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自己?贾琰奇怪的看着她,两个人眼神相对,贾伯衡就笑道:“你何必气自己,倘若你能教好世子,那真是比什么都重要,与这件天下第一事比起来,旁的都是小事了。”
贾琰遇险属于具体事情的处理,可教导世子却事关大局,想想司马光的“明君论”吧……如果朝廷要正常运转,那么就需要一个能够做决断、并且能够做合理决断的皇帝。否则就会大权旁落,到那个时候就是末世之像。
夫妻俩提到司徒循,贾琰就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储大典呢,今日陛见的是偶也没听说。”因为他回来时间太短,大家提到这事都只说“大典当如何如何”,没人想到贾琰他们从外头来根本不知道大典什么时候举行。
时间确定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呢。
“腊月,也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大吉之日,举行立储大殿。”黛玉靠在贾琰怀里打了个哈欠:“听父亲说,明年皇帝就想退位了,所以抓紧时间让楚王进东宫。”贾琰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他轻拍黛玉,看着她一脸困意,自己也困了。很晚,是该睡了。
贾琰在外头一连几个月都没睡好,如今回了家,他不出意料的起晚了。这日他休沐,等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林海已经去上朝,贾非还是和外婆在一起,而黛玉正坐在床边看着他笑。一大早就能看到如此笑颜,真是福气啊,贾琰在床上躺着,大有生活美好、并不起床的架势。
“对了,今天世子不会来吗?”放懒放的心情愉快的贾琰突然想到,“眼看立储的日子也快到了,诶对了,王妃怀孕月份也大了是吧。”
“就为了让殿下在东宫接受新年朝见,所以才这么着急。”提到这个黛玉也略有叹息:“七爷回来之前,我还带着非儿去王府探望过王妃。楚王出京,她又有孕,怎么放心将府务交给旁人,最后还是劳累她自己。其实,她私下还托我请周大夫给她把过脉,这一胎好像有些不稳,不过硬撑着罢了。”
这事贾琰倒是第一回听说,不过想想楚王府的情况,于王妃有危机感也是正常的。“她如今月份大了,再说先册封储君,之后封太子妃。大典不会折腾她,而册封……若是明年陛下禅位太子,她直接做皇后,这个太子妃的头衔倒不是很紧要。”
“哪里不紧要,”黛玉失笑:“你呀,男人的想头和女人不一样的,尤其于王妃那样的女人。若是不封她太子妃,她还不一定想到哪去,非要自己吓唬自己不可。世子今天会来,大典之前他都会来的,所以,你赶紧起床,一会非儿也过来,小心他问你:爹爹怎么还不起啊。”
贾琰投降:“好好好,我这就起来,给儿子做个好榜样。”
我儿子真可爱,贾琰一本正经的坐在上首,看着贾非抱着小拳头给父母问安。林是的奶娘也抱着二少爷过来,贾琰将林是接过来,听着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觉得自己生活很是美满了。可惜,司徒循上门,他的悠闲就结束了。
冬日出行,司徒循被裹成个毛球,这个毛球滚进贾家大门。彼此见礼的时候,司徒循就转述了父亲的话:“父王说,若伯衡大人身体还好,就请过府一叙。”虽然都说他和黛玉是半师之份,可司徒循觉得林先生给他讲的东西,有些是什么“正经师傅”永远不会给他讲的。
那么林先生的丈夫,他也不能同过去一样指名道姓的叫,一定要礼敬三分。
贾琰真不想出门,可司徒阔既然找他,就是有事。他笑道:“多谢世子带信,”又转而与黛玉道:七爷既叫我过去,怕不到中午不能回来了,你也不必等我。
大冷天,还得穿上大毛衣裳,自打那年生病之后,冬日里他就怕冷。黛玉更担心他刚从西边回来,突然又换水,身体受不了,所以坚持贾琰要穿的暖和,还必须抱着手炉。也不许骑马,老实坐车。贾伯衡体会了一下大家千金的待遇,坦白的说,坐车当然是比骑马舒服的。
走进楚王书房的时候,石光珠和任鹏都在,梁寂也在,三个人向外一看,看着贾琰整个人好像胖了三圈进书房,不由得哈哈大笑。
“别笑了,”贾琰费劲的将大毛衣裳和斗篷都脱了,这才松口气。司徒阔止住他行礼,让他赶紧作者喝茶,别折腾一身汗,这个时候,他的心腹爱臣么哪一个都不能生病。
在座都是熟人,不过……梁寂怎么也在这里,贾琰疑惑的目光看着石光珠,对方耸肩表示也不清楚。而司徒阔笑道:“你们不用惊讶,玄真这两年替我办了不少事,所以也把他叫来了。”
石光珠是极为惊讶,任鹏是表面冷静实际上惊讶,而贾琰……贾琰是表面惊讶实际上冷静,因为梁寂办也替楚王办事,贾琰早就有所察觉。田子原做大掌柜的铺子,就曾经接到过梁寂请他抽船运送粮食、布匹,甚至是人的买卖。
这算是一点点同为人臣的小默契,贾琰也配合的假装不知情,并说道:“玄真是长乐公主之子,难道……”这是句废话,实际上,梁家早就站队了。
不过将话挑明,大家还是相视一笑,一同恭喜楚王。而在商量了关于立储大典的事情以后,贾琰私下里将谭正奇所说的事情告诉了司徒阔,司徒阔大惊:此事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蜜,我们都要甜蜜蜜~
上班第一天,希望大家不会有休假综合症_(:з」∠)_
第96章
不怪司徒阔如此惊讶,当日甄逄审讯的时候就提到了平安州, 贾琰曾经和司徒阔提起过。当时他们都觉得或许有小问题, 可今日看来, 表面平静的水面之下藏着吃人的鳄鱼。
平安州地处西北,因为下辖平安关, 所以平安州除了知府,还有平安节度使主持军政大事。理所当然的,平安州第一号人物通常都是武官或者颇懂武略的文官, 先帝的时候, 还是宁公世子的贾代化就做过一段平安州节度使。
如今贾琏的同知实际上也挂在了平安州, 如今的平安州节度使虽然不是老勋贵出身,可却是军中打熬出来的老勋贵的女婿。平安州节度使段隆, 娶的正是石光珠的堂姑姑, 乃是老缮国公的侄女婿。而如今段隆的长子娶的又是老平原侯的孙女。
定城侯刘家的子弟也曾经在平安州大营历练, 如今的京营游击、侯门子弟谢鲸也曾在平安州待过, 这地方堪称勋贵们的大本营。别看这地方看似偏僻,实际上连通着大吴和关外贸易的必经之路, 有道是雁过拔毛, 经过平安州也是不能不交保护费的。
否则, 商队就会被“通敌”亦或是“遇到劫掠”两害相较取其轻,一般的商队还是乖乖交钱买平安。平安州里真平安,甄家这样一直和勋贵们眉来眼去的人家, 自然也在里头掺了一脚。当初知道这事的事情,贾琰心中警惕, 甄家参与了,那么,贾家呢?宁荣二府绝对也参与在里头了。
可当初既没有实在证据,他们又忙着盐务的事情,楚王又带人编书,这事就放下了。而谭正奇的父亲,其实就是平安州里的老人,家中几代都在平安军中效力,谭正奇向贾琰投诚所说的那件事,就是谭正奇的父亲写密信告诉他:平安州中味道不对。
当地人知当地事,谭正奇的老父嗅出了不对的地方,就让在外头的儿子想法子把他们的家眷弄到西南去。能让他父亲这么不安的,绝对不是小事,而结合谭正奇数年来所见所闻,他告诉贾琰:恐怕有人想在平安州起事。
司徒阔瘫坐在椅子上:“伯衡啊,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平安州节度使段隆,数月以来用‘边境不安’为由,已经让户部兵部给他增补了人、物,钱粮也都补上了。看来,边境不安是假,他想闹事才是真的。”
“七爷,闹事总要有个头领,段隆不行。”贾琰一边想一边说道:“不是看不起他,而是这等大事,他还不够格,何况就算起事,他为了谁?为他自己那是天方夜谭,只怕他刚起兵,就有的是人要宰了他。那么,就必须是为宗室,或者说……”
司徒阔听到这里冷道:“或者说是我哪个兄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段隆有名分,有大义。如果他们已经策划得当,无非就是联络京中围困宫城,逼迫皇帝退位,甚至是弑君,然后让他们扶持的皇子继位。至于司徒阔,自然是必死无疑。
“你随我入宫,”司徒阔当机立断:“这不是能拖的事情,你现在就随我入宫,面见父皇。”
“是。”
端平皇帝真的老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为小女儿挑个女婿,而苏皇后忙着帮他查缺补漏,皇帝的小女儿除了她亲生的十二公主,还有十公主、十一公主呢。老夫老妻正在如唱山歌一样你来我往的互相玩笑,小宫女战战兢兢,觉得在家她娘也不敢和她爹这么说话,皇后怎么就敢……
贾琰跟着司徒阔步入紫宸殿,皇帝与皇后都在坐,贾伯衡一一行礼,站在司徒阔的身后。楚王请皇帝屏退左右,然后对父母说起了平安州恐要发生不测的消息。若是放在数年前,皇帝一定会紧张起来,可如今,端平皇帝只是笑笑。
“你们还是年轻,担心了吧?”皇帝微笑着,他的手在案下握着皇后的手,安抚她让她不要担忧。他看着自己的爱子和爱子的心腹重臣,笑道:“朕却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说贾琰,连司徒阔都抬起头看向了皇帝,眼神中都是诧异。皇帝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哈哈大笑:“你们担心段隆造反,是不是?可是,这种担心会成真吗?且不说段隆其人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就说他真的造反了,平安州距离京城多远?西北到此一路上能募集多少人?这一路上朝廷就不能组织有效抵抗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二人耳红面赤,他们只顾着想最坏的结果,完全没想到结果可能没有那么坏。以及他们能做什么阻止这个可能的最坏结果……盲点和误区,皇帝并不是苛责儿子和年轻的臣子,他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季宽毕竟还没有入主东宫,也没有继位,发现了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来向朕禀告也是对的。”
“儿子明白父皇的意思了,那么关于段隆,要不要先将他调回京呢?比如放进兵部荣养?”
皇帝看着贾琰:“贾伯衡,你觉得楚王这个主意怎么样?”
“回陛下,臣……”贾琰抱拳道:“臣觉得,楚王主意还是好的,只是段隆未必乐意。”
“你倒是和如海一样,”端平皇帝看着皇后,似乎在询问,而皇后微笑点头,“你岳父也是从不说人说的不对,总要维护对方的面子。”
贾琰撩起衣角跪下,楚王跟着也跪下:“伯衡并不是敷衍父皇,他这也算是为尊者讳,还请父皇明察。”
苏皇后在旁低笑:“陛下,他们还年轻呢,尚需您的教导。再说,这足证贾伯衡是懂事的年轻人,难道他不管不顾的落阔儿的脸面,又或者像炮仗似的就是忠臣了么。”
“你们起来吧。”皇帝无奈道:“以后遇事都要多想想,贾琰你也是,作为臣子要替主公查缺补漏,否则还要大臣做什么?”贾琰应声称是,皇帝继续道:“此事先不要急,更不要将段隆调回来。这些年来他这个平安州节度使做的还是不错的,若是贸然调回,如果没事岂不是明升暗降寒了忠臣的心。若是他打算起事,那就是打草惊蛇。”
皇帝侃侃而谈,司徒阔与贾琰都记下了,户部兵部暂时减缓给平安州的供给,而年末立储典礼之后,明年皇帝禅位,楚王登基,到时候奉太上皇钧旨再来处置平安州。皇帝道:如今最要紧的是老七立储,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下,另外贾琰作为通政司参议,要盯紧了京中动向。
“臣明白了。”贾琰打算马上查一遍目前负责盯着京中几个王府的人,还有就是,他得和梁寂谈谈。
贾琰家里,司徒循正在和黛玉聊着之前的读书心得,贾非的孝经背过一多半了,现在旁听历史课程。司徒循翻着手边的文选,他道:“先生让我看唐书,我自己看了,没有问人,虽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但是也明白了不少。”
“那,明白了什么,又没明白什么。”黛玉期待的看着这个孩子,在他随父亲搬入东宫之前,他还能给人多少惊喜呢?
司徒循有些迟疑:“我没有去问母亲,母妃怀着孩子,月份大了。父王也不让我打扰母亲。”不知为什么他特意解释了一句,看上去林先生也相信了,可司徒循心中却喊着:你在撒谎,根本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因为母亲怀着孩子的缘故,而是我自己觉得这件事不能告诉母亲。
我不想听什么忠臣孝子的答案,我想自己找出答案……司徒循也找到了。他不止看了唐书这两段,还去翻找了资治通鉴,虽然司马温公对则天皇后评价不高,但司徒循还是找到了答案。
“不管是对萧淑妃、王皇后,还是后来对上官仪,则天皇后都保证了她自己在消息上的优势。”司徒循说的很慢:“比如高宗同上官仪商议废后,诏书停笔之时,她已经赶到了。这说明在上官仪开始写诏书,甚至他们君臣开始商议的时候,则天皇后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换句话说,这个女人当时在整个大明宫中,已经控制了所有的消息来源,皇帝之于她,是没有秘密的。而刘据不是,在武帝执意前往甘泉宫,太子在长安的时候,刘据甚至不清楚父亲是否还活着。所以说,从司徒循的角度来看,戾太子的失败无关所谓的正义与非正义,他只是手段不如人,加上时运不济,所以死了。
如果他幸运一些,汉武帝的确驾崩,那么以太子的才能,在迅速平定长安之后,赶往甘泉宫手刃奸臣而后继位,并非难事。
“这就是学生的看法,可是……”司徒循低着头:“先生,如果一个人真的不够幸运该怎么办?如果一个人像戾太子一样,做了所有应该且能做到的事情,他还是失败了,要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工第一天,大家尽量愉快
233333,本文也走入最后高潮部分了……大概下月初,贾疯子就会开始更新_(:з」∠)_感谢支持
第97章
同样的问题,儒释道三家的解决方法既有相同之处, 当然也有不同。而对三家都略有涉猎的黛玉还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主要是说话对象,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孩子不用紧张这种问题。
有人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秉持本心就好, 可是如果这样做了还是没有好结果,当事人真的能做到一点怨怼都没有吗?会不会有人怨恨命运,命运会强加给人一些东西, 终生背负无法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