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皇上对你如此厚爱,你不该感恩戴德么?”萧裛琖颇有耐心的柔声道。听是萧裛琖的声音,安庆宗心中一凛,猛地便醒了:“……裛琖?”
  “呵,睡了一觉,人都不认识了?”萧裛琖觑着他,却也不生气。安庆宗忙地坐起身,往帐外瞥了几眼,见没有其他人了,方压低了声音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萧裛琖笑容温柔,抬起安庆宗的大手压在她小腹上,轻笑道:“你不知道么?你的孩子都快三个月了。”
  “啊!”安庆宗的手猛然弹开,往床后缩了缩,不能相信道:“孩,孩子?!我的?!”
  “自有了那萧銮铃,李墨兮便没碰过我,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萧裛琖说着,神情有了几分幽怨,“若不是这个孩子,他也不会休了我。”
  安庆宗杵在那儿,怪道事发之后李墨兮一直无所动静,想是后来发现萧裛琖怀孕,才把她给休了。可这孩子真是他的么?安庆宗又想起李墨兮,李墨兮是个清高的人,知道萧裛琖和人私通后,必定不会再碰她,那这孩子就是他的了?
  安庆宗说不出心里是高兴还是不悦,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他本来也对萧裛琖怀有非分之想,可他……从未想过能娶到她。他凝眉看向萧裛琖:“这后面没有阴谋?”
  萧裛琖白了他一眼:“李墨兮便是有阴谋算计的那也是你父亲,与你何干?”
  “……”安庆宗还是无法放心。
  “你快起来,带我入宫拜见皇上。”萧裛琖秀眉一挑,又去拉扯安庆宗。她这话却把安庆宗吓了一跳:“见皇上?你不是荣义郡主,现在把你藏起来还来不及!”
  “是李墨兮偷换了你的新娘子,你怕什么?”
  “裛琖,他为何把你偷换过来,你我心知肚明。只要他能不向皇上告发咱们,宁王又无异议,咱们便也不要再提了。”安庆宗想起李墨兮的嘱咐,背后嗖嗖泛凉。
  “不提?李墨兮和宁王联手换了你的新娘子,你便准备这么放过他们?”
  “可他若把咱们的事向皇上说了呢?”安庆宗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被安禄山留在长安,主要是为了稳住玄宗的心,算是半个人质。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想好好的享受生活,这事若闹大了,坏了他父亲的好事,他可真吃不了兜着走!
  萧裛琖闻言一阵轻哼,她瞟了安庆宗一眼,凉凉道:“他和你不一样,他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发生了这种事,便是再委屈,也只会往肚里咽,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安庆宗被萧裛琖这一激,脸色登时涨红,他不由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只需带我去见皇上,装作何事都不知道,你我一句话都不用说,皇上自会替你讨个公道。”萧裛琖说着,眼神幽冷。
  “若皇上问起——”
  “皇上怕你们安家疑心,保密还来不及,如何会问你?问也是问我,我自有说辞,你不必担心。”萧裛琖出声把安禄山打断,她轻柔地握住安禄山的手,微笑道:“我们已是夫妻,孩子和我以后都靠着你了,我还会害你不成?”
  紫宸殿内。
  玄宗对李墨兮此次办理安庆宗的亲事甚为满意,对安禄山的表现也甚为满意,所以心情颇佳。
  这段日子以来,玄宗虽对李墨兮喝骂不断,奏折却没让李墨兮少看。看完折子,通常先让李墨兮谈谈他自己的看法和理由,玄宗给出一些意见,两人商定之后再做批复。这样看来,倒有手把手教李墨兮如何处理政务的意思。
  一个上午,殿内气氛和煦怡人,多久没见过这种景象了!高力士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捧上一盏茶,小心道:“皇上喝口茶润润喉,也让王爷歇会儿。王爷一直站着呢。”
  玄宗朱笔一顿,这才发觉折子已看了大半,他随手搁了笔,看向李墨兮:“可是累了?朕命人搬张椅子来。”
  “臣不累。”李墨兮应了声,他略一思忖,缓缓问出声:“臣有一事不明。”
  听李墨兮说他不累,玄宗眼中又颇多赞赏:“你说。”
  李墨兮言辞间颇斟酌:“臣不明白,朝中有将才的人颇多,皇上为何偏偏挑中了安禄山。”
  安禄山这三个字早不知在玄宗和李墨兮之间惹了多少次怒火,当下听李墨兮提起,高力士暗暗又捏了把汗。
  但玄宗今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放下茶,朝李墨兮徐徐道:“你随朕来。”
  翔鸾阁是含元殿的阙楼,也是大明宫宫殿院落的最高处,人站在翔鸾阁上,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甚至睥睨浩大渺远的大唐江山。玄宗并非第一次带李墨兮来这里俯瞰江山,这一次却颇有深意。
  极目远处,冬意正浓,有萧瑟的枯黄,有连绵的白雪,有过年的喜气,一片安谧祥和的大江山图。
  玄宗负手而立许久,忽而道:“这天下此刻如此太平。墨儿,你可想过朕百年之后,这天下的样子?”
  玄宗过世后天下的模样?李墨兮淡淡抿唇,玄宗此时未立太子,他儿孙又颇多,到时这皇位之争,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
  “那你瞧着这争天下的斗争中,谁的胜算最大?”自然明白李墨兮心中在想什么,玄宗又问。
  论朝堂势力,皇三子忠王李玙占上风,但以兵力相争,这天下怕是无人能争得过远在江南的煦王。他看似淡然地生活在千里之外,可朝中事他并非漠不关心,他只是在等待时机——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
  “你们都争不过煦王。”玄宗自顾叹了口气,他回头看向李墨兮年轻的脸,眉宇间有了一丝忧虑:“论背景,你势单力薄,争不过煦王。论资历,你年纪尚轻,又争不过忠王。你说朕如何能够放心?”
  李墨兮心头一跳,他承受着玄宗的目光,面色渐渐发白。见李墨兮有所悟,玄宗又回身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朕这些儿孙中,最看好的便是李鸿和你,怎奈李鸿为了一个女人自乱阵脚,几乎性命不保。”
  玄宗言尽于此,没有再说下去,他没有说李墨兮,便是对李墨兮心存期盼,希望李墨兮能担起大任,不要像李鸿那般。
  “皇上培养安家的势力,是为了与煦王抗衡?”终于,李墨兮难以置信地问出一句。为了防止他百年后煦王作乱,玄宗竟不惜培养异姓藩王,来与之对抗。
  玄宗略一点头,把话挑明了:“所以朕一直想让你与安家交好,这样你以后也有个依靠,不至于孤家寡人坐于庙堂之高。朕的苦心,你可明白?”
  李墨兮闻言,眉头不仅不松懈,反而愈发凝起,玄宗此举怕是一厢情愿了,忠王早已与安禄山处在同一战线。而且,这样蓄养异姓藩王,不论谁坐皇位,都无异饮鸩止渴。
  重又回到紫宸殿,玄宗埋头批文,李墨兮陪在一旁,心中便暗忖着该如何规劝,却不防有个小内侍上前对高力士耳语几句。高力士小心来到玄宗身侧,轻道:“卫慰少卿携新妇荣义郡主前来拜见皇上。”
  玄宗头也未抬:“朕不是让他在家中歇息么?”
  “皇上若不愿见,老奴便让他们回去。”高力士觑着玄宗的脸色道。李墨兮亦淡静出声:“臣也以为,安家荣宠已足,皇上无需为难。”
  玄宗却是想了想,忽而轻叹:“荣义是宁王的宝贝女儿,朕此番逼她出嫁,王兄心中少不得要怪朕。朕还是见一见他们,亲自抚慰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唔呵呵,更文鸟,更文鸟。。。。
  裛琖和安庆宗终于顺利会合了,不容易啊!
  二月的最后一天啊,时间飞逝,真快。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紫宸殿是大唐内朝, 平日除了重要朝臣, 一概不得擅入。玄宗却在一旁的偏殿接见安庆宗和“荣义郡主”,于安家,无疑又是一场莫大的荣耀。玄宗坐在软榻上,见李墨兮神情略怔, 不由道:“若不愿见他们,你便回去。”
  李墨兮摇头:“臣陪皇上。”
  不等玄宗欣慰而笑,殿门口已出现了一对年轻男女。男的魁伟高壮, 女的纤柔如水, 玄宗面含了慈祥的微笑望着他们,可他们越走越近,玄宗面上的笑容便僵住。
  安庆宗看起来颇为慌张, 一眼不敢看李墨兮, 直直朝玄宗跪下, 埋头道:“微臣感激天恩,携荣义拜见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萧裛琖眸光似嗔似怨地望了李墨兮一眼,便柔柔弱弱无声随着安庆宗跪了, 却是一语不发。
  玄宗盯着萧裛琖, 眸光一片惊疑, 不过他面上笑容随即化开,又一脸慈和:“平身,赐座。”
  安庆宗感觉李墨兮目光冷如霜雪, 身上一颤,他忙地向玄宗磕头,一脸毫无知情,看起来比他父亲还要憨厚一般:“微臣惶恐。”
  果如萧裛琖所料,玄宗草草问了他们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他们的身影甫一消失,玄宗面上笑容陡然换成惊怒,他目光如电落在李墨兮身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与方才的关怀慈和全然不同。
  李墨兮微低了头,坦言道:“我换了他的新娘。”
  玄宗的手重重拍在桌上,瞪着李墨兮:“换了他的新娘!亏你说的出口!”
  高力士惊了一跳,忙地伏身跪下,殿中的内侍远远近近登时跪倒一片。
  李墨兮站在玄宗身前,凝眉不语。
  玄宗气得手脚发抖,大口喘着气:“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高力士跪步上前,汗涔涔地劝道:“小王爷不是不懂事的人,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皇上不妨听他说说他这样做的缘由。”
  “懂事?他何时懂过事?!”玄宗冷哼一声:“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朕绝不放过你!”
  高力士回头见李墨兮仍杵在那儿,不由着急道:“王爷还不快跪下,向皇上把话说清楚。”
  李墨兮仍笔直地站在那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他缓了缓,冷静出声:“我换了他的新娘,与宁王无关。”
  他话音未落,玄宗毫不顾情面,抬手便把桌上的茶盏朝李墨兮砸了去。李墨兮躲也不躲,茶盏正打在他腿上,弹开,哐啷落地,茶沫子,茶水湿答答淋了一片。
  “说!”玄宗怒吼。他已然多年未曾这样愤怒过。
  李墨兮直愣愣站在那儿,不肯开口。
  高力士急得抓耳挠腮,几乎要哭出声请求,李墨兮瞧不见一般,便是不肯跪,也不肯开口。
  “说不说?!”玄宗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整个紫宸殿都在发抖,高力士抽口冷气,深埋了头,再也不敢出声。
  “好!好!”玄宗死死盯着李墨兮,眼中由怒火化为沉寂,最后化为绝望:“你仗着朕的宠爱,屡次骗朕,胆子愈来愈大……你真以为这天下就是你的了么!”
  李墨兮唇角抿紧,脊背绷得僵硬,无声听着玄宗渐渐冷如冰封,却又无限绝望的话语。
  “朕,这次绝不姑息,定要将你查办!”玄宗缓缓沉沉说罢,抬手一挥:“来人,将都夏王囚禁在他的王府内,没有朕的旨意,再不许出来!”
  高力士闻言脸色惨白,他扑上来跪在玄宗脚边,惊惶道:“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忘了庆王殿下——”他话未完,玄宗已一脚把他踢到一旁,指着李墨兮,厉声问:“朕再问你,到底为何换了他的新娘?”
  李墨兮没有说话,嘴角忽而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舒了口气一般,又像是命中注定……庆王,被囚禁终生的庆王,像是轨迹重演,原来他们父子的命运,都是这般。
  笑罢,李墨兮抬眸淡静地望了一眼玄宗,这已然语态苍苍的老人,他心内酸涩翻滚,忽而跪下,朝玄宗磕了头:“臣谢皇上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皇上保重。”
  说罢,李墨兮站起身,径自朝殿外走去。
  高力士老眼中满是泪,望着李墨兮走远。玄宗身上一晃,几乎坐不稳。
  “皇上为何要为墨儿梳头?”
  “因为朕想为你梳头。”
  “那墨儿长大了,也想为皇上梳头。”
  “等你长大,朕怕已老了,你会嫌弃朕。”
  “墨儿会长大,可皇上不会老。”
  “哈哈……”
  他被眼前那憨声稚嫩的小娃娃逗得开怀大笑。
  ……
  那一年李墨兮七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
  ……
  回忆袭上心头,玄宗眼中沉痛翻滚。高力士见状,开口欲为李墨兮求情,玄宗已抬手把他拦住。
  玄宗微闭了眼,遮住一腔情绪:“朕主意已定,他太自以为是,这性子也未必能做个好皇帝。替朕把忠王叫来。”
  高力士心中一震,踟蹰不肯传旨,直到玄宗不耐地又说了一遍,才踉跄离开。
  都夏王突然被禁,震惊了朝野。原本都夏王每日都在紫宸殿中陪玄宗处理政务,朝中诸人已纷纷倒向他,揣测玄宗必是认定了他为继承大统的人。然,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不过一夜之间,天地全变。
  不仅如此,圣意难测,第二日玄宗已下旨,册封忠王李玙为太子,更名李亨。
  长安城一时间内风云变幻,到底是何缘故,也无人清楚。有人斗胆替都夏王求情,被玄宗喝骂而回,如是再三,长安城的朝堂便一片沉默,无人敢再提起曾经被玄宗重视了近二十年的都夏王。
  又逾几日,玄宗听从忠王的建议,罢河东节度使韩休珉为左羽林大将军,以安禄山代之。自此,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都由安禄山一人担任,安禄山遂成为实力雄厚的异姓藩王,足以与煦王一较高下。
  不论外面闹翻了天,都夏王府的日子却平静如水。诸人暗自揣测李墨兮的心情,可李墨兮面上平静,举手投足和寻常无异,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甚至他眉宇间仿佛卸下重担一般,有了难得一见的轻松。
  惯常教李蕙射箭读书,惯常哄李蕙吃饭,惯常替李蕙梳头穿衣,惯常立在窗前出神,惯常窝在书房。这两日他常常独自在书房带着,在书案前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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