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人不知——鱼肉
时间:2018-07-08 09:15:38

  落在角落里的一枚树叶胸针却引起了寒露的注意,很幼稚的胸针,如今已经生了铁锈。
  当时年少浪漫爱幻想,满心要被少女心灌溉成河,自己制作了一枚胸针,胸针背后还有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着她从他头上剪下来一缕头发。
  寒露盯着胸针走神许久,才继续看了眼屋里的东西,而后不知是接到谁的消息,没和林周言说句再见,就打了一辆车回市里。
  在楼下的林周言在门外看了一眼坐上出租车的寒露,纤细白净的脖子透过玻璃窗隐隐约约,细软的阳光落在脖颈上,白净得像是发光。
  林周言眯着眼久久凝视,才回首坐回挖掘机开始挖这一段路基,不过个把小时就将路基完全挖出,后面的几个徒弟看着林周言的这操作,有点儿生猛,一铲斗下去刨一个大坑。
  大家都老实,刚林周言发那么一顿火气,也都不敢讲话,赶紧将今天的活儿干完各回各家,林周言没让人走,叫上他们一起去下馆子。
  酒过三巡,菜足饭饱,也就放开了一些,没那么战战兢兢,就问林周言,“周哥,那是什么人呐,你还要让着。”
  “过去的朋友。”
  “这朋友厉害了!”
  有个叽歪,“就你傻,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是对周哥有意思的,周哥又不敢动,就和那骚包的赵茗静一样。”
  林周言倒了杯酒,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冷冽。
  程抒喝下去的酒猛地喷出来,笑了笑没说话,心中暗暗回答,这能比吗,寒露是周哥的前女友,呸,初恋才对。
  程抒捣了捣林周言胳膊,“我托人打听了下寒露,说是在搞教育,不过是个……什么乡村教育研究,乱七八糟的。”
  程抒继续喋喋不休,“一个大姑娘家,跑村里来研究乡村教育,脑子进水了吧,这一块的学校乱得要死。”
  林周言:“有话就直说,你丫的又不是长舌妇。”
  “没,周哥自己掂量,我就是提醒一下。”
  林周言沉默,一别多年的人忽然之间回来,到个小破村子里,为的谁?为的那屁大点儿的情怀和理想?矫情得牙齿都要酸掉。
 
 
第7章 七棵树
  寒露接到周頔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周頔情绪不安,像是把什么事情搞砸了,吞吞吐吐一直不说话,寒露喊了好几次周頔的名字。
  “寒露,是我。”电话那头清润的男音中夹杂着笑意,如微风拂面。
  寒露一怔,脑内自动搜索符合这男声该有的一张脸,明明对这声音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这人的名字。
  她声音沉缓了几分,“你是?”
  对方笑意十足,温润动听地解释,“你这是快把我给忘了。”
  话落,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即变换,似是周頔接住了手机,拿远了捂着话筒说,“露露啊,你直接过来那个国家乡村教育研究基地榕城支点你那地方,我上司要见你。”
  寒露陡地心里打鼓,“我是不是给了惹麻烦了?”
  周頔心里也没谱儿,她是想着能帮助寒露一点儿就能帮助,拿晓得早上她刚做好资料,一不留神转身发现自己上司就在身后站着,注视着她整理出来的那一堆资料。
  稍后就拎着她,要她联系寒露,想要亲自见上一面。
  “露露,你别害怕,我上司人很好的,淡定淡定。”周頔深呼吸努力让语调平静,眼角余光却瞥着正往地下车库去的上司,又继续叮嘱寒露,“真的,保持淡定哈,你出发去指点地方吧,我也着急去了。”
  “行的,我马上就去。”末了,寒露补上一句,“抱歉啊,给你带来麻烦。”
  寒露握着手机,立马拦了辆车,打车去往榕城支点。
  -
  榕城支点一面临山,一面临水,处在偏远的郊区地带,但胜在环境空气好,寒露乘车在顺义路下来,再步行半个小时过去就是榕城支点。
  或许是在大城市里待久了,寒露下车后一个人走在路上,烦躁的心情一洗而空。
  趁着他们还未到,寒露主动进基地露个脸,想与覃烽见一面,她按照门口保安提示,敲响门上写有的研究主任四个大字的大门。
  “进来。”
  柔媚的女声从屋里传来,寒露不禁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嘎吱一声,门像老式的音箱呼啦呼啦作响,门彻底推开的那一刻那,屋内女人也刚好从文件里抬起头来。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咯噔了一下。
  寒露不动声色地弯了下腰,主动开口,“我找覃烽覃主任。”
  赵茗静虽然心中纳闷儿,但好歹听覃烽说过是有一个人新人要到这边来工作,于是也没强拉下脸色,和颜悦色地和寒露讲话。
  “覃主任临时有事出去,你应该就是寒露是吧,住宿的房间都给你安排妥当了,你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寒露尴尬一笑,“谢谢。”
  寒露瞥着桌子上放着的标有个人身份的牌子,红纸黑字显示着面前女人的身份——研究组长赵茗静。
  “房间钥匙你找宿管去要。”赵茗静继续埋头处理文件,忽地像是想起什么,语笑嫣然,“有空一起吃饭,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火锅店还不错。”
  寒露笑着点头,退出办公室,脸上笑容逐渐减淡,拿出手机发简讯给周頔,对方良久未回音,等她想要打电话时,基地门口开进来一辆车,在电子自动门右边停好。
  门刷拉一下被拉开 ,周頔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疾速飞奔过来,挎着寒露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进入另一间办公室。
  然后以迅雷不进眼耳之势倒好茶水,寒露还未和她说上一句话,周頔人已经出了办公室,余下关门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
  紧接着又是开门的声音,寒露以为是周頔折返回来,略微忐忑的心情放松。
  寒露笑着转身,眼前出现的是一张隽秀的脸,飞扬的丹凤眼里星星笑意,西装革履的模样很晃眼。
  男人迈开修长的双腿向她走来,温和笑道:“寒露,好久不见。”
  寒露半是震惊半是奇怪,“祁旭?”
  祁旭挑眉,上前半步,伸手敲她的脑袋,“亏我还记得你,连我声音都没听出来。”
  寒露下意识退后半步,“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面,突然见到学长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还改名叫学长了?”
  “额……祁旭。”
  祁旭笑了笑,“几年不见,越来越生疏了。”
  寒露摆手,“真不是,就是没反应过来。”
  “你那边产权那个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要不是我听周頔说,还不一定能遇见你。”
  寒露这才了然,是奇怪于祁旭是她在大学里社团里结识的学长,有过交流,她对祁旭的印象不差。
  寒露摸着后脑勺,“被无情地赶出门了,我自己是解决不了了,所以这才要周頔也帮我一下,如果给你带来麻烦,那真的很对不起了。”
  祁旭又敲了敲她脑袋,似是意识到她会抵触,只在一瞬便收回手,笑言,“所以我这不来了吗。”
  寒露心不在焉地答,“那多谢学长你费心了。”
  祁旭商上半身倚在桌子上,眨眨眼,“所以不请我吃一顿饭?”
  寒露应了下来。
  吃饭订在下周一,地址位于青莲酒店,本应该是正式上班的日子,寒露借故有事请了一天假赶去青莲酒店,半路遇上下雨,她淋成了落汤鸡,迟到一个小时才到。
  祁旭体贴,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寒露套上。
  寒露打了个喷嚏,擤着鼻涕道歉,“实在对不起。”
  酒店灯光半明半昧,祁旭递过去纸巾,那清润的嗓音温和地说,“不碍事,突然下雨谁也没想到,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寒露谦虚地笑,“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
  祁旭无奈地耸肩,岔开话题,“我仔细看过周頔给我整理的一系列资料,我不建议你要回产权,何况要回产权对你有什么好处?”
  寒露霎地冷淡地讲,“你不懂。”
  祁旭给她夹菜,猛地探头一瞧,“这就生气了?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只是在给出建议,按照那些当官的尿性,这些文件也过不了。”
  寒露小巧的脸蛋掩匿在阴影中,突然之间像霜打的萝卜,焉不拉几。
  祁旭正经地讲,“我也不建议你在榕城工作,江城有更合适你的工作,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吗,更何况你妈也在江城居住,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寒露干笑了一声,“祁旭,谢谢你给我这些建议,如果没有其他的,就这样散了吧。”
  她和他才什么关系,哪里需要祁旭这样的人才给自己出大力帮忙,她思绪刚走神一会儿,忽闻不远处的有熟悉的赔笑声,属于程抒油腻腻的声音。
  寒露眼珠一转,看到程抒和林周言,还有那日看到的中年男人正在喝酒吃菜,中年男人旁边还坐着几个小弟,黑衣黑裤梳着油背头。
  林周言察觉到她的视线,轻飘飘的投过来一眼,最后落在桌面上。
  杜浦作点了一桌山珍海味,没动。
  旁边小弟恭恭敬敬倒上一杯茶水,喊:“杜叔,喝茶。”
  杜叔,杜浦作,圈子里熟悉一点儿的都对他敬若鬼神。
  林周言和程抒安静如鸡,连筷子都没拆,等着杜浦作发话。
  杜浦作也没多等,啜了口茶,开门见山,“帮我在地下赌场干一票大的,价格好说。”
  林周言笑了,“杜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久不做了。”
  杜浦作挑眉看他,“这男人得有理想,每天就守着一百块干,多久都没出息。”
  林周言说:“我这胸无大志不是一天两天,过关了平淡日子。”
  杜浦作摇摇头,夹起一块蛙腿塞嘴里,赞叹,“这味儿正宗,好吃。你说这青蛙啊,温水里待久了,接下来的命注定逃不过。”
  林周言沉默片刻,才讲,“杜叔小心看走眼,说不定那压根就不是青蛙。”
  这话一出,程抒赶忙赔罪,“杜叔,这我们真干不了,也没那个技术。”
  “行啊,那就算算旧账,能还吗?”
  两个人陡地不出声了,捏在手上的筷子一根菜都没动。
  赵浦作笑,“别紧张,先吃菜先吃菜 ,账可以慢慢算,这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程抒硬着头皮干了一杯酒,乐呵呵附和,“我们考虑考虑。”
  他手肘顶着林周言的肋骨,咬牙,“赶紧答应啊,先做着再说,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林周言没动,许久,啪嗒一声林周言放下筷子,他的声音和外面骤降的暴雨一同而至,“我接。”
  杜浦作拍了拍林周言的肩膀,起身离开,临走前路过寒露旁边,往下瞥了眼她。
  -
  程抒松了口气,双手揪着头发,起身去上洗手间,意外看见寒露,当下就喊寒露,“妞儿,真巧,你也在这儿啊。”
  寒露脱了祁旭给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和朋友一起吃个饭。”
  程抒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祁旭,眉毛抖了抖,“朋友看起来很不错,话说你穿这么点儿挺冷的吧,周哥那外套厚实,我给你拿过来。”
  说话间人已经窜到林周言背后,将他的黑卫衣拽出来,扔给寒露。
  “那哥们儿,身上有烟吗,借个烟抽抽。”程抒向祁旭努努嘴,也不待祁旭回答,拽着人往外面走。
  祁旭莫名其妙,礼貌客气地准备说自己不抽烟,程抒一把过来搭在自己身上,小声讲,“哥们,给个机会,我见你也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祁旭拍开他的手,皱了皱眉,“抱歉,我不认识你。”
  程抒活动活动一下筋骨,“非暴力不合作。”
  话落,强硬拽着祁旭往外走,寒露也没阻止,眼见他们越走越远,而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糊得玻璃船看不清路面人影。
  林周言抽桌面上纸,擦了擦手,往外走,“衣服先穿着,走了。”
  寒露套着他的卫衣,袖子太长,像唱戏的,她垂眸盯着他手中的雨伞,“没带伞。”
  林周言利落地将伞扔给她,自己往外走。
  寒露拽住他的袖子,低着嗓音说:“一起走。”
  林周言叼着烟看她,“随你。”
  话落又拿过来伞,嘭的一下撑开,不等寒露就迈开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住哪儿在?”
  寒露一口气,“国家乡村教育研究示范基地榕城支点。”
  林周言被噎着,“没让你说这么长。”
  寒露嘴角扬起,“顺义路。”
  林周言嗯了一声,“郊区,你想怎么回去。”
  寒露犹豫了会儿人,“离你家远吗。”
  林周言偏头看着她,声音沉缓,“比你的稍微近点,顶个屁用。”
  林周言站在站台上,试图打一辆车,暴雨天中每辆车都饱满,疾驰而过,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他低声咒骂了几句。
  寒露提议,“先找个宾馆暂住一下,等雨下小了再走。”
  林周言默认,两人回到青莲酒店,寒露趁他在外面收伞抖水的当口,问服务员要了一间房。
  到了门口,寒露解释,“房间满了,只剩下一个标间。”
  林周言嗯了一句,越过她走到床边,躺下就睡,也不脱身上湿透的衣服。
  寒露喊了他几声,他没应,像是真的睡着了。
  寒露蹑手蹑脚地脱了他的黑色卫衣,放在电脑桌上,转身自己投入浴室的怀抱。
  哗啦啦的声音在扎着耳朵,林周言无法忽视浴室里她洗澡的声音,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脱了上衣,拿着打火机和烟在阳台上,拉上窗帘,独自盯着瓢泼大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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