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能!
白子画何等的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漫天面对他时的心绪不宁。
他是个坦荡之人,也是个极负责任的师长,当即便询问道:“你最近可有什么心事?”
漫天当然不能对他直言,被他这么一问,心头又多了些被人窥破的羞恼,冷冷回了一句:“没有!”
白子画蹙了蹙眉:“那你为何不能凝神?”
漫天一瞬间怒气上涌,又被她强自压了回去,低着头道:“尊上,弟子身体不适,今日便到这里吧!”说完,也不待白子画说什么,转身便走。
白子画目送她离去,并没有阻拦,而是转身找到了正在背《七绝谱》的轻水,问她:“你平日里与漫天处的最多,可知她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轻水心思细腻,自然发现了随着漫天在绝情殿待的越久,脾气就越暴躁。
可她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问漫天她也不说,此时师父相询,她自然不会隐瞒。
“弟子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漫天最近的确是心绪不宁,而且脾气越来越坏了。师父,再这样下去,弟子怕她会走火入魔!”
白子画的眉头蹙得更紧,见轻水满脸忧虑,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此事便交给为师吧,你不用担心,好好将《七绝谱》背熟了才是正经。为师可是要考核的。”
“嗯!”轻水点了点头,送了师父离去,便又坐回秋千上背书了。
——师父那么厉害,一定可以解决的!
待白子画再次寻到漫天时,是在长留后山,她正挥剑与朔风争斗,一旁的花千骨急得抓耳挠腮,想劝阻却又插不上手。
他并没有立即现身,而是隐在一旁,观察两人的修为。
朔风是这一届里资质、悟性皆佳的弟子,若非是在仙剑大会上对花千骨放水,也不至于排到第四名。
其实,白子画是很欣赏他的。只是,此子命格有异,其命数更是在鼎盛时突然中断。若不然,他才是掌门首徒的最佳人选。
至于漫天……
说实话,白子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将她放在了什么位置。
她的资质与悟性并不在朔风之下,容貌、人品、出身皆高人一等,这造就了她高傲的性格,却也不乏赤子之心。
可是,白子画总觉得,她在隐隐地排斥自己。
那日里,他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弟子,她脱口而出“当然不行!”虽然后来她解释了是想与阿槿日日相见,听起来也很合情合理。可白子画就是知道,她在说谎!
——她只是……不想拜他为师而已。
只是,也不知为什么,白子画却极想与她多处一时。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何而起。
他很好奇,就顺从了自己的本心。
他想着:这也算是表明长留与蓬莱的交好之意吧!
但他却没有想到,漫天对他的排斥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他想到了轻水的话:你是到了绝情殿之后才越来越暴躁的吗?可是,我究竟又是哪里得罪了你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个时候,那边的争斗已经结束了。不出意外,赢的是漫天。
漫天一脸轻蔑地收回架在朔风颈间的长剑,转过身来,傲慢地问花千骨:“说吧,你巴巴地赶过来堵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漫天,我……我……”花千骨手足无措,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可经历三世,漫天又岂会看不透她那点儿小心思?当即便嗤笑一声,问:“你是想问我,尊上过得好不好?”
花千骨被人看破了心思,尴尬的脸色通红。
漫天恶意一笑,突然喝道:“花千骨,你好大的胆子!”
花千骨吓了一跳,一脸懵逼的抬起头:“啊?”
漫天一脸鄙夷:“你可别忘了,你可是落十一的弟子,也就是……尊上的徒孙!啧啧,可是,你却对尊上起了那种龌龊的心思。你说,若是世尊知晓了,会怎么样呢?”
“我……我……我没有!你不要胡说!”花千骨急忙否认,却是止不住的一脸心虚。
这下,就连朔风都看出了不妥。
可是,他的使命便是维护花千骨,自然不能任人欺辱她,上前一步档在了两人身边,道:“漫天师妹,适可而止。”
漫天瞥了他一眼,压住心头的愤恨,讥笑道:“怎么,这年头,连实话也不让人说了吗?”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漫天止住了朔风的话头,眸光一转,对花千骨道,“无论有没有,我都劝你早早死心的好。毕竟,像你这样的灾星,只会给尊上带来不幸。”
“不,我不是灾星!我不是!”花千骨被戳到了痛脚,一下子就炸了。
漫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懒得和你争执,总之,你离尊上远点儿就对了。”
——你看,你是那么的卑微,犹如萤火一般微不足道。而白子画却是天际的皓月,高高在下,普照苍生。
你是不是很想接近他,很想很想?
好啊,我想,你终究会明白的,你成不了可与皓月比肩的灿星、曜日,若想亲近他,便只能将他拉下神坛,陪你一起沉沦!
花千骨,我一直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而且,你已经做到了两次不是吗?
只是,这一次,有我推波助澜,会不会更快呢?
花千骨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一遍一遍地强调让自己远离白子画,难免以己度人,大声质问:“你喜欢尊上对不对?”
漫天一怔:“什么?”
花千骨仿佛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得意地笑了:“你喜欢尊上,所以,你才不愿意做他的徒弟对不对?”
漫天:“……”
——脑洞真大!
天知道,她虽然现在很欣赏白子画,却绝对不妨碍自己毁了他!
且不说前两世的愁怨,但是长留没有了白子画,蓬莱便可再次跃居仙界之首这一件事,对她便有足够的诱惑。
熟不知,隐身在一旁的白子画已经惊呆了!
再联系漫天对他隐隐约约的欣赏与自相矛盾的排斥,白子画立即化身脑补帝:难不成,花千骨说的都是真的?漫天之所以排斥他,便是因着对他有情,却又知晓长留掌门需要戒情吗?
若真是如此,也就解释得通为何她在绝情殿待的越久,脾气就越暴躁了。
偏在此时,漫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竟对着花千骨承认了:“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白子画!”
“你……”花千骨一怔,道,“你怎么能直呼尊上的名讳?”
“这又算得了什么?”漫天笑道,“你可知,他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绝情殿吗?”
“为……为什吗?”花千骨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便听漫天道:“因为他也喜欢我啊!”
“你胡说!”花千骨震惊之余,又妒又恨。
漫天却是越说越得意,越说越顺口:“我怎么就胡说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最近轻水一直在背《七绝谱》,还会背很长时间。而轻水不在,自然是我与子画单独相处了。是他让我呼他名讳的,子画、子画、子画!”
哎呀呀,她果然是个恶毒女配,无论何时,都是欺负人的时候感觉最爽!
花千骨又急又气,只一味地道:“胡说!胡说!尊上才不会……”
漫天懒得和她争执,一脸百无聊赖地看天看地,时不时瞥一眼木头一样的朔风。
忽然,她眸光一凝,瞥见了巨石后的一角白衣。
这是……白子画?
漫天瞳孔一缩:他都听见了?
心思数转,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疾步走过去,拉住了尚处于震惊中的白子画的手腕,说:“子画,我们回去吧。”
这个时候,白子画尚未回过神来,又因腕上突如其来的绵软而心神一荡,下意识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漫天拉着他便走了。
而在花千骨看来,这便是坐实了漫天先前所说,一时心头妒恨难当,心头却又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兴奋:
——原来,尊上也是人,也有男女情/欲。那么尊上,你既然能爱上她,为何就不能爱上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好粗长的一章!
小可爱们,周末快乐!
第38章 短短短
估摸着已经离开了花千骨的视线,漫天连忙松开了白子画的手腕。
然后,她干脆利落地旋身一跪,无比诚恳地请罪:“弟子无状,为与同门斗气,胡言乱语,累及尊上声誉,实在是有负尊上教导!”
她顿了顿,深深拜了下去:“还请尊上将弟子逐出长留,以儆效尤!”
白子画沸腾的心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方才被抛在云里雾里的心神也陡然落回了识海。
他深深看了漫天一眼,却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和散落在脸颊两旁的乌发。
“你不必如此。”他俯身去扶她,却被她下意识地闪避开了。
白子画手上一顿,心头便有些空落落的。他捻了捻手指,再次伸手,不容拒绝地抓住了漫天的肩膀,强硬地将她扶了起来。
他说:“你且随我来。”
漫天忐忑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
——这原本是件很容易的事。
只因白子画历尽世事,心神通透,风光霁月,自觉无不可对人言。因而,也就不屑掩饰。
——不,他就只是坦坦荡荡地不掩饰而已,连不屑这种情绪都没有。
通常旁人觉得他心思深沉、高深莫测,只是因为他心境澄明、甚少有思罢了!
再加上他地位尊崇、法力高深,旁人见了他,还未如何,便先多了三分敬、三分畏和两分的神话,能保持三分的平常心已是十分难得了,又如何敢抬头看他一眼?
久而久之,就真的没有人敢去猜测他的心思了。
但漫天不同。
在漫天眼中,白子画先是敌人,后是对手。哪怕有了和平相处的可能,一旦有了机会,也不妨碍自己弄死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兵法的精髓。
所以,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对手,漫天又怎会不把握机会呢?
然后,她就发现:哇,白子画真的是太好读懂了!
可是,这一刻,漫天却又不敢确定了。
只因,这一刻,白子画的表情太过晦涩,她根本就看不懂,也不敢看懂。
于是,她弱弱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着白子画回到了绝情殿。
“尊上,这是……”
漫天站在门口,犹疑着不肯进去。
“我的房间,你不是知道吗?”白子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如她方才握住他的一样,将她拉了进去。
然后,在漫天陡然提起的心神中,白子画关上了房门。
“尊上,您……”
此时,两人离的很近,白子画微微垂头,便是呼吸相闻。这样的氛围,漫天下意识便觉得危险,不由自主便警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