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何逃离破船——因果定律
时间:2018-07-10 08:45:21

  人在异国他乡,倘若一句话说错了都有生命危险,到时候真是谁都救不来。想到这里,司徒阔嘴里一阵发苦,比喝药还苦……如果不是他这场病,应该是他前往西海沿子,而后藩国世子甚至国王与他在边境进行谈判的。
  可是贾琰作为代他前去的特使,自然没了这份优待,不好过于高傲,只能迁就对方一些。司徒阔看到贾琰托付给许直和石光珠的信件的时候,死活问他们里面写了什么,石孟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哽咽着说:伯衡担心自己有个万一,孤儿寡母没人照顾……说完还哭了两声。
  唉,楚王揉着额头,说起来这一趟如果平安回来,也算是贾琰有大功了吧。这样的功臣倘若不酬功,朝廷何以面对忠臣能臣呢?这么一说,司徒阔想起了,以林海大学士的品级,实际上如果林家有儿子,是该给恩荫的。
  可是林大人只有一女……没关系呀,现在伯衡夫妻的小儿子就姓林。司徒阔打定了主意,石孟圭早有勋位也就罢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给贾琰的两个儿子弄个恩荫。这也不枉他们快十年,林宜人还在教导他儿子亦师亦友的情分,就这么定了。
  远在藩国的贾琰还不知道,司徒阔已经决定给他两个还是小豆丁的儿子弄朝廷编制了,现在他正在应对比当日大营中更直白的不满和抗议。不过,藩国鹰派,贾琰心中冷笑,这个国家若是落在他们手里,那才叫催命符。
  贾琰当然不是诸葛武侯,也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不过他也无需面对那种局面。国王和世子,正在积极主动的挨个指出所谓鹰派的荒谬之处,从大吴太宗朝那场战争开始说到现在,明确指出和谈—与大吴交好是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们这样的积极,反而让贾琰身边的人诸如任鹏,甚至谭正奇都有了些怀疑:这对父子,就算为了藩国的长治久安,也不必这么殷勤吧?殷勤的让人怀疑。
  这种想法自然反馈到了贾琰这里,不过作为本次出使的最高负责人,贾琰的态度非常坚定,而且在各种场合表示了藩国这样做才是生路。他把持住了观点,也会坚定其他人的信心,其实他们的出使任务就是和国王进行最后的确认。
  这段时间贾琰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往西海沿子大营和蜀州发去,因为还是担心出现意外,他们还准备了信鸽。从贾琰这里,简短的书信放入信筒里,直飞蜀州。很快,在数月之后,贾琰恍然发现重阳节都过了的时候,楚王转来了皇帝的旨意:藩国派使臣入京进贡、朝拜,参加立储大典。
  最后的消息让原本站着的贾琰趔趄一下,立储!他猛地回头问道:“你没看错?”
  谭正奇将邸报和书信都递了过来,贾琰一字一句的看过,是什么促使皇帝下定决心了。他没注意,谭正奇动动嘴唇,似乎在挣扎,最后还是闭上眼睛咬着牙道:“大人,末将有话想对您说。”
  贾琰抬起头,谭正奇脸色无比郑重,贾琰盯着他,最后点头,转身道:“进来说罢。”
  两个人坐在房中,贾琰就道:“你想说什么,都说出来。”
  贾琰与藩国使臣一道返京,一同回去的还有国王的二王子、三万字,以及宗女。虽然这是表达诚意的一种方式,可贾琰总觉得这是国王在帮助王世子扫除障碍,将年龄最靠近的两个打发到京中。最有趣的是,二王子就是鹰派推举的继位人。
  现在可好,直接被老子给送到了京中,国王对内的说法是二王子“代表他和王世子前往京城”,可实际上他在给端平皇帝的书信中,请求大吴将这两个儿子留在京中为质。虽然贾琰觉得这么对待亲生儿子有点太坑人,但是从对藩国负责任的角度,国王的做法是果断而正确的。
  这就是毗邻大国的小国国君应有的觉悟,如果这点果断都没有,这个国王和国家早就完蛋了。这次回来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省时间,他们无需前往蜀州,直接从渝州乘船而后北上。楚王他们在九月的时候就离开了蜀州、返回京城,贾琰现在躺在船舱里,想着谭正奇告诉他的事情。
  当日他原想写信将事情告诉楚王,可是想到兹事体大,有些不安全,最后还是决定亲口告诉楚王。这事真的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谭正奇赌咒发誓,贾琰又相信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简直要将自己听到的当成天方夜“谭”。
  世间真是无奇不有,世间真是……皆为利往。没想到啊,闭目养神的贾琰漏出一丝笑容,正好,这件事情可以利用来为新登基的太子殿下立威。
  还不知道贾琰几乎丧命的黛玉,正在屋子里面对司徒循提出的问题,原本是让这小子在这里读两个月的书。没想到,司徒阔回来之后决定:在儿子正式读书之前,都让他现在林宜人这里受教。所以,黛玉不得不面对司徒循问的这个让人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
  “先生,戾太子刘据如何才能避免悲剧,我是说,身为人子不能限制父皇的行为,他要怎么做,才能知道汉武帝并没有死,从而做出准确判断。”
  黛玉半晌都没说话,这种问题终于还是来了,可是在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黛玉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和自己家傻儿子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怎么将这个回答讲解的,非常清新脱俗、至少将来这孩子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不会觉得:林先生真是太心机了!
  “先生?”司徒循看着手边文选中的长门赋,“先生,所以这是不可避免的吗?”旁边的贾非睁大眼睛看着母亲,这世上也有娘不能回答的问题吗?好新奇。
  黛玉笑着摇头:“先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世上有些事情能够改变,有些事情不能改变,世子还记得前日我们讲到长门赋的时候,还讲到了废后陈氏,讲到了唐朝的则天皇后。”
  司徒循点头,这些他当然都记得,所以呢?
  “那么,世子回去不妨读一读唐书列传的第一篇,以及上官仪传,看看是否能从中发现什么,好吗?若是读的不顺,不妨请王妃讲解一番。”于王妃一定很乐于给儿子讲解这一段。
  司徒循疑惑的点点头,从汉朝一下子又到了唐朝,跨度可真够大的。而贾非打定了主意,一会就问母亲,为什么要读唐书……不,为什么要读史书呢?史书就是记载历史啊,难道里面还能有什么能被他们发现的东西吗?
  “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一旦遇事,便与里巷人无异,只缘读书不作有用看故也。何取?观史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而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亦可以进,智识亦可以高,方为有益。”
  黛玉合上书卷,微笑看着一脸疑惑的贾非,贾非只是大致懂得意思,却并不能设身处地的了解才如何操作。
  将儿子搂在怀里,黛玉笑道:“这段话的大致意思并不深奥,你能够懂得,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看着贾非点头,黛玉笑道,当年她父亲交给伯衡和自己的道理,终于到了她教给自己儿子的一天了。不过贾非还小,只是让他有个印象,明白要多思多想,明白什么叫“带入”就够了。
  贾琰在腊月返回京城,大吴有意让这场和谈宾主尽欢,自然也给了藩国使臣相当的礼遇。即将入主东宫的司徒阔奉皇帝旨意郊迎一里,欢迎藩国使臣带着王子、宗女到来。而贾琰尽管归心似箭,可他还要作为当事人协助鸿胪寺和礼部的礼宾官安置好藩国使团,还要协助他们决定位次顺序。
  在立储大典当日,东宫典礼结束之后,皇帝将在紫宸殿里接见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不过这就不急,将使团安置好,又跟随楚王入宫复命,得到皇帝赞许的贾琰,在傍晚非一般的打马归家。什么许正行已经随同回京入了工部,又或者郭昂那边,郭老大人过世之类的消息,他一个都顾不上了。
  他要回家,要看二老和自己的妻儿,这还是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一家人头一次分别这么久呢!他可爱的小儿子林是,怕是都要不认得自己这个父亲了,贾琰翻身下马,缰绳扔给门子。上房通报“大爷回来了!”一嗓子刚喊出来,贾琰已经大步进房了!
  满心以为妻子等待着自己的贾琰不清楚,之前他写给许直同石光珠的书信—关于托付他们的处理自己身后事那两封信,早就先他一步,打着“伯衡之物”的名头被送了过来。现下,书信已经被黛玉看过了,参军大人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读书心得和琢磨透了的东西,一代传一代,不过还是看领悟能力。
 
 
第95章 
  林海搂着外孙笑问:“你父亲要回来啦,阿非想他没有啊?”
  “想!”贾非当然想念父亲, 他大声道:“爹爹原来还说要带非儿去放风筝呢!爹爹是不是不想带着非儿放风筝才出门的呀。其实非儿也不是一定要去, 等爹爹回来, 我就告诉他。”
  “瞧这孩子,”林海抚着幼童的发髻笑道:“我们非儿还是个孝子, 这样的话回来可千万要告诉你父亲,这样他会很喜欢的。”贾敏在一旁简直是哭笑不得,非要这么逗孩子玩吗?
  贾非的大眼睛看着外公, 真的吗?连外公都这样说, 那他一定要讲。
  黛玉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撺掇自己的傻儿子, 如果这样的话和伯衡说,贾伯衡大概会哭的花园池塘涨水。那个人最受不了家人关爱他, 平时他不说只是嘴硬而已, 到生死关头, 什么朝廷大计都先放下, 要想法子把家人安顿好。
  这就是贾琰,黛玉想着两个时辰之前她看完的信件, 心里又酸又涩。虽然担心不能回来、家人无靠, 可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朝廷大局考虑还得亲赴险境。做官呐……黛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看见遗嘱和给那两个人的托付之后,她固然没有气恼,可也绝对谈不上多么的欢欣。
  这种气恼更像是劫后余生的释放, 黛玉不敢想象如果贾琰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会是怎样一种境况……他们相识至今快有二十年了,早就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如果贾琰有个好歹,就好像硬生生斩断肢体一般。
  不得不说夫妻在一起久了,想法也会趋于一致,贾琰也是这么想的。
  “给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问安,”贾琰此次也是有惊无险,此刻看见家长一下子绷不住,险些落泪:“舅舅、舅母,二老可好?”
  人上了年纪,自制力就会减弱,感情表达很容易激动。贾琰好歹顾忌着贾非在场,为了儿子眼里的父亲形象他也决计不肯落泪的。可林海、贾敏就全无顾忌,他们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看见自家孩子平安回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贾敏拭泪,好好打量贾琰一番:“好好,总算平安回来了。”知道贾琰作为特使前往藩国,而后遭遇大火的事情,虽然已经知道有惊无险一切平安,但贾敏又在清净寺供了一盏长明灯,日夜祈福。
  林海也几日的夜不能寐,作为大学士时刻关注着那边的进展,直到贾琰会同藩国使臣返程才放下心来。拳拳爱子之心,贾琰岂能感受不到呢,他将二老扶回座位,跪在正厅当中行大礼拜见,又起身之后才看向黛玉。
  “又走了半年,家中诸事,劳累你了。”
  黛玉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当着儿子和父母的面,你就装吧”,贾琰嘿嘿一笑,才恢复到平时的样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搂着媳妇不撒手,可想死他了。然后就是儿子,贾非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父亲:“爹爹,你不带着非儿放风筝也不要紧,以后不要走这么久好不好。”
  可能之前大人们的态度感染了他,贾非说着还哭了,他一哭不要紧,一直忍着不掉泪的贾琰也抱着儿子哭起来。原本眼圈红了的黛玉叹口气,她可真是没法说这对父子……作为妻子和母亲,只有她亲自上前将两位爷分开。
  林海原本想叫贾琰问问要紧事,比如南安郡王如何?前线是否还消停之类的,没想到刚开个头就被贾敏掐了一下。“玉儿赶紧带着琰儿回去休息,非哥儿跟着我,一会咱们一道用饭,然后都早些休息。”被掐了一下,林海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他很配合的抱起贾非。
  “来非哥儿,外公、外婆给你讲故事,让你爹娘歇歇。”贾非很配合的被抱走了。他们这样一幅“我们懂”的样子,到让两个脸皮已经不算很薄的年轻人脸红了,贾琰与黛玉送走父母,回到自己院中。下人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打发掉下人,贾琰嗷的一声搂住黛玉。
  “媳妇,可把我想坏了,”贾琰抱上就不撒手,“你不知道我多想你。”这样直白的感情表达,黛玉很久都没听到了,她回抱住贾琰,低声道,我也想你了。
  就因为这句话,他们俩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双双从浴室出来,而且两个人头发都是湿的。已经入冬了,这种情况最好就不要出房间了,黛玉本想打发人去和父母说一声,却不想那边已经打发人过来了。“老爷太太说了,天冷,大爷才沐浴更衣,大冷天就别折腾着过去。他们自带着少爷用晚饭了。”
  黛玉站着听了父母的嘱咐,又叮嘱丫鬟伺候好老爷太太并少爷,然后才瞪着擦干头发、换了衣裳从里间走出来的贾琰。“都怪你!”父母辈都是过来人,一看小两口一个时辰还没动静,有什么不明白的。黛玉觉得不好意思,又拍了贾琰一下。
  贾琰笑着拉着媳妇的手,两个人也坐下,等着厨下准备的锅子送上来。他道:“是是,都赖我,都是我不好。”说着轻晃媳妇的手扮可爱,可是求生欲并没有很旺盛,也不知道连襟石光珠和老友许直已经出卖了他—把遗嘱送到家里来。
  “可是刚才是谁抱住我不放手的,”一无所知的贾琰开始作死:“又是谁喊着我,啊!”耳朵被揪住了,黛玉根本没用力,贾琰在那假装自己受到了很大伤害。林宜人终于问道:“你写遗嘱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什么叫爱妻当为自己着想,勿要自苦?”
  呃,贾琰开始觉得不妙了,他看着外头刚送过来得锅子,抓起筷子勉强笑道:“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说。”她怎么知道了?好啊石孟圭、许正行你们俩,居然把我给卖了!那两封书信该交给我,怎么就送回家了呢。
  其实信里都是他胡写的,贾琰在床上里赌咒发誓,当时他不是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吗?所以想方方面面都布置好,当时就想到了万一他死在外头,黛玉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我怕你一是钻牛角尖,担心而已。”贾琰叹气:“说起来咱们真是不敢死,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能不保重自身呢。所以你看,我写了遗嘱,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合着还有反作用了……不管怎么样,贾琰的九死一生是真的,平安归来也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贾琰枕在黛玉的腿上,好一会之后黛玉才道:“我并不是生气,我只是……想到你遇上危险,大难不死之后,才有了一点气恼。不知是气我自己,还是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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