒。
  寒露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沐浴在日光中的背影,那么近又那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
  尬聊一波:染头发之后,你妈都是什么反应?
  我妈:啊哟,金毛金毛金毛。
  又一次视频通话:金毛出现了!快来看!
  T^T金什么毛,当我是狗子吗
 
 
第6章 六棵树
  林周言到和程抒约定好的巷子口,程抒正坐在台阶上抽烟,烟雾缭绕,大老远就闻到浓烈的烟味。
  林周言抬了抬脚,“坐这儿凉屁股,怎么搞的。”
  程抒嘬了口烟,骂,“妈了个逼的,一个两个都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能有什么办法。”
  林周言斜乜着他,“过几天你给吱个声,告诉他们月底必须得交,目前我给垫付着。”
  程抒欲言又止,林周言垫付不是一次两次,也没见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起林周言的一点儿好,反倒打一耙。
  程抒建议,“别了吧,你自己屁股都没抹干净。”
  林周言抻了下腰,没说话。
  程抒也不好说什么,修路这事还是孙建国提议的,说是造福林家湾的老少。
  开始修路这事儿一提出来,湾上人起初都兴奋得跟猴子似的,程抒也连带着高兴。确实,这活了二十几年的泥巴路有朝一日终于能变成水泥路,下雨天不再黄泥乱溅,晴天也不是尘土飞扬,足以让人高兴到跳脚了。
  林周言那会儿刚做完沙场的一家活计,听到孙建国的这个提议,却一连几天眉头紧锁,脾气也爆得很,谁都不敢惹。
  程抒胆子大,上前问话,被呛了一鼻子灰才晓得这修路一事儿镇上的大队不拨钱,自己拉的屎自己擦。
  孙建国挺直接,直接将活甩给林周言,还嘱咐林周言每家每户收三千块钱,作为修路费用。
  屎盆子扣得当当响,群众人民闹得要上天。
  林周言考虑三天后,才将这活儿应了下来,二月初的事情,拖到现在清明节,恁是凑不齐所有费用,糟心。
  程抒也懒得再想这茬,换了话题讲,“寒露人跟着你去,没见着跟你回来啊?”
  “她跟不跟我回来,有毛儿的联系。”
  程抒长长地咦了一声,笑,“每次提到她,周哥你反应挺大的啊,说实话,我觉得还有戏。”
  林周言啪的一下,拍着他脑袋,语气有些恶,“你关注的点儿挺多,老子没见你多在工地上出出力。”
  话音儿刚落,林周言补上一句,“下周一杜浦作请吃饭。”
  “日,这老东西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不是什么好事。”
  程抒这下反应过来了,本以为杜浦作是为那日林周言打人的事情而来,没想到这老东西贼心不死。
  他心烦意乱地掐了烟,嘴上骂骂咧咧。
  林周言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脑子里一根根筋扯得他头疼,尤其是他回忆赵浦作那看向寒露的眼神。
  林周言吐了口气,一个两个都是麻烦。
  嗡——
  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是工地上正在施工的伙计打电话过来,抖抖索索地讲话,“周哥啊,今儿刚上工地的几个新人闹起来了,没见着干活,还在人屋里乱翻东西。”
  林周言的暴脾气一下子上来,吼,“老子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撂了电话,林周言迅速赶往老屋,程抒头一回见林周言发这么大脾气,不一会儿也跟着过来。
  寒露老屋门前的锁被撬开了,门上还捅了个窟窿,堂屋里乱七八糟躺着桌椅,再往里走进去一步,几张生脸映入眼帘。
  林周言再往楼梯间看了眼,这屋子活像是被强盗打劫过,乱成一锅粥。
  程抒在后面见到这般模样,心里打着突突,这屋子虽说被征用了,但实际上征用的也就一楼的一间房,家具什么的都让人给搬楼上去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就摆了几张地铺,平日供大伙休息,其余的房间都是不准进去的。
  这几个新人是在找死吧。
  程抒余光瞥向林周言,怒极反笑,拍手叫好,“好啊,好啊,都挺有种的,我在这儿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的,嗯?”
  话一出,场面安静到针落可闻,动手翻东西的几个傻了眼。
  不是说好的周哥晚点儿才回来吗?
  林周言上前几步,掐着其中一人的脖子,状似好言好语,“谁让你们动的?”
  无人开口说话。
  “都哑巴了吗!给老子说话!”
  “没……人。”
  “哦,那就是你们自己进来的了,难道没人告诉新来的这里的规矩?”
  被掐着的人被林周言的骇人气势震慑到,弱弱地讲,“说了,就是我看见刚才一女的,态度那么嚣张,就想着……想着。”
  “滚。”林周言突然之间松了手,言语也缓和下来,“还不快滚?”
  程抒摇了摇头,这脾气来得也快,去的也快,看见这场景的人还以为林周言要打人,程抒眼珠子乱转着,余光中出现寒露的声音,片霎明白林周言这变化如风的脾气。
  那几个翻东西的人几乎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出,骑着自己的破自行车跑了。
  “你们几个,快进屋把东西都收拾好,把门关上,周哥你先出来。”程抒瞟着打着电话,低头在记录东西的寒露往这边越靠越近,赶紧招呼。
  “用不着关门,收拾收拾就得了。”林周言淡淡地讲。
  哎,谁他妈刚才因为前女友老屋被翻箱倒柜气得要死的,现在又来装没事儿人,程抒耸肩,安排他们继续整理。
  寒露向来对方向的分辨有些模糊,跟在林周言后面饶了几个巷子后,彻底跟丢了林周言,恰好此时接到母亲的电话,无非是问一些嘘寒问暖的话,话里也透露出一些让寒露不要纠结于过去事情的意思。
  越聊越不投机,寒露索性掐了电话,立刻另一通电话打进来,屏幕显示归属地是榕城。
  犹豫了会儿,她才接起。
  说话声音听起来老态龙钟,“是寒露吗,我这里是国家乡村教育研究基地榕城支点的人员。”
  寒露愣了一瞬,才答:“是的,您是?”
  “我是乡村教育研究主任覃烽,听说你已经到榕城了,对不住哈。要是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住的地方,及时和我说,我这边来安排。”
  覃主任语气和蔼起来,和她交代一下研究基地的具体地址后,并告诉寒露如有需要帮忙搬行李,他立刻差人过来接寒露。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寒露原本还想着需要再去市里住,现在什么都解决了。她完完全全松了口气。
  笑着通完话,寒露抬头定睛一看,自己已经走到了老屋门口,门大大敞开着,楼上似乎有人晃过来晃过去。
  视线往下滑落,林周言的脸上风平浪静,除了眼角无法掩盖由岁月衍生出的褶子。
  寒露看着他的脸,刚升上去的心情一下子从高空坠落,摔得七零八落。
  寒露刚想说什么,林周言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几个徒弟不听话,动了动你屋里东西,自己进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啊?哦,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往里走,这次他倒没怼她了。
  一楼基本上没什么东西,家具之类的东西都在二楼,用盒子打包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储物间,寒露随手翻了翻,翻出以前记录心情的日记本,许多都是和林周言相关的。
  她看了眼,又一声不吭地放回原位。
  其实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辆电动车和一台冰箱,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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