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李墨兮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銮铃紧张的心情松了不少,她还真怕他问在江南和煦王的事。虽然也没什么,可她毕竟动摇过一阵子。
“这香……”銮铃说话间看向李墨兮仍握在指间的白玉瓶,自她喝了那里头的东西后,身上就有了这股香味儿。话说,这白玉瓶还是他托莲颂给她的呢。“你瞧那白玉瓶眼熟吗?”
李墨兮凝神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确定之前从未见过,不过——又似乎见过。”
他再度转眸看向銮铃,眼中有困惑。銮铃也不再纠结这个,一笑道:“我喝了那瓶子里的药,身上便有了香味。”
“你怎么能乱喝?”李墨兮即刻反问,说着要起身离开。銮铃忙把他抓住:“你去哪儿?”
“让诸葛先生来替你瞧瞧是否有不妥之处。”
“没有不妥,喝了之后我身上好多了!”銮铃真是哭笑不得,随即缓声安慰:“我也不是乱喝药的人,若不是有好处,我怎么会喝呢?你放心。”
李墨兮这才又坐回去。不过銮铃看他那么大个人,憋屈地坐那么一小块地方,有点心疼,又往里挪了挪,给李墨兮空出的位子立刻大了不少:“你往里面坐坐。”
李墨兮果真往里头坐了坐,却是紧挨着銮铃,和銮铃并肩而坐。两人手臂相挨,脸上都有了笑意。
“昨晚见你好像很忙,怎么有空在这里闲坐?”坐了片刻,銮铃忍不住问。昨晚见他神色匆匆,似是有正事要忙。
“反正已经耽搁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有他们在呢。”李墨兮随意道,然后又添了句:“我也刚起来没多久。”
“是吗?”銮铃语调里有了一些兴奋,原来他也是有点儿体力不支哦……
仿佛没听到銮铃语调里的那点儿偷着乐的意味,李墨兮自顾问:“‘亲爱的’是什么意思?”
銮铃没想到他居然听清了,而且还记得,她脸上发红,却又仗着帐子的阻隔,做出淡然的口气来:“就是两个关系很亲密的人,彼此称呼。”
“很亲密的人,彼此称呼。”李墨兮琢磨了一下,忽而盯向銮铃:“那我也可以这么叫你了?”
“呃……嗯。”虽隔着帐子,銮铃还是被他看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不由面红耳赤地,有些期待的,等他叫她一声“亲爱的”。谁知李墨兮毫不理会銮铃的答话,又问:“爱是什么?”
“爱……”銮铃想了想,忽而隔着纱帐,抬手按住李墨兮的心口,认真道:“爱,就是用真心去挂念和怜惜一个人。”
李墨兮怔了一怔,忽而抬手把銮铃的手按在他心口上,不做声握紧。銮铃微一笑,轻轻往他怀里一偎,低道:“你就是我的亲爱的。”
李墨兮凝神望着她,也伸手想要环住銮铃,才发现隔着帐子他手势受阻。瞄了一眼銮铃,见她没有发觉,李墨兮的手悄悄探入帐子,把銮铃往他怀里拢了拢。
不防触到銮铃光滑柔腻的背部和手臂,李墨兮神情一顿,呃,他心里有点儿不纯洁了。
李墨兮正兀自纠结,銮铃也沉浸在她自己的幸福中,不妨门“哐啷”被人推开。这里房间不大,推开门,扑入眼帘的便是床榻。萧悟一眼瞄见这状态,便傻了一傻。
他快速地转身,“咳”了声,镇定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来问问何时吃饭,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銮铃猛地从李墨兮怀里弹起,拥紧被子,她见到萧悟自然欣喜,可此时却更多怨怪:“哥哥进来都不知道敲门?”
不等萧悟委屈地答话,李墨兮已清声道:“我们马上便好,你和十八郎略等片刻。”
于是萧悟掩上门,夺路而走。
他走出房门,一径儿下了小楼,却是寿王好整以暇坐在桌旁喝茶,瞧见他这副样子,似是心中早有所料,便微微笑了句:“输还是赢?”
萧悟颇为尴尬地往桌边一坐:“我输了。”
“那你要做的事……”寿王嘴角笑意加深,缓缓望着萧悟。萧悟烦躁地点一点头。他这一点头,寿王温和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奋,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萧悟颇不悦,瞟了寿王一眼:“反正我输了。你现在可以自己去看看。”
寿王安然坐回去:“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讨人嫌。”
萧悟也不计较,自己倒了杯茶,若有所思地徐徐道:“这么看来,铃儿和墨兮是真的和好,那我也放心了。”
眼见萧悟合上门走远,李墨兮才也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转脸看向帐子里的銮铃:“你哥哥和十八郎还等着咱们一起吃晚饭,你也起吧?”
“我要先洗漱。”
“木媌近日还病着,这里也没有婢女。”李墨兮琢磨出一句,似若有所指。
“……木媌病了?!”銮铃惊呼,一下着急。李墨兮只得把她按回去:“已经无碍了,有萧悟在,你还怕什么?”
李墨兮这么一说,銮铃放心不少,萧悟该是不会让木媌出事儿的。只是,銮铃正发愁该怎么一个人把一切杂务搞定,眼前忽然一亮,竟是李墨兮把帐子拉开了。
“你干什么?”銮铃紧盯着他。
李墨兮微弯了腰探进帐子来拉銮铃,微微笑出一句:“我说亲爱的,你不会做什么,不若让为夫帮你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本章字数有点儿少,见谅!
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章
李墨兮虽未向人说明銮铃的身份, 銮铃窝在小院子中也不出去见人。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知道年轻的主帅身旁有了这么一个美人。这军营本就少有女子, 一时便小小沸腾。人人都兴奋的,很想能得见美人一面。诸人再看李墨兮的脸色,像是逢春了一样,居然不时有微微的笑容。
战报再度传来。虽不尽人意, 但叛军南下受阻,也不似前几日那样顺利。叛军受阻,长安的安庆宗被困孤城, 便也不敢轻举妄动。战况似乎开始好转。
北地天气冷, 已是二月中旬,可梅花依然开的绚烂。銮铃上午的时候在书房里闲逛,翻出一只青玉双耳花瓶来, 洗洗干净, 便乐呵呵抱着下楼, 想折几枝梅花放在房里。
真不知该说啥好,她来之前,李墨兮那房间可真叫简陋, 除了必备的桌椅床榻,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还是她来了, 他才慢慢命人收拾一些玩意儿过来。
在梅树下踱了几步, 挑准了一枝, 可有些高,銮铃伸手探不到,便准备回房去搬张椅子来, 不妨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的风冽。
风冽依然是从前的模样,淡灰利落的侍卫服,霜雪般的冷硬。依稀是温泉宫初见时,便拿剑指着她的那人。依稀是竹凊死后,那竹林月光下的吹箫人……銮铃抱紧怀中的花瓶,冲他展颜一笑:“你来了,风冽。”
她来了这儿三四日,李墨兮有话也总让别人代为转达,还是第一次见风冽。
风冽缓步上前,微垂了头:“夫人。”
这里所有人都称她为夫人,銮铃也不介意,只是不知为何从风冽口中说出,让她有些不适。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梅瓣,轻轻飘落。
一些落在她发髻,一些落在她肩头,她恍然无所觉,微笑:“好久不见,你近来好吗?”
风冽面上也有了一丝笑容,像是被东风吹散的冰雪霜花,干净而柔和:“能跟着王爷,属下此生心愿已足。”他说罢,仰头看一眼那梅树:“夫人是想要哪一枝,不若由属下代劳?”
銮铃便抬手指了指她头上那一枝,风冽利落地折下,双手捧给她。銮铃接过,埋头插在花瓶里,嘴里轻问:“还吹箫吗?”
“近日战事繁忙,顾不得了。”风冽淡淡应声,眸光静静望着銮铃,柔和而凄然。片刻,他收回目光,转脸看向他来的小径,又成了平日霜冷的表情:“你出来。”
銮铃吃惊地抬眸看去,却是悟空躲躲闪闪地从一株老树后迈步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望了风冽一眼,才略带兴奋地朝銮铃做了个鬼脸。
“悟空?”銮铃蓦然便笑出来。
“王爷找到了他,命属下带他来见夫人,与夫人做个伴儿。”风冽出声解释,说罢,便朝銮铃施了一礼,告辞。
风冽一走,悟空便放肆大胆起来,他几步来到銮铃面前,抓住銮铃的胳膊便吐苦水。
当日在那小客栈,銮铃被人掳走,木媌又身中剧毒,他也被人绑走,所幸那绑他的人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人机灵,便偷偷逃出来,四处辗转,本想打探銮铃的下落,昨日却被风冽抓到潼关。他还以为让他参军呢,吓得半死,后来才知道是来伺候銮铃。
听悟空肆意诋毁风冽的形象,銮铃哧地笑出来,辩解道:“风冽看着凶,其实是个好人。”
悟空撇了撇嘴,不肯相信,他说着又打量銮铃,笑呵呵道:“公子穿上女子的衣裳,真好看。”
想起悟空是个好色的小和尚,銮铃忍俊不禁:“你呀,少说两句,我带你去见见木媌。”
“木媌姐姐也在?!”
銮铃一面拉过悟空,一手抱了梅花,向木媌住的房间走去。木媌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定要来这小院子里伺候銮铃的,銮铃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拦住。
木媌这厮,很有可能当她嫂子哪,有萧悟在,她可不敢让人家劳累着。
木媌近日也憋闷久了,见到銮铃本来就坐不住,一下又见到悟空,当即把小包袱一卷,跟着銮铃来到銮铃住的那小院子。于是李墨兮一回来,便看到向来冷清的院子热闹不少。
銮铃和悟空互相踢毽子,木媌在一旁看着,笑声远远飘开,把冬日单薄的夕阳吹散,有了点儿柔和的暖意。
李墨兮身后还跟着寿王和萧悟,三人都难得见到銮铃这么开心,三人也都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于是都觉得分外珍贵,便远远站在一旁,不做声望着。
“铃儿很开心啊。”许久,萧悟双手环臂,叹出一句。他说罢,看向李墨兮,认真道:“昨儿我问她满足了么?她说满足了。墨兮,请你别再辜负她。”
李墨兮微笑望着銮铃,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不做声。晚风拂过,吹起所有人都是衣袂潇潇。
又默然立了片刻,李墨兮不忍心打扰他们,便转身往外走。萧悟和寿王互相望了一眼,便也都随着他悄然退出。
銮铃大汗淋漓,一进屋便倒茶喝,茶杯还在手里,忽然被人从身后拥住。銮铃笑意一勾,抬手想把环在腰间的手拿开,她轻道:“满身都是汗。”
李墨兮凑在銮铃鬓发上闻了闻,轻喃句:“很香。”
“……”銮铃挣扎着转身,细细盯着李墨兮,不能不惊讶道:“你变了好多!”
李墨兮俯身把脸埋在她颈间,不让銮铃看他的眼睛,闷声道:“不管怎样,让我先抱你一会儿。”銮铃便不动了,任由他这么抱着。又过了片刻,李墨兮方道:“马上要去议事,可能回来的晚,你早些睡。”
“嗯。”銮铃乖顺地答应,她虽答应,却也知道她会一直等他回来的,他一定也知道,因为前几日都是这样。
桌上古朴的青玉双耳瓶,插着一枝梅花,花朵都是半开,被清水浸泡,发出细微的幽香。
李墨兮静了片刻,忽而低低道出一句:“感谢你能回来。”
銮铃身子微僵,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没什么。”李墨兮抬起脸,低眸注视着她,微笑句:“我尽量早些回来,想和你说说话。”
“嗯。”銮铃再度点头,可李墨兮先是让她早睡,后来又说要说话,这明明就是有心事。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踮起脚在李墨兮嘴角亲了亲,才送他出门。
有了木媌和悟空,晚饭吃的异常热闹,三人都吃了不少。吃完又在銮铃房内玩了一阵,木媌打量銮铃有心事,便扯着悟空早早离开。
李墨兮回来地也颇早,他推门进来,就见房内的窗子大敞着,窗下摆了插瓶的梅花,那梅花被冷风一吹,扑簌簌全都开了,和着夜色星空,异常绚烂。
銮铃身上搭了条被子歪在窗下的榻上,被冷风直吹着,听到他进门,也没动静。李墨兮以为她睡了,便放轻脚步来到窗前,准备把窗子关上。
谁想他手刚触到窗子,銮铃便睁了眼,制止道:“别关。”
“小心着凉。”李墨兮见她没睡,声音便放大了些。
“不会的,我在看星星。”銮铃灿然一笑,眸光明亮,恰如星辰。她笑罢,轻声道:“你也来躺会儿。”
看她这么躺着,竟是十分舒适惬意的样子,李墨兮心痒痒,便来到榻边,正要掀被子,忽而望着銮铃,打趣了句:“我可没洗澡呢。”
“……懒人。”銮铃含笑瞄了他一眼,说虽说,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倒是李墨兮忽而转身向暖炉走去,在那儿把他身上烘热了,才脱下外袍,钻到被子里把銮铃拥住。
銮铃洗漱过了,长发倾散如乌瀑,身上只穿了单薄的亵衣。触手温暖柔软,幽幽清香,李墨兮不自觉把銮铃拥紧,把脸埋入她柔软清爽的头发里。
暖玉温香在怀,这一刹,李墨兮想凝固成永恒,就这么岁月静好下去。
北地的天空低垂,天穹是浓稠的墨色,墨到极致仿佛剔透。又挂了稀疏的寒星,闪烁银亮的光泽,美得瑟瑟而纯净。
銮铃觉得好看,却也不知在看什么,她有些贪恋此刻的温暖相偎。静了许久,她才摇了摇李墨兮环在她腰间的手,轻笑道:“不是有话要说吗?”
李墨兮本也望着那星空发怔,听问,才微笑出一句:“你不是銮铃。”
屋内安谧的气氛一滞,隐约可以听到冷风透入窗,发出的轻微呼啸。銮铃嘴角笑意一凝,迟疑道:“什么意思?”
李墨兮下意识把銮铃抱得更紧,生怕她被风吹跑似的,凝眉道:“还是在长安的时候,李鸿把你和薛恬的事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