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燕氏,果真被他找到了,桑族人例来随母姓,那么眼前这个燕氏,一定和那个十多年后改变东辽国运的圣女燕氏有关系!
  他将所有最好的能给她的都给了她,吃穿用度,尽其所能的周全细致,就这样一路照顾她回开封府时,他已恨不能将她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他没想到他要找的目标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比他两世所见的所有女子都更美丽、温柔、纯真。
  所以他发自内心地柔情待她,她也感激且有回应,每每他在外忙一日回来,看见家中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所有疲惫与烦恼都能一抛而光。
  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此生就算为了能和她相伴长久,他也要努力扭转大梁的命运,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燕眉听得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
  梁湛碰到她清亮得几乎透彻的目光,如一口烈酒霎时被吞进肺腑间,呛得他眼鼻发酸,热泪几乎要滚出来,手脚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
  燕眉也在打量着他。
  老了,比起那时的翩翩少年模样,眼前这人老了许多,仍然清瘦,但眼角多了细纹,脸颊微微往里凹下去,变化最大的,还是眉眼间的郁色和沧桑。
  这人呐,她也不是不曾爱过。
  她曾以为他真的是救世主,救她从那地狱修罗场中逃出,不但善待她,还善待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先是感激,在得知他的心意后惶恐,再而后在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感受到他的真心,遂决心真正与他做夫妻。
  可该来的总会来,她就知道,世间哪儿有真正爱得如此纯粹的人?
  那是在刚刚生下燕喃那日夜里。
  她从燕喃出生而没有听到哭声时,就已经明白,族长的预言是真的,桑族每一代必出的天聋地哑的圣女,这一次,是她诞下的这个婴孩。
  她有些慌,随即想到梁湛不过是局外人,想来不知道关于圣女的种种秘密,这个孩子应该能平安长大吧?
  她用尽了力气,气血皆虚,沉沉睡去。
  可似乎是冥冥之中有声音将她唤醒,她一睁眼发现本该在旁边小榻上的孩子不见了,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她冷汗立即涌上来,硬撑着刚刚生产后的虚弱身体,来到落地罩门边,忽听见旁边暖阁里有声音传来。
  “确定是听不见声音,也不会说话吗?”
  她全身的血立即僵住。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那个日日对她柔情蜜意海誓山盟说尽天下温柔话的人,梁湛!
  在问这句话时,他掩不住情绪里的兴奋、激动,还有得志后的狂喜。
  应龙的声音回答他:“是,和圣女的特征都对得上。”
  梁湛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好!好!不枉费我花这么大功夫找回来!真的被我找到了!真的被我找到了!”
 
 
 
 
第451章 不如烟
 
  燕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榻上躺好的。
  从听到那一句话开始,她好不容易重新建起来的世界全部崩塌了。
  她交出了所有,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信赖。
  但那个给了她所有美好希望的人,亲自用一句话,让她的感情和信赖都成了笑话!
  她还以为他是真的碰巧救了她,然后爱上她,爱到甚至不顾她不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不顾她不是王侯贵族千金,甚至不顾她肚子里有和其他人的孩子。
  她还以为都是因为爱呢!
  她想到她被梁湛救走的前夜,无数蒙面人骑马冲进村子,见人就杀,见屋就烧,族长赶到她家,嘱咐她一定要带着孩子逃走,好好活下去,桑族的希望在她手上!
  族长带着村里仅有的为数不多的青壮年拿起弓箭铁锹迎战,她和身为猎户的丈夫准备一起带着刚满一岁的长女逃走。
  但来不及了,窗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丈夫当机立断,分开逃!
  他让她躲进地窖里,不时会哇哇大哭的长女自然不能和她躲在一起,由丈夫带着逃出。
  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在黑暗的地窖中一面默默流泪一面祈祷他们能逃出生天。
  然而在被梁湛救出之后她去到他们早就约好会合的地点,却没见到任何踪迹与暗号。
  她明白,怕是凶多吉少。
  那个冬天真是特别的冷,要不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刚刚发芽的小生命,她真的想就那么随丈夫和女儿去了。
  是梁湛让她重新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念头,他要娶她,要照顾她一世,让她重新生出了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她又开始有了笑容,她仔细计划着往后的生活,等生下这个孩子,将来最好再生一个她和梁湛的孩子。
  这里有大大的花园,有成群的婢仆,她们一家子能在这里过得幸福而快乐。
  她告诉了梁湛她是桑族人这个身份,她教他识别苗疆各类毒虫和药草,给他讲桑族的古老故事,帮助他以蛊毒来牢牢套紧他身边的几个心腹。
  她全心全意站在他身旁,想和他一起携手走下去。
  只是在听到梁湛说出那句话的刹那,她重新鲜活起来的心瞬间碎散成飞灰。
  这种来自最信赖最爱的人的打击,比那次遭受屠村和失去丈夫女儿的悲痛更惨烈,更绝望,更彻底。
  他不是因为爱她啊,他和族长说过的故事里其他所有人一样,是为了桑族圣女而来的,是为了燕子令和那给桑族人带来数不清的屈辱与灾难的宝藏而来的!
  他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或许有区别,那就是,他令她上当了!
  她想到族长曾经说过的关于圣女的种种凄惨,桑族女子被人强迫生育,生下来的孩子若是正常就为奴为婢,长大后继续生育,而若是个聋哑,就会被人争抢,被大梁皇帝或是其他想要寻宝的人囚禁,再强行挖眼断手断脚,只为了一步步试探圣女的异能读心术究竟能到哪个地步,从而找到消失无影的宝藏。
  圣女是上天对桑族人的诅咒,每一个圣女一生都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和煎熬,能读人心读天心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如死!
  所以桑族人才会被迫离乡背井、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而梁湛来得那么巧,那些杀进村子里来的人和他有没有关系?
  他既然一早就知道她会生下圣女,那带人来杀尽她族人,逼走她丈夫,都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些,燕眉便觉得自己心如冰窟。
  她绝对不能允许梁湛对她的女儿做那些事,她只希望她能如一个普通人般正常的活下去!
  燕眉觉得自己在那一夜死了又活过来,天亮之时,她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小心观察着梁湛的神情,他对孩子的那种钟爱和狂喜就像一个信教徒见到了自己的救世主。
  她仔细谋算着如何能带着孩子一起逃走,她买通了奶娘,押上了自己所有积蓄。
  可梁湛看她实在看得紧,不但有丫鬟嬷嬷,还有何三夫妻做护卫随时跟随,她连小绿天的门都出不去。
  想想若她留下,还能给女儿做挡箭牌,万一将来人被梁湛找了回来,她也还能护着她。
  于是她放弃了一起逃走的念头,让奶娘先悄悄将燕喃带走。
  她想着,等再过几年,或许梁湛对她的看守没那么紧张了,她再偷偷逃出去找她。
  果然,梁湛虽看她看得紧,对奶娘的行踪就没那么注意了,在趁他出城办差的日子,她亲自送走了燕喃和奶娘夫妻。
  梁湛得到消息,连夜赶了回来。
  她所有的伤心都借着这个契机爆发,是真哭,哭了三天三夜,哭和女儿的骨肉分离,哭自己错付他人,哭了个够。
  梁湛果然抓狂了,疯了一样到处派人去寻找,几次三番不停地盘问她女儿丢失的经过。
  她大多数时候以哭敷衍过去,就算说,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她曾冷冷看着他问:“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着紧她?”
  喃喃是她给她取的名字,梁湛不配知道。
  梁湛言语勉强,搂着她说,“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爱屋及乌,也很爱她!”
  她在他臂弯里冷笑。
  一日、两日、三日……,女儿的丢失已成定局。
  梁湛看似信了她,但她明白,他也怀疑起了她,他们二人之间多了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再也跨越不过去。
  所以当梁湛说,他们再生个孩子时,她偷偷给自己服用的寒咳草药里用上了避子药。
  他哪是想要个他们的孩子,他是还想再要个圣女!
  这样的梁湛,和那些将桑族女子囚禁起来强迫生育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然而梁湛发现了她动的手脚,勃然大怒。
  他疯了一样红着眼睛问她为什么。
  她再也忍不住,也疯了一样质问他,他们的族人是不是他带人杀的,他要找回丢失的女儿,是不是为了圣女和宝藏!
  梁湛说了很多话,他发誓说桑族人被屠村和他没有关系,又说他是重生一世,寻找圣女和宝藏是为了避免大梁的亡国之祸,是为了他们能够天长地久地好好厮守下去。
  可惜啊,她再不相信从他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利用她和她的女儿,不可能!
 
 
第452章 不得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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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H`R]Ra a66>yMk吵一场。
  撕破脸后,燕眉以为梁湛会杀了她,但也没有,他禁锢了她的出入,给她的汤药一律由他亲自经手。其他吃穿用度与往常一样,只是他再不提找女儿的事,也不提宝藏的事。
  她的警惕心却从未降低过,那些不信任在她心上累积成厚重的城墙堡垒,她只想找机会逃走。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他的狠心,在她渐渐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梁湛给她下了药!
  她的行动逐渐迟缓,连开口说话都有些费力,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又有了身孕。
  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收敛了,放弃了抵抗,冷漠地将自己关在偏院中,日复一日麻木地过着,只为了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那一阵她和梁湛彼此都平静下来,相安无事,她冷漠,梁湛一如既往对她照顾周到。
  一直到生下孩子。
  那夜,她听见产婆欢喜地跟外头的梁湛报信说,是儿子。
  然后三日后,她见到的襁褓中的是个女婴。
  这一次她连质问的力气都没了,用绝食表明自己的态度。
  梁湛好生和她解释了许久,还是以前那些话,说大梁会亡国,说只要她配合他,借忠亲王之力保住大梁,得天下,那将来剩下的都是好日子!他们可以找回儿子,也可以找回丢失的女儿,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但她已经铁了心,再不想和这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她不懂什么家国大运,也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女平安过一日,可梁湛非逼着让她淌入到这浑水中,还美其名曰为了他们的将来好?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其实也不过是爱他自己而已,他想要的东西,他不惜手段、不管代价地筹谋所有去得到,包括她,也只是他想要的东西其中之一而已。
  可梁湛怎么会让她顺心绝食?
  他逼迫她吃东西,喝药,也就是那几日,在被灌了几副药之后,她就日渐觉得懒怠动弹,不知何时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变成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游魂,精神尚清醒,却只能被囚禁在这身体当中。
  这一囚便是十多年。
  一开始她有些欢喜,和梁湛以这种方式诀别,她痛快,尤其是看他日夜难过悲伤,她更痛快!
  可时日一长,她又开始恐慌,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去?莫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死?
  再过些日子,她又逐渐适应下来,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世界,反而看得更清晰。
  梁湛喜欢来跟她说话,他们似乎有很久没那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他说他对她的想念,说他仍然在费心思找女儿,说他上一世受过的苦难,说他这一世的筹谋,说他的野心抱负,说萧齐极受忠亲王疼爱,说他一定会让他们的儿子登上那九州最尊贵的位置!
  她也终于懂了这个人,他或许真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才找到的她,他对她的情意也有真心。
  但,他和她,分明是两路人。
  就凭他一开始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动机想要利用燕喃这一点,就凭他调包了自己儿子和忠亲王府的千金这一点,她就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燕眉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仍呆立在屋中央的梁湛,走到窗边不再看他,将视线转向窗外,平静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梁湛好不容易舒缓一些下去的情绪又因为她这句话,胸口如堵了一大坨铁,沉甸甸压在心上。
  她仍是没原谅他!
  “眉娘!”梁湛心里万千句话,在唇齿间转了半日,最后也只喊出来这两个字。
  燕眉不待他相问,便主动道:“这些日子,我虽口不能言,但仍有清醒之时,喃喃回来的事我知道,你已经快要集齐燕子令的事我也知道。”
  她说着,猛地转过身来,语声变冷:“喃喃不会读心术,所以,你能不能找到宝藏是你的事,请你不要再牵扯她进去!”
  “你都能听到?”梁湛心头百感交集,虽燕眉表情语气都极疏离,可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所说的话并不是浪费,仍是有几分欢喜。
  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眉娘,你看,我从未骗过你,一开始有所隐瞒,是我不好。可我不会害喃喃,更不会害我们的儿子,我只是想利用我重活一世的经历让我们大家都能过得更好!王爷发动在即,齐儿被他栽培得极好,而喃喃,她和元四也想找到宝藏,我从未逼迫过她!我……”
  “若她真的是会读心术的哑巴呢?”燕眉冷冷打断梁湛的话,逼视着他问:“你也会不逼迫她吗?你不会逼她修炼至读天心的境地吗?”
  梁湛咬紧了牙关,丝毫不退地对上燕眉的目光,开了口:“可她不会读心术,你不必再有此担心!”
  “可她若是会呢?”燕眉倔强地问:”你会挖她的眼断她的腿来逼她读天心吗?”
  梁湛沉默下来,在燕眉刀子一样的锋利眼神里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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