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午饭后,刘晓娣也要到研究院参加下午的会议,程午将她安全送达后才回家。
夜里十点来了不速之客,徐延林一进门,扯掉领带,挽起衬衫袖,径自往客厅走。
程午跟在后面,问:“徐先生,您找我有事?”
徐延林在沙发坐下,“小程,生日快乐。”
程午:“谢谢。”
徐延林看着她,说,“鹤城市区太热,明月山风景优美,气候凉快,公认的避暑圣地。我给你订了民宿,你过去玩一段时间,这是生日礼物。”
程午还是说:“谢谢。”
徐延林目光扫过茶几上的食谱书,“你在学做菜?”
程午说:“还没开始。”
徐延林一猜即中,“我妈的主意?”
程午纠正,“建议。”
徐延林笑出声,“我很期待你的厨艺。”
他坐了五分钟不到,留下民宿联系方式和一张卡就离开,程午坚持送他下楼,直到豪华轿车脱离视野才折返。
刚好电梯从UG层上来,门一打开,程午看见里面的人,愣住了。
周意立和她一样的表情,他旋即反应过来,伸出手拦了拦门,“程小姐也住这儿?”
看吧,这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程午站进去,按亮七楼,“嗯。”
周意立不由笑,“刚搬来。”
他在这住挺久了,从未见过她。
程午点头。
到了五楼,电梯停下,周意立与她道了再见。
自动门缓缓合上,关到四分之三,却又缓缓打开。
高大挺拔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内,周意立衣袖撸到肩膀上,右臂上黑色的巨狮目露凶光,獠牙尖锐,仿佛活了过来。
他勾起手中的口袋,“我买了龙虾和酒,一起吃夜宵吗?”
程午沉默一秒,鬼使神差的,她干脆道,“好。”
周意立咧嘴。
程午跟着周意立进门,他的房子和他人一样,黑白灰三色,贯穿始终。
最鲜研的色彩便是客厅里蒲葵和龟背竹,绿得葱郁,长势很好。
周意立打开电视,把遥控器丢给程午,让她挑电影。
可选择的不多,程午凭海报看喜好,放了一部美国片子。
播什么都不要紧,帧帧转换画面和那纯正美式口音就和桌上的龙虾一样,皆为下酒菜。
周意立喝酒豪爽,男子气概十足。
程午这时候就小口斯文,显得女子气。
周意立忍不住问,“你很能打?”
程午剥着虾,没有抬头,“我小时候读武术学校。”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周意立消化半分钟,失笑,“难怪那么厉害。”
程午说:“谢谢。”
周意立勾唇,心说她倒诚实不谦虚。正这么想着,便听见她夸自己,“你的身手也不错。”
他一口辣子呛在喉咙,捏拳掩在嘴边,剧烈咳嗽起来。
她终于抬眼看他,“怎么?”
周意立额头泛红,凸出几根青筋,他灌了口酒,目光落到程午鼻尖。
沾了一点油,这令她看上去不那么冷淡,所以他不打算提醒她,而是问,“和你比呢?”
“我是专业的。”程午若有所思,“你要和我切磋?”
周意立有自知之明,“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争强好斗的人。”
程午说:“哦。”
周意立:“……”
龙虾很快便被消灭光,电影进度条才不过拇指长一截,程午擦干净嘴,“周先生,谢谢招待。”
周意立笑道:“不客气,有来有往,下一次换你请我。”
程午离开之前,她果然说:“好。”
她走了,屋里静下来。周意立调高电视音量,点了支烟抽。
他盯着袅袅绕绕的青雾,半晌,似乎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手机铃声响起,他瞥了眼屏幕,笑容淡下来,没有接听的打算。
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高楼,也并非能天天见到。事实上,自从那晚后,周意立再也没有偶遇程午。
没想到却在明月山误打误撞碰上了。
程午入住的这家民宿是周意立朋友开的,八月山风凉爽,森林里湿度高,瓜果新鲜适口,主人邀请他去玩耍。
周意立到得很晚。
民宿主人留了灯等他,人昏昏欲睡,撑着头一点一点,听到外面车子引擎声才来了精神。
主人叫杨江,年纪比周意立大两岁,不是富二代圈子里的人。
当年周家还未走大运发迹时,同住在一个小胡同里,互相看得惯,能玩到一块。后来周父鱼跃龙门,周意立有了新的社交圈,也没断联系。
这样的朋友自然是交情深厚、不图利益的。
杨江给周意立炒了盘乌冬面,倒上自酿的桑葚酒。
露台外面石榴花满枝,花叶间露出满月,白色光华如瀑倾洒大地,草木隐隐绰绰,随风摇晃。
山林的夜晚是寂静的也是吵闹的,雀儿未眠,偶尔扑棱翅膀飞速划过,青蛙胆子壮,大摇大摆伏在石板上。
周意立与杨江对酌,桑葚酒酸甜,入口醇香,他说:“每次来你这我都会想,没人比你更会享受生活。”
杨江笑,“羡慕?”
周意立未置可否。
“抓紧结婚,生个接班人出来,再过二三十年,你就解脱了。”
“大哥别说二哥。”
“我一没有家族企业继承,二属于不婚主义者。”杨江说,“你跟我没有可比性。”
周意立哼道,“少拿不婚主义者当幌子。”
杨江面色一滞,脸上带了点苦意。
周意立自知失言,拍了拍杨江的肩膀。
杨江笑了笑,随即松快起来,“我看新闻爆料你又和一个小明星打得火热。”
“网上的话也能信。就吃过两顿饭,她也不是什么小明星,人家里的财富公司十年前就在美国纽交所上了市,老头和对方合作愉快,便想打联姻共赢的主意,也是想得美。”
“怎么,瞧不上?我看挺漂亮的,不比女明星逊色。”
“这年头漂亮女人满大街都是,一样眉毛一样鼻子一样下巴,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五句都大差不离,谁都不比谁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主要还是没感觉。”
杨江突然想起个人来,“前几天来了一位新客人,非常特别,过目不忘,说不准就是你想要的感觉。”
周意立顺着话头接道,“那我倒要会会了。”
“就住你隔壁。”
两个男人碰杯,哈哈大笑。
“对了,你说华子找我有事。”
“说是可能会请你配合调查一桩少女失踪的案子,不过现在不十分确定,还在和局里领导商议。”
周意立拧眉,“什么少女失踪案子?找我配合?”
杨江:“具体怎么回事他没说,我也不清楚。”
周意立放下筷子,“行吧,需要帮忙,让华子直接联系我。”
喝够了酒,周意立拿了门卡,去专门给他留的房间休息。
到了地方,发现旁边的门未掩紧,留了拇指缝宽的缝,而屋内一片漆黑。
显而易见,里面的人睡下了,而这人忘了落锁。
周意立本来不想管闲事的,但考虑到这是杨江的店,若因此发生意外,好友难免有麻烦,于是抬手敲门。
是个浅眠的,他的指节第三次落到门上,有了回应。
“什么事?”
周意立耳一动,心道,声音挺像程午?
“这里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把门关上再睡。”
提醒完,他没有急着离开,等待回话确认。
不消半分钟,收到肯定答案,“周先生。”
第6章
程午按亮房间,裹上丝绸被走出去,她将门缝拉得更宽。
走廊只开了两盏壁灯,光线昏黄黯淡。
男人声音低沉悦耳,“程小姐,好巧啊。”
这也能碰上?
他都差点怀疑是自己故意制造的偶遇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命运指引??
周意立脑中乱想,面上却未有表现,漆黑的双目中浮着笑意。
不知为何,程午心脏狂跳两下,她抬眼凝视他。
西餐厅那次,她也因为他的声音波动了。
周意立问:“到这里避暑?”
程午“嗯”了声,“你也是?”
“我来吃两顿原生态绿色农家菜,不久住。”
周意立笑看程午,她大概洗了头没干透就睡下,被压得支棱巴翘,再配上此时“衣着”,高冷姿态全无,尤其慵懒可爱。
他打趣她,“我说谁这么心大,门都不关?原来是你,仗着自己厉害。”
“没关吗?我记得我关了……”她想了想,“啊”了声,道,“我没反锁,之前有小孩子在外面闹了一阵,可能是被他们拧开了。”
周意立笑意不减,“下次记得顺手反锁,我就住你隔壁,明天见。”
程午点头。
周意立听见程午落锁的声音,才刷了房卡进门,简单冲澡洗漱,倒头就睡。
夏季昼长夜短,第二日醒来不到七点,整个世界却完全被温暖金色占据。
他敲程午的房间,迟迟无应答,料想着她出去了。
本来打算邀请她一起吃早饭,看来请不成了。
周意立一个人到接待的主院,杨江坐在吧台,叼了烟,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
他见到周意立,把烟盒丢过去,“就起了?”
周意立接住,抖出一支,“我不是来你这懒觉的。”
他低头衔进嘴里,对着火苗吸燃,“看见我隔壁去哪了没?”
杨江怔了一秒,露出戏谑的笑容,“左隔壁右隔壁?”
周意立喷出青烟,“过目不忘的。”
杨江调侃,“可以啊你!就认识了?有感觉?”
周意立一边弹烟灰一边笑,“江哥,我好心告诉你,别说坏话,她拳头厉害得很,当心被揍。”
“你有故事?”
“她去哪了?”
“每天早晨都会去游泳。”
周意立捏着烟,知道人在哪后却又不去找,反倒关心起早餐吃什么,“我想吃葱油素汤面,加一个溏心蛋。”
杨江问:“你不去游泳?”
周意立拖了把椅子到门口,那处地势空荡,“游什么泳,晒太阳。”
杨江笑骂,“有病不是。”
绕过主院,只需步行两分钟,便是露天泳池。
澄蓝清水中只得程午一人,灵活的像原本就属于深海的美人鱼,来回追逐着池中金阳,扑荡起水花。
她似不知疲倦,游了接近一个半小时才伏在岸边喘气。美丽的背脊如白玉,水珠闪闪发光,滚落消失。
程午回房间换了衣服到餐厅时,周意立的葱油素汤面刚刚端出来,鸡汤鲜浓,香葱青翠,溏心蛋颜色漂亮,看着很有食欲。
周意立朝程午招招手,她过去与他同桌。
他向她推荐,“老板亲自煮的,味道绝了,要不要来一碗?”
程午受到诱惑,“好。”
周意立笑了,对着厨房喊,“江哥,还要一碗葱油素汤面,加一个溏心蛋。”
他声音本就沉,拔高音量后,愈发慑心魄,餐厅里零零星星的几桌人都投来视线。
周意立不管旁人目光,问程午,“你今天什么安排?”
程午摇摇头。
“打牌么?三缺一。”
“我不会。”
“很简单,带你打两圈就上手了。”
程午盯着他,“好玩么?”
周意立说:“当然。”
程午点点头。
周意立吃完,程午才刚刚动筷。
他正大光明瞧她,目光渐渐从她立体好看的脸移到长长细细的手指上,这时脑海中忽然回忆那晚她女神将般的惊艳登场,不禁想,这双手变成厉拳落在身上有多疼。
程午感到不自在,她要求他,“周先生,不要这样看我。”
周意立:“……”
程午说:“你影响到我了,我不习惯。”
周意立闻言勾唇,收回目光。他霎时心情大好,又发觉,自己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这样的性格。
没了注视,程午继续吃面,果然更加美味。
杨江给他们送来豆浆,“这是石磨磨出来的,还加了点蜂蜜,非常好喝。”
程午客气道谢。
杨江放下豆浆就走,周意立取过其中一杯,喝了两口,说:“程小姐,我们打个商量?”
程午递到嘴边的动作停下,平淡扫向他。
周意立问:“你觉得我们算有缘份吗?”
短时间内,不期而遇太多次,很奇妙。
程午想了想,认真点点头。
周意立盯着她,表情柔和了几分,但是难以察觉。
他直抒心意,“既然我们想法一致,那就交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