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俞弈眼神一紧,在她身上扫了两遍,燕子恐怕也死了,这姑娘怕是吓疯了。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拎起她扔到旁边马背上。
  燕喃眼泪如注,仍在抽噎着挣扎,只听俞弈拿过马鞭在空中一摔,打出“啪”一声响,指向营帐方向,“你看看他们!”
  燕喃抬起眼来,透过模糊的眼帘,看着眼前已集结完毕的林家军。
  有面庞稚气的少年,有满脸沟壑的老将,大部分脸上都结疤带血,刻满风霜,却个个目色坚定,站姿挺拔如松。
  这些,都是渊哥哥的心血!
  俞弈转身朝军队喝道:“想不想活?”
  “想!”千百个儿郎的声音齐齐整整响在军营上空。
  “怕不怕死?”
  “不怕!”
  “为了什么?”
  “为我父母不受欺压!”
  “为我妻儿不受辱虐!”
  “为我华夏不被践踏!”
  一声声浩然正气,响彻长空。
  燕喃坐直了身子,鼻子发酸,胸口似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林家军,这是为了幽州城,准备死战了!
  俞弈回过头,深深看进燕喃眼底:“就算为了他们不白死,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下去!若你真牵挂将军,就想想如何为将军,为林家,为我林家军千万儿郎报仇吧!回城去,好好活着!”
  说完,一拉战马缰绳,一掌拍在马肚子上,“驾!”
  马儿长嘶,驮着燕喃往幽州城跑去。
 
 
第003章 大难临头
 
  夜色早已降临,战马轻车熟路地往幽州城方向疾驰。
  燕喃哭得累了,趴在马背上,似下一刻就要摔下去。
  活着吗?
  胸口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她确确实实活着,活在没了渊哥哥的前世里。
  锥心的痛压得她喘不过气,几欲想堕马寻死,又生生被俞弈最后的话给拉了回来。
  “就算为了他们不白死,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下去!”
  她眼前闪过那些明知必死还要留下的士兵面孔,渐渐生出一丝力气。
  神仙说过,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且他连个鬼影儿都没了,她上哪儿讨价还价去?
  那她五十年的阳寿,就这么白白浪费吗?
  俞叔说的没错,渊哥哥不能白死,整个林府不能白死,还有千千万万以血肉之躯挡在幽州城外的热血男儿,都不能白死!
  燕喃抓紧了缰绳,缓缓抬起头来,茫然哀戚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夜色中,前方是越来越近的幽州城,似巨兽般蛰伏在黑暗里。
  马儿来到城门底下,三丈高的城门两旁,两挂红灯笼在风中晃晃悠悠,映着深深的门洞……
  门洞?
  燕喃一惊,这大晚上的,城门竟然开着?
  一个守卫都没有?!
  她涌上不妙的感觉,匆匆策马进了城,径直往城东府衙而去。
  不知道渊哥哥那边的消息传到府衙没有,她得先去报信,若幽州城卫提前做好准备,或许还能将北蛮兵挡上一阵。
  府衙门口静悄悄的,月色如洗,除了两只蹲在门旁的大石狮子,什么都没有。
  燕喃下了马,小心翼翼走上台阶,轻轻推了推府衙大门。
  开着的!
  她穿过前院,穿过公堂,来到后院。
  心越来越沉。
  同样是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衙门,空如鬼蜮。
  书文纸张、军服被褥,洒落各处,满地狼藉。
  只有远处传来的梆子声,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走错时空,还在这个世界。
  这是,已被北蛮洗劫?
  燕喃继续往里走去,府衙后头,是一盘宅子,她踩着月色走上正厅前的庑廊,厅门大开,里头同样狼藉一片。
  燕喃轻叹一口气,完了,知州大人都不见了,幽州这下,真的完了!
  她转过身,正要离开,忽“呲拉”一声轻响,从厅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谁?”
  没人回答。
  又是一声响,比刚才正清晰,似乎是铁链的声音。
  燕喃回身,小心翼翼跨过正厅门槛,绕过一道屏风,循着声音的方向,后头书房内,隐隐有昏黄的灯光。
  她壮着胆子,朝灯光走去。
  来到隔扇门前,见月光透窗而入,窗边书案上点了一盏孤烛。
  映着微弱的烛光,窗畔墙角处,赫然蜷着个人,头发披散在脸上,胸口一大片阴影,手脚处竟是绑着铁链!
  “救……救……”那人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呻吟着。
  “你是谁?”燕喃不敢冒然过去,小心翼翼问道。
  “救……林将军,快,去,饮马河,是……圈套!”那人费力挣扎着吐出字来。
  燕喃鼻子一酸,捏紧拳头,泪又滑了下来。
  没想到,还有人和她一样,也一心想着救渊哥哥!
  她匆忙过去蹲下身子,扶起那人身体,含着泪道:“你是谁?铁链有钥匙吗?有刀吗?”
  那人勉力抬抬脚:“靴子,匕首。”
  遂又拼命摇头,“先去……报信!”
  燕喃探手到他脚腕处,果然摸出一把匕首来,匕尖寒意森森,光可鉴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拿起匕首试着斩那铁链,“哗啦”一声响,燕喃瞪大了眼。
  铁链竟应声而断,混如切豆腐一般!
  那人还在挣扎:“快……报信!”
  燕喃红着眼,又斩断他脚上铁链,低低应了声,“晚了!”
  那人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散发后露出面容,竟是个五官绝美的少年!
  “因为。”燕喃咬住唇,“林将军已经死了。”
  少年目光剧震,身子突然往后一仰,笔直倒下去。
  “喂!喂!”燕喃慌忙相扶,见少年毫无反应,伸手到他鼻尖一探,气若游丝。
  又俯身在他胸口,糟了,心跳骤停!
  她学过心肺复苏急救,忙跪地握拳朝少年左胸叩击,两下,三下。
  再深吸一口气,俯身到少年面前,毫不犹豫掰开他紧闭薄唇,对准吹进去。
  如此反复三四次,终于感觉少年左胸下又跳动起来。
  燕喃满头大汗,吁出一口气,忽鼻尖闻到纸张烧焦的味道,连忙跳起身。
  原来是那桌案上烛火烧到了底,引燃旁边文书,明显是有人故意拿走烛台,做这般布置。
  燕喃胸口激愤,若她晚来一步,这少年便会被烧死在这里。
  这些人为了阻止谋害渊哥哥的计划传出去,也真是费尽了心思!
  她匆匆扑灭纸张上的火,又在架子上新找来烛台续上,将书案上的烛火吹灭。
  一回身,吓得一个激灵!
  刚才还躺着不能动的少年这会儿好端端倚墙而坐,脸色惨白,正目色森然地看着她。
  那双眼,目若寒星,幽远又冷澈,映着烛火凛凛生光,没有一丝温度。
  燕喃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少年问,声音平静而冷冽,如雪山玄冰。
  “我?”燕喃脑中自然而然浮现这个身子的记忆,“我叫燕喃。”
  和她的名字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少年抿了抿嘴唇,微皱皱眉,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燕喃有些奇怪:“这里是幽州府衙啊?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少年有片刻茫然,目光在屋内转一圈,最后落到书案上。
  他匆匆走到书案前,左手提起毛笔蘸了蘸端砚中的残墨,随意扯过一摞纸,楞了楞,又将毛笔换到右手,挥墨疾书起来。
  燕喃愣愣看着他:“你做什么?”
  少年头也不抬:“幽州城,作为换回永宁帝的条件,已经被大梁送给北蛮,北蛮快进城了。”
  燕喃脑袋“嗡”地一声,难怪,难怪知州府尹府卫都跑光了!
  难怪北蛮贼子来得这么快,那渊哥哥的死……
  燕喃恨得牙关打颤,咬得“咯咯”作响,双手绞得青白,林家军,怕也是换回永宁帝的条件吧?
  不然为何这么重要的消息,渊哥哥和俞叔他们都不知道!
  还生生用性命挡着北蛮!
  她一把火烧在胸口,恨得睚眦欲裂,那少年已递过一沓纸,“赶紧走吧,出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个散到街上。”
  燕喃回过神,走到书案前,这才发现少年胸口衣裳上都是血渍。
  她颤着伸手接过那叠纸,是警示北蛮即将进城的消息。
  “那你呢?”她抬起头来问一句。
  “我?守城。”那人又低下头去,磨起墨来。
  疯了吧?
  守卫都跑了,一个人守城?!
  这或许是府衙里唯一愿与幽州共存亡的大梁义士了。
  燕喃怜悯地看着那人,不愧是敬仰渊哥哥的人,她叹口气,郑重道:“保重!”
  捧着纸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那人声音:“前厅架子上药箱里有草药粉,伤口别碰水。”
  燕喃顿一顿脚,“多谢!”
  燕喃找到草药粉,撒在手背伤口上,又匆匆往外跑去。
  北蛮。
  烧杀戮虐,无恶不作的北蛮贼子!
  在这个小哑巴燕喃的记忆中,原本和叔叔婶婶过着富足的生活。
  两月前,北蛮攻进幽州城,抓走永宁帝。
  就在那次,叔叔婶婶带她出逃,双双死在北蛮贼子箭下,她则孤身一人躲在俞府后墙外,被二夫人捡回了俞府,放到厨房打杂。
  她早晨跑出来的地方,就是平津侯俞府,也正是俞弈将军的家!
  若这次幽州整个被送给北蛮,还不知他们会把幽州城糟蹋成什么模样!
  燕喃一阵心寒,来到长街上,见更夫提着灯笼摇摇晃晃走在前头,忙追上去。
  “大叔,麻烦您传个信儿。”
  更夫见燕喃从衙门里出来,一听说北蛮贼子要入城,根本不多问,匆匆敲着锣一路喊下去!
  “北蛮贼子要入城啦!当——当——”
  “北蛮贼子要入城啦!当——当——”
  燕喃一面将手头纸张沿街散发,一面沉思下一步该如何。
  北蛮来了,幽州城里能逃的都会逃,尤其是平津侯这样的大家。
  当今太后与平津侯前年去世的老太君乃是表姐妹,俞家在京师也有宅邸。
  所以他们要走,定会去京师——开封府。
  渊哥哥的死,定和这次换回永宁帝有关。
  要查清背后关键,去开封是必然。
  便混在俞府跟着去开封罢了。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俞府厨院里的朱婶子,有人高价收哑巴做什么?
  她散完传单,匆匆策马往平津侯府跑去。
  这一出来,足足折腾一日一夜,等她回到那角门处时,天已泛青。
  她粒米未进,又累又饿,晕晕乎乎照原路溜进门,刚刚进厨院院子,身后猛地窜出来一个人,将她死死抱住。
 
 
第004章 病的不是时候
 
  “我抓到这妖孽了!”朱婶子急吼吼喊着。
  厨院里头霎时冲出四个婆子,直奔燕喃而来。
  燕喃吸一口气,自然而然抬肘,侧身,往后猛的一顶!
  “哎哟!拦住这蹄子!”
  朱婶子嚎叫一声,捂着脸往后退去。
  燕喃转身拔腿就往厨院外头跑,没想到这朱婶子对她这么个小丫头如此锲而不舍。
  以她学了六年的搏击术,本该能让朱婶子倒地半日,如今却只能逼退她,这小身板还是太弱。
  她对厨院外的地形熟悉得很,七拐八拐,拐进了路边一丛竹林,身后几个婆子马不停蹄颠着步子追过来。
  燕喃皱皱眉,在记忆中拼命搜寻小哑巴燕喃可以求助的对象。
  她两腿速度越来越慢,又饿又困,只能凭对这块儿地方的熟悉度,和后头几个婆子拉出距离。
  等钻出竹林拐过一道急弯,迅速在竹林丛外蹲下身子。
  竹林外是一片湖,初春薄冰刚化去,泛着粼粼晨光。
  后头追赶的人近了,朱婶子跑在最前头,胖胖的身子刚冲出竹林,忽脚下猛地一踉跄,重重往前头扎去。
  “哎哟!”
  随着一声惊呼,整个身子“扑通”一声扎进湖岸裹着碎冰的浅泥汤里。
  燕喃迅速收回腿,趁另外几个婆子手忙脚乱把朱婶子往上拽的功夫,穿过竹林,往来路跑去。
  刚跑上林中小径,就见前头又跑过来个身影,手里还舞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
  燕喃倒吸一口凉气,正要躲回竹林,看清了来人面容,忽心口一松,忙迎上去。
  “你这熊孩子,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听朱婶子说你疯了,自己跑了,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菱角来报信,说你一回来又被朱婶子带着人追打,你挖她朱家祖坟啦?咋不去找我呢?我要是护不了你,不还有二夫人吗!”
  来人扶着燕喃双肩,一双秀美杏眼盯着燕喃,嘴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堆,根本不给燕喃说话的机会。
  完了又加一句,“我说这么快,你能看明白吗?”
  燕喃点点头,心头酸楚,似找到家人般,所有委屈都涌上来,正要开口,身后又传来吵嚷声。
  “死丫头!别跑!”
  来人把燕喃往身后一送,一手叉腰,一手舞着菜刀,气势汹汹站在小路中间:“谁敢上来?燕喃是我们二房的人,想动她,先问问老娘手头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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