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燕喃点点头,随素琴去了正厅。
  跟在梁少宰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面生的高个嬷嬷。
  “爹。”燕喃迎了上去见礼。
  抬头瞄一眼那嬷嬷,见她神色严厉中带几分挑剔打量着自己,想起那日长公主的话,顿时有些明白这人来头了。
  “今日逛得如何?可有遇到什么喜欢的?”梁湛慈爱地看着燕喃,搂过她肩往里走。
  “很有意思。”燕喃笑着,“爹,女儿想跟您说件事。”
  她扫了一眼云嬷嬷。
  “嗯。”梁湛看起来有些疲惫,见燕喃的模样,示意云嬷嬷在原地候着,带着燕喃进了暖阁。
  “什么事?”
  燕喃这才开口说下午的事,“下晌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危险。”
  梁湛动容,“危险?什么危险?”
  燕喃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湛神情:“有人躲在马车底,想杀了春妮。”
  梁湛的瞳孔缩了缩,“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喃将她们在玉馔阁门口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春妮表示她能辨认出那飞刀破空的声音。
  “飞刀?”梁湛沉着脸,侧着身子靠在榻上,手指轻轻在案几上叩着。
  “爹,究竟是谁想对付春妮?是不是和当初将春妮找回来的人有关?”燕喃仔细看着梁湛的神色,“那让春妮冒充我过关的人找到了吗?”
  梁湛目光闪烁,低低“嗯”了一声,“还没有。”
  随即抬头浅笑道:“春妮的事,你暂且不用费心,凡事都有爹呢。我会继续去查,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她的安全,以后你出门还是别带上她了,我会在偏院增加人手,确保她没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为父自有分寸。你要做的,便是好好做爹的女儿,再风风光光嫁出去。”
  燕喃眨了眨眼,暗自咋舌,又是要她嫁出去……
  听爹这意思,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却瞒着她让她不要插手的意思。
  她心头虽疑惑,面色却如常,只乖巧点点头,装作后怕的模样,“当时可吓死我们了,幸亏元四爷相救。”
  她扫了一眼梁湛。
  梁湛听到元四并没有反应,反而多问了一句,“是萧衡的马车送你们回来的?”
  “是。”
  梁湛唇角弯了弯,“忠亲王是长公主的同胞哥哥,世子也算是你表哥,以后,可多与他亲近亲近。”
  燕喃涌起一丝不太妙的直觉,这个世子,不会就是爹钟意的人吧……面上乖巧应道:“是。”
  梁湛起身将她往外头带去,“来,给你介绍一下请回来的教养嬷嬷。”
  梁湛到外厅坐下之后方指了指站在身前的嬷嬷,“这是云嬷嬷,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是宫里专门教导礼仪的女官,长公主向太后讨了来,教你几日,正好趁着你及笄礼,将你介绍给宾客们。”
  燕喃一听云嬷嬷,便知果然是那日长公主提及过的。
  又一听,竟然是太后的人,颇有些出乎意料,忙浅笑着向那云嬷嬷微微曲膝,“多谢嬷嬷,还得劳嬷嬷费心。”
  云嬷嬷得了梁少宰介绍,标直的胸膛更挺,往前一步回礼道:“娘子客气,只不过……”
  她开始现场教学,“娘子在行福礼的时候,双手位置过高,欠身的时候双肩不能内扣,动作不能太大,背要挺,下颌要收……”
  燕喃丝毫不恼,也没有不耐烦,认真地听云嬷嬷说完,再照着她的意思做了两遍。
  其实从二十一世纪来说,燕喃的仪态是相当好的,毕竟她受过多年形体训练和舞蹈训练,虽然这身体没有她那时的结实肌肉与优雅线条,但在行正大气上,气质依旧。
  可惜在大梁,她的大方气质与大梁人所喜欢的闺阁娘子含蓄之美,确实有些差距。
  燕喃也明白这一点,更何况,当她知道这嬷嬷来自宫里,更起了要和她搞好关系的决心,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云嬷嬷有些诧异,长公主说她要教的是个野丫头,方才她冷眼看来,这确实是个没受过调教的,动作幅度夸张而轻佻,除了模样,几乎没有地方能入她的眼,和相府千金的身份更是不匹配。
  但见她毫无娇嗔之气,即使在自己父亲面前,面对她的说词也无半分恼怒不恭之意,倒是稍微有了些好感。
  又见她只两遍便几乎掌握了自己所说要领,微颔首道:“娘子聪慧过人,老奴甚慰,只这气度二字,还需沉淀,并不只是做样子,娘子需在平日一动一行间都有所注意,方能举手投足更加自然。”
  梁湛见二人一个教一个学,也满意地点点头,“喃喃还不错,来,先用膳吧,嬷嬷可以从用膳礼仪开始。”
  “是。”云嬷嬷曲膝。
  燕喃暗叹,原来父亲此时带她来,是早准备在用膳时教自己礼仪的。
  她有些不解,父亲如此心急,摆明是要她在及笄礼上大放光彩,用意何在?怕她给梁府丢脸吗?
  布菜上来,云嬷嬷从侯菜时便开始讲起,如何静坐,眼神应该落往何处,如何净手,什么时候拾筷,筷子的方向需要注意,意外被洒了菜汤怎么办……
  等等等等,燕喃暗自咋舌,前世,她在林府基本算是个放养的闺秀,渊哥哥也不顾那么多,常将她当男孩儿一般带在身边。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大梁的规矩,比二十一世纪的礼仪要复杂的多。而这云嬷嬷更是要求奇严,连咀嚼的动作都要控制两颊动起来的幅度!
 
 
第122章 燕子令的下落
 
  燕喃有些明白,当初长公主说到云嬷嬷时,为何有种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她早猜到自己会被云嬷嬷如此严训了吧?
  这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训斥倒挨了不少,她几乎每一步都是有错的,反复被指正,再改,指正,再改。
  梁少宰面带浅笑,柔和看着她在云嬷嬷指点下一点一点改进,似乎对云嬷嬷的严厉在意料之中。
  终于一顿饭完毕,云嬷嬷先行告退出去,留父女二人坐在榻上饮茶。
  燕喃这才长舒一口气。
  “累了?”梁湛亲自满上一盏茶给燕喃递过去。
  燕喃也不客气,接过大口一饮。
  梁湛笑着道:“这牛饮要被云嬷嬷看见,又该说你了。”
  燕喃俏皮嘻嘻一笑,上嘴唇还挂着奶沫,半撒娇道:“也就在爹面前女儿才敢放肆了。”
  梁湛扬眉一笑,亲自递了手帕过去。
  燕喃擦了擦嘴唇,把帕子握在手心,吐吐舌头,故作娇嗔道:“爹,这云嬷嬷是不是故意刁难我啊,这些规矩真有这么严?她真是宫里的人?”
  梁湛温柔笑着,“云嬷嬷不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更是宫里头几个公主的教养嬷嬷,长公主也是她教出来的,出了名的严厉,但经她调教出来的女子,必是大梁值得盛赞的贵女楷模,崔府的几位小娘子也曾请她去授课。”
  燕喃瞬间想到崔十一口中被元四爷爱慕的崔五娘,想来定是个美人儿。
  “那长公主是不是很怕她?”她托着腮好奇问。
  “被你猜对了。”梁湛莞尔,“不仅长公主,现在宫里几个公主,提起她也都畏惧三分,你这边离及笄礼只有十日,恐怕她这几日会更加严格地训练你,可受得了?”
  燕喃听了更确定长公主要云嬷嬷来调教她没安什么好心,装作畏惧的模样,不,其实是真有些怕,嘟起嘴道:“爹,为何要我变得像安阳县主她们那样?”
  “因为你是爹的女儿。”梁湛眸中闪着异色,“如今你进了梁府,更要随时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比任何人都高贵!将来,更会如此!”
  燕喃听这话只觉透着几分不对劲,似懂非懂点点头,心里暗自琢磨,比任何人都高贵?
  是因为姓梁,要比别人好,还是因为,桑族?
  当晚,元峥依约来到元太师的书房,元太师早已煮着一盏茶,在榻上等着他。
  “翁翁。”元峥见过礼,在元太师对面盘腿落座,“小子今日寻了个去唐府的机会,过两日想约上萧世子和崔十一同去唐府探探情形。”
  说着,将今日如何偶遇上唐二少,又借机害他受伤之事说了一遍。
  如今和元太师已经说开了,又将春柳当日在林府藏身,被那宦官带走的事儿也一并说明,只隐去了关于燕喃的部分。
  元太师听罢,哈哈一笑,只觉这法子倒像是以前的元四能想出来,捻着长须道:“你倒是当机立断,这么快便能摸上门去。宫里崔相和刘渭的手都长,唐侯想要藏人在宫里,怕不是那么容易瞒过那二人的耳目,照如此看来,俞府那丫鬟若被带回了开封,多半在唐府内。”
  元峥点头表示同意,“孙儿也是这么想。听翁翁的意思,燕子令的秘密,崔相和刘渭都不知道?”
  元太师手举着茶盏轻轻转动,盯着那茶盏道:“我也是推测。刘渭肯定不知。当年靖南王前脚刚胜迦南王,平了苗疆之乱,后脚就被官家黄雀在后,踏平靖南王府。你是被圣女娘娘救出来的靖南王唯一血脉。”
  元峥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此看来,靖南王府的命运,倒是和林府有几分相似。
  元太师继续道:“娘娘当时已认定你是那天命之人,便依附靖南王府而存,在靖南王府遭遇大变后,娘娘抱着襁褓中重伤的你北逃,这才遇到我。”
  “据娘娘说,当时靖南王已集齐四个燕子令,恐怕是这个消息走漏了风声,才引来灭顶之灾。不过靖南王在西南经营上百年,其势之大,难以估量,朝廷在与靖南王的残势争斗中,也损失不少。当时刘渭请旨想亲自出兵靖南,官家却点了忠亲王府第一任世子,也就是萧衡的哥哥前往。”
  元峥心一动,立时明白元太师为何做出刘渭不知的判断了,官家没让刘渭去,自是怕他知道了燕子令的秘密。
  虽刘渭深得官家信任,但他已是枢密院院使,统掌大梁军权,这样的人若再得了什么能一统天下的宝藏,怕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世子战死在靖南,燕子令遗失在苗疆。而据我所查,当时世子战死,恐有刘渭动的手脚。”元太师目色沉沉,“刘渭此人,最是贪权,反对他的地位有威胁之人,俱会被他早早打击,是以这十来年,枢密院牢牢被他握在手中。以他的脾性,对当时渐得重用的忠亲王世子,定不会任其壮大。”
  元峥点点头,这番推测合情合理。
  “至于崔更嘛,是个老狐狸。若说刘渭只是贪权,这人则是什么都贪,所以,以他的脾性,若知晓燕子令的秘密,只怕早就有所动作了。”
  元太师抿一口茶,压低了嗓门,“娘娘当初从靖南来,带来属于靖南王的燕子令,加上你的,如今咱们手头有两块……”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定定看着元峥,“若你能找到更多的燕子令,打算如何?”
  元峥顿住,这一问,实在关系重大。若被官家知道元府私底下藏有燕子令,只怕……会和靖南王、林府一样的下场。
  可让他将燕子令拱手送上?他办不到。
  元太师见他沉吟,更加压低了声音道:“元某只想问将军一句,将军一心强大梁复幽州,是为官家,还是为大梁,抑或,为天下人?”
  元峥身子微颤,这番话若传出去,元府几十口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他静静看着元太师的眼神,这位太师大人的念头,比他想的更远更深。
  他深吸一口气,静了半晌,方道:“我会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大梁兵弱将散,军制不改,再多的宝藏只怕都阻挡不了外族的虎视眈眈。至于燕子令……”
  他顿一顿,“能有机会得到,我不会放过。”
 
 
第123章 自残
 
  元太师黑色瞳仁映着烛火的一豆亮光,定定看着元峥,这话,已是将他们要做的事,引往更深的方向,而恰恰是,他想要的方向。
  元太师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将军不是个愚忠的人物,大梁必有希望。
  说完燕子令的事,元峥额上已是微微一层汗,不过,在这件事上能和元太师达成一致意见,对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他轻抿了口茶,呼出一口气,“还想问过翁翁,翁翁那日说刘渭的奏折有蹊跷,有什么蹊跷?”
  元太师看着他,轻轻叹道,“北蛮要幽州和林将军来换取永宁帝的消息,是直接传到太后和太子手中的。然后,在刘渭上的那奏折中,林将军,却变成了林家军,且,虽说这饮马河陷阱之事,由刘渭提议安排,但以他的语句之中,却似在回话,不似在提议。”
  元峥心念一动,“翁翁的意思,只怕有人吩咐过他想办法,是以他的语气,像是在回话?”
  元太师点点头。
  元峥瞬间想个通透,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滔天恨意,以刘渭的地位,能让他回话的,自然是永宁帝!
  “也就是说,北蛮只是要我一人性命,官家……官家却送了整个林家军?”
  元峥鼻子发酸,他一人死了也就死了,为何要害了燕子!害了林府!害死千千万万林家军!
  元太师见他红了眼眶,也一声叹息,“这只是老夫猜测,不过,若真是如此,想来刘渭处有官家给他的密信。”
  元峥轻轻点头,垂下眸来,“我想拿到那密信,查证个明白。”
  他看着自己的手,若真是如此,便做一回乱臣贼子又如何?!
  ……
  夜已三更。
  梁府西北角仍是灯火通明一片。
  灯火辉映间,长公主府后院的小佛堂内后宅,却是万明中一点暗,宅院内一丝灯烛都无。
  四下有初夏小虫的轻唱低语,夹杂着那宅院内透窗而出的,若隐若现的沉重呼吸,还有女人似娇似急或轻或重的吟哦,在窗外光影斑驳中格外缠绵。
  忽床板急速地响动起来,那辗转声愈加难抑,渐趋咿呀高亢,再一个骤起,语声颤颤娇呼,“阿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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