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换一个女人听这话,会觉得他浮夸,老梗撩妹,靠不住的。
程午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她认为他真诚,“可以。”
周意立隐约有种自己已经拿准她反应的本事,绝不会像冯博那样被拒绝,心情大为爽快。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就不必程小姐周先生的称呼了,直接叫名字,怎么样?”
程午赞同。
愉悦的早餐结束,周意立带着程午打牌。
她脑子聪明,这方面有天赋。再加上惯例新手运气较好,反而是赢得最多的那个。
周意立问程午是否请客。
程午说好。
他知道一个好地方,山下的明月镇有家小馆子,凉面和凉糕味道简直是当地一绝,暑气难挡的季节,最适宜吃这两样。
周意立开车,程午坐副驾驶。周意立老司机了,驾驶技术绝佳,车子向下疾行。
路上,程午没有和周意立交谈。她降下车窗,山风猎猎作响,在她的发间穿过,把清香送到他鼻尖。
周意立深深吸口气,不禁侧头望了她后脑勺一眼。
大约二十分钟到达明月镇,小馆子挨着一所中学,虽然暑期学生放假,却也坐了两桌,想来应该是他们一样的游人。
周意立首先点了双份的凉糕凉面,又要两碗水饺,问程午,“你吃韭菜还是白菜?”
程午坐在风扇前,衣服被吹得鼓起,“白菜。”
周意立对老板说:“两碗白菜水饺。”
他让她看墙上的照片,“九四年这家店就上了报纸,黑猪肉馅的饺子,浇在凉糕上的红糖甜度刚刚好,不会让你失望。”
程午很专注,她阅读照片中的报纸文字,“鹤城名小吃“哒哒香”凉糕凉面位于明月镇二中旁,生意相当红火……”
旧式黑白报,纸张发黄,文字排版小小一块,极有年代感。
看完了,程午说:“ 嗯。”
果真合程午胃口。
皮厚馅多的饺子,蘸上加了热的油辣子,凉面顺滑,凉糕软糯有嚼头,程午吃得十足满足,肚子微微鼓了一点。
价格却很便宜,这么多东西,总共才三十六块,没有她今日赢钱的零头。
她请了晚饭,所以周意立去旁边小超市买烟,顺便给程午买了支冰激凌。
程午有些发愣。
周意立右眉上抬,“不喜欢吃?”
程午接过,笑了一下,“没有不喜欢,谢谢。”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夏天,妈妈也会给她买冰糕冰棍,这样的记忆很短暂。
周意立拆开烟盒外面的透明胶纸,“时间还早,要不在镇上逛会儿?”
傍晚的绚丽云霞覆盖了明月镇,低矮古朴的瓦房温柔蕴藉。
程午口里冰爽,她点点头,“好。”
小镇上来了些避暑的客人,天空景象绮丽,纷纷驻足,仰头选取镜头。
火红云层下,灰黑色的电线朝两边拉长,上面不怕生的小鸟时不时蹦跶,俯瞰他们。
周意立和程午走在街巷中,一人咬着冰激凌,一人抽着烟,四处张望。
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气候宜人,别无其它。小镇不大,围着转了个圈,没有花多少时间。
正准备打道回山中民宿,周意立接到一个电话,讲两句挂了,他问她,“打篮球吗?”
冰激凌的甜腻仍留在唇上,有点干燥,程午舔了舔,“哪?”
周意立视线捕捉到那粉色的舌尖,饱满优美的唇增添亮光,他目光沉了沉。
“二中篮球场,有个朋友是这的体育老师。”他索性解释清楚。
程午意外。
他这人看似随性不讲究,但穿的都是名牌,开的车也上千万,可见身家富裕。
她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有当普通中学体育老师的朋友?
徐延林的朋友,可个个都是不平常的人物。
周意立笑看走神的她,“程午。”
程午心一颤,目光向上,那几粒淡淡的雀斑也跟着动。
很多年没有人会连名带姓叫她,被他用低沉如钟的声音叫出来,令她震动。
周意立再次问:“去吗?”
程午不能拒绝。
第7章
周意立的车被拦在校门口,他向保卫员报了朋友姓名,得以放行。
校园里没有学生,格外寂静。
停车场在教职工宿舍外,刚熄火下车,就见一个体格尤其强壮的年轻男人快速走来,笑容开朗,“立哥。”
眼睛却看着程午,“这是嫂子?”
周意立挑眉,“嫂什么子,我朋友。”
男人说错话,有些不好意思,对程午说:“抱歉……”
程午大方的接受了,“没关系。”
周意立互相介绍了下,程午不爱记名字,客客气气叫人段老师。
段老师带着他们往操场走。
落日余晖色彩鲜明,红绿相间的塑胶篮球场罩着薄薄光晕,以及拉长的人影。
段老师对程午很感兴趣,“我们学校的女老师都不愿意打篮球,一会校队那几个小子见到你,保管眼睛瞪得比牛大。”
暑期无事可做,他时常约着学生打球。
周意立损他,“你也比学生好不了多少,眼睛本来就大,现在像个铜铃,自己不知道?”
段老师脸一热,挠挠头。
篮球队的几个学生穿着红色球衣秋裤,皆是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程午出现,小伙子们面露诧异,又难掩惊艳,嘻嘻哈哈的表示要让她一筹。
周意立戏谑道,“谁让谁还不一定。”
程午嘴角翘起。
他勾勾手掌,朝着拍球的说道,“让她投一个。”
篮球抛了过来,程午单手扣住,白皙细长的五指灵活养眼。
她只翻起目光看了球框一眼,漫不经心的,手腕一抬,篮球准确无误落入空心。
不得不说,姿势很帅。
即便在意料当中,周意立仍旧一呆。落地的篮球仿佛砸进他心脏。
不知是谁“哇”了一声,个个目瞪口呆。
带头的少年眼睛中闪耀着星星,“高手啊,既然姐姐这么厉害,我们就不客气了。”
程午说:“嗯。”
周意立听这话,心想是她的风格,不禁笑了一声。
这场比赛三对五,原本玩的成分居多。只是程午打法勇猛,燃起大家争强好胜的心。
场上的人,只有周意立没所谓。在他看来,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能把她手中的球抢了?能守住自己的球?
这位可不是寻常漂亮女人。
自然毫无压力carry全场。
打了一刻钟,学生们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嚎起来。
“手下留情啊姐姐!”
“ball ball you!”
程午抬起手臂拭掉鼻尖的热汗,答应道,“好。”
她放了水,周意立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直到天上彩霞被灰色占夺,“球赛”结束。
学生离开,专门对程午说:“姐姐,下次再一起打球啊。”
程午不懂说客套话,她便笑了笑,没有回答。
洗手的时候,周意立将衣袖撸到肩头,黑色狮头威风凛凛,被他放在水下。
程午不由自主盯着他看。
其实周意立今天穿的T恤宽松,热汗浸湿后贴着肌肤,把结实流畅的形体彰显出来。
他的身材很好,肌肉块头虽大,却是一种刚刚好的状态,少一分便会觉得弱,多一分又会感到腻,非常有力量感。
周意立捧水拍脸,忽然瞥了过来,“看什么?”
程午抹掉他溅过来的水珠,“你身材很好。”
周意立:“……”
论说话直接,她是他这辈子见过唯一的女人。
他露出略有深意的微笑,“谢谢夸奖。”
段老师从公厕出来,然后回宿舍换衣服,他随他们一起上山。
周意立未将衣袖放下,坐在驾驶室里抽烟,抽了两口才想起问她,“你抽不抽?”
程午摇摇头。
周意立笑了,是一种很满意的笑容,“我以为你抽烟。”
程午说:“抽烟有害健康。”
他将烟雾吐出窗外,隔了半分钟,扭头说:“程午,你很特别。”
程午与他对视,“怎么特别?”
运动充足,使得她白豆腐一般的皮肤染上酡色,分外迷人。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依旧澄澈,干净而无辜,盈着最后一点暮光。
周意立说:“刚开始我认为你是非常厉害的人物,现在我肯定,你比小孩更加小孩。”
喜欢或不喜欢,愿意或不愿意,想要或不想要,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规则。
不假意虚伪,不阳奉阴违。
很纯粹,很天真。
程午不知他所想,再问,“是好话吗?”
周意立眯着眼睛,“当然。”
程午:“谢谢。”
周意立失笑。
既然说到了“小孩”,他问,“你多大了?”
“二十七。”
“我三十。”
很明显,她对他的年龄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哦”了声。
周意立没有再找话说,他一支烟抽完,段老师来了,坐进车里。
练体育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话没有顾忌。
“程小姐,你从事什么工作啊?”
“私人保镖。”
话一出口,车内两个男人都惊住了。
周意立侧过头,眼神定定,“保镖?”
段老师兴奋起来,“女保镖?”
程午“嗯”了声。
段老师说:“我还以为保镖都是男人呢,没想到女人也可以当保镖。”
程午说:“都可以,女人不比男人差。”
她说话直接,段老师尴尬,连忙解释,“……程小姐,我没有看不起女人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程午短促的笑了下,“没有误会。”
段老师松口气,愈发感兴趣,问:“那你经常打架么?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戴墨镜穿西装,很威风。”
程午严肃起来,一本正经,“不,这是不专业的表现,我不会允许发生需要靠动手解决问题的危险情况。”
段老师哈哈笑了两声,“看来我真的是头发短见识也短,在行家面前闹笑话了,你别见怪啊!”
“不会。”
周意立目不斜视开着车,耳朵却在听他们的对话。
程午吐字不多,神情也淡淡的。即便段老师神经大条,也摸不清她的性格,不知刚才自己唐突的表现到底有没有惹她生气,一时静下来。
周意立却是知道,她不撒谎,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嘴角勾起弧度,问程午,“那你平时的工作是做什么呢?”
程午说:“私人助理,私人司机,时时刻刻保持敏锐的观察力,防止出现意外事故。”
周意立挑眉,“那你遇到过意外事故么?”
“很少。”
“意思就是遇到过了?”
“只有一次。”
周意立看了看她,问,“能说说吗?”
程午想了想,说:“我第一次陪老板参加商业活动,仪式结束后,他的竞争对手叫了十几个人来找麻烦,当时场景比较惊险。”
后座段老师膛目结舌,忍不住接话,“那最后结果怎么样?你和你老板受伤了吗?”
周意立轻笑一声。
程午说:“没有,他们打不过我。”
周意立附和,“她是专业的。”
哪知程午扭头,她凝视他轮廓如刀削的侧脸,“你想和我比比?”
周意立再次轻笑,“程午。”
程午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周意立有点无奈,“不想,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他顿了顿,“而且,我有自知之明,你有多厉害,我是亲眼目睹的。”
程午默认事实。
段老师压不住好奇心,“立哥,程小姐有多厉害?你亲眼目睹什么了?”
周意立随口道,“前段时间去柬埔寨旅游,冯博护照被偷了,惹上一群当地混混。程午救了我们,她徒手放倒十几个男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段老师呆若木鸡,喃喃的,“厉害死了。”
程午一时无言,她听不出褒义贬义,不知自己应不应说“谢谢”。
周意立问,“那天晚上你是路过?”
程午拉回思绪,“我出来买矿泉水。”
周意立又问:“为什么帮我们?”
程午:“听见你们的声音了,中国人。”
周意立默了默,说:“那,和你一起的那两位,就是你的老板?”
超出限度,程午皱了一下眉,“我不能回答。”
周意立一点都不觉得丢面,他之前是随口一问,现在又随口一说,“看来我都猜错了。”
没有人再说话。
车子在盘旋的山路上飞驰,道路不平,他开得很稳。
过了两分钟,程午问:“你猜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