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一支曲子吹罢,风冽才收了箫,缓缓看向銮铃。他面上有一丝微淡的笑,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好看。
  他指了指他身前不远处的那一块平整的大青石,温声道:“你坐着,我吹曲子给你听。”
  銮铃眼中有了笑意,脚步也有了点儿轻盈。她快步上前,那石头被太阳晒得久了,很是温暖,石头不远处便是潺潺的溪水,清风送来桃花的香味。銮铃抱膝坐下,笑意加深,仰脸望着风冽,巴巴儿地等他吹箫。
  风冽迟疑了下,被銮铃看的不自在,最后道:“你还是转过身去,要不我吹不出来了。”
  “……”銮铃嘴角扯了扯,终是转身,背对着风冽。
  然,扑入眼帘的却是一派春日繁盛的大好光景。溪水,桃花影,碧草,细柳,湛湛风,阳光,还有刚刚风冽窘迫的神情。身后,箫声温柔而起,来得刚刚好。
  銮铃空荡荡的心头蓦然平静,觉得这世间其实还有一丝美好。她被太阳晒得骨头都酥软了,精神放松,身子越来越低,最后倒在大石上沉沉睡去。
  梦里也不知风冽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只觉如沐春风,四肢百脉都被熨帖了,所有伤痕都被抚平,难以想象啊,风冽这般霜雪之质的男子,也会有这样温柔如水的时刻。
  紫岚原本远远侯在一旁,见銮铃躺在那里久无动静,竟是睡着了?她轻声走上前,就见銮铃睡得安稳,嘴角还有笑容,再不是这几日的辗转不安。
  她讶然抬眸看向风冽,风冽收了箫,也走近。
  他低眸看了一眼銮铃,轻声道:“让她睡会儿。”
  紫岚忙点头,她低身欲把手中的披风给銮铃搭在身上,却不防风冽的手悄无声息伸过来点在她颈间,她身子一软,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风冽俯身抱起銮铃,消失在桃林深处。
  銮铃只觉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先是桃花纷纷,一片大好光景,她想起风冽,很快便想起竹凊。她想起竹凊,竹凊便出现了,穿一身青碧的衣裳,笑得欢快向她跑来。
  竹凊跑到她面前,却沉下脸,双手叉腰,怒其不争地数落她。
  埋怨她太傻,不该爱上李墨兮。斥责她太傻,因为一个孩子就要离开。愤怒她太傻,听他出征又屁颠屁颠跑回来……
  结果……
  结果……
  结果竹凊一头撞在大石上,热血飞溅,銮铃一惊而醒。
  銮铃惊喘了口气,身上冷汗布满,脸上却满是泪水。她缩在床上半响,才发现她不知身在何处。这殿宇高大幽深,布置的奢华堂皇,便像是回到大明宫一样。
  周围一片死寂,天似乎黑了,殿角落点着宫灯。
  “风冽?”銮铃视线四下寻觅,轻唤了声。她有些摸不清头脑,潼关绝没有这样的房间,莫非她是回到了长安?可为何没人把她叫醒?
  正惊疑不定,大殿远处的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久远的声响。銮铃紧紧盯着那门开处,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然,看到那进来的人,她便彻底惊呆,下一刻人要抓狂。
  那人身前身后各有两个宫人提着明亮的宫灯为他照明,身侧还有一个宫人弯腰弓背小心翼翼搀扶着他。他们愈走愈近,殿内便通明起来,瞬间显露出高贵的辉煌。
  銮铃的心却一刻比一刻沉下去,最后被冰冷淹没,她拥紧被子,还是冷得浑身打颤。
  那人来到銮铃五步开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宫人,眼神一眯,细细打量銮铃。
  銮铃暗吸口气,勉强撑住脸色,但脸色还是渐渐苍白下去。
  眼前这人身板肥硕如小山,双眸深邃广阔,鼻子微尖,嘴角微翘。正冷笑盯着她,神情危险。
  居然……是安禄山!
  “哈哈……”见銮铃惊惶,安禄山陡然放声大笑,笑得恣意而张狂,整个大殿一时满是他的笑声。他一把上前抓住銮铃的脖子,恶狠狠道:“本帅这双眼睛,一到晚上便如同瞎子一般,全是拜你所赐!”
  銮铃用力想扯开安禄山的手,可安禄山力气极大,她费尽力气,他却丝毫不动。不由瞪着安禄山,冷冷道:“真后悔当时没杀了你!”
  安禄山猛然把銮铃往床上一按,咬牙切齿道:“你没机会了,当时你放过本帅,现在本帅却不会放过你!”
  “你要干什么!”銮铃惊怒。
  “你说呢?你以为本帅垂涎你的美色只是装模作样给那老皇帝看么?”安禄山欺身上前,整个人压在銮铃身上。
  銮铃的心一下悬空,被他肥硕的身体压得喘不过气,居然连挣扎也挣扎不动。安禄山却颇为享受,他凑近闻了闻銮铃的脖子,赞叹句:“真香。”
  銮铃身子颤了颤,极力躲闪。
  安禄山一只手已扯开她的衣服,露出大半个肩头。銮铃身上白嫩光滑的肌肤显然让安禄山大开眼界,他原本晦暗的双眸耀出一丝兴奋的亮光,大手很快摸了上去。触手温软。安禄山埋头便去咬銮铃的脖子。
  銮铃一阵作呕,一阵接一阵的恶寒。
  远处提灯的内侍们见此,都垂下脸,不敢四处乱看。
  銮铃猛然闭上眼,手指紧紧揪住身下的锦被,大声道:“安禄山,我虽非贞节烈女,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要是被你玷污了,我绝不多活一秒。”
  安禄山手上动作一顿。
  銮铃慢慢睁眼,冷冷望着安禄山。她气势虽凛然,手心却汗湿一片。她不知道她怎么就到了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也不知道安禄山为何会在这里。可她觉得安禄山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让她死,起码不舍得她死。
  銮铃这话说的颇绕,安禄山聪明异常,却也一时迷惑,她这话中先说她不是“贞节烈女”,后又说她“不会多活”?
  ……便是说,因为被他玷污了,所以她不会多活?若是被别人玷污,她可能不会在意?
  见安禄山似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銮铃笑着解释:“你长得这么丑,我要是被你玷污,也就跟你一样没脸见人了!”
  安禄山眸光陡然一深,死死盯着銮铃,抬手就想把她掐死,銮铃不畏不惧,眼中还有一丝释然,轻嘲地笑了笑。见她如此,安禄山眼中欲喷火,手上用力,心中却犹豫。
  这么一相持,殿远处的门再度被打开,来者见到殿内的情形,很快便疾呼着往殿中赶:“手下留人!”
  安禄山这才猛然回神,他揪着銮铃坐起身,不等銮铃喘口气,已一掌掴在銮铃脸上,骂了句:“贱人!”
  安禄山常年率军打仗,何等力气。銮铃被他这一巴掌打得七荤八素,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直冒金星,胸腔里一股气血上涌,“噗”地一口血喷出来,正喷在安禄山身上。
  她几乎要昏过去,却还不忘连忙把衣服扯上,暗思实在太丢脸了,这事儿决不能传出去。她往那来人身上看了一眼,然,她一看便呆住。
  来的是两人,为首的多日未见的忠王——便是后来的太子李亨,李亨后来与安禄山联手篡位,发动了这场战争。李亨和安禄山是盟友关系。
  可李亨身后还默然跟着……风冽!
  风冽神情复杂地望了銮铃一眼,眼中有担忧,却终是漠然无所动作。
  銮铃扯衣服的手僵住,任由衣襟裂开,露出半个肩头。她怔然盯着风冽,便那么杵在那儿。风冽和李亨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咱们攻潼关还要用到这女人,老弟手下留情。”李亨朝安禄山笑句,半扶半拉让安禄山远离了銮铃。安禄山凝眉不语,神情不悦,却顺着李亨地搀扶往外走。倒是李亨朝风冽叮嘱了句:“看好,可不能死了。”
  “是。”风冽垂眸答应。
  李亨拉着安禄山走出大殿,那些内侍们也都提灯离开,门从外面锁上。没了别人,没了灯盏,殿内一时一片死寂和灰暗,就像殿内两人此时的心境。
  风冽垂了脸,缓步上前,欲抬手帮銮铃拉拢衣襟。銮铃猛然向后撤了撤身子,干涩地吐出两个字:“大胆!”
  风冽的手便僵在半空。殿内空落落地寒凉。
  “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来碰我!”銮铃冷笑,眼神却空落,这世上如果连风冽都不能相信,她真不知还有什么是能相信的……她躲藏着往床里头挪了挪,避开风冽。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是怎么了!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
  李墨兮近日忙于战事, 除了在东平城和雍丘城加重兵力, 阻止叛军东进和南下外,又欲离间李亨和安禄山之间的关系,竭力让叛军西进潼关的速度也缓下来。此外,他把那些来自江南的军队重新编排, 进行了简单的检阅和操练。
  煦王按照约定,放任李墨兮着手处理,只命江寒笛在一旁积极配合。他人在长安, 不闻不问。
  李墨兮做事带有一股认真和偏执的狠劲, 一旦投入,便很难自拔。这样一来,他似乎也没有时间去理会銮铃, 便也真的没有理会。除了銮铃昏倒当日, 他惊痛不已外, 銮铃醒来之后,他便再没去看过她。
  銮铃完全交给煦王的人来照顾。
  当下从营里回来,李墨兮便往议事厅走去。议事厅内侧有个小书房, 书房不大,窗下有个小卧榻可供休憩——这几日, 李墨兮不敢回他和銮铃住过的那间屋子, 便在这里窝身。
  刚走到议事厅门口, 里面匆忙跑出一人来,和李墨兮撞了满怀。瞧见是悟空,李墨兮倒也没生气, 只问:“何事如此匆忙?”
  “夫人不见了!”悟空神情惶急,一把抓住李墨兮胳膊:“贵人快想想办法!”
  李墨兮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呵,流楚正想问问王爷呢!”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却是流楚冷着一张脸从外而入。流楚也有些神色匆匆,似是跑了不少地方,一头的大汗。
  “到底怎么回事?”李墨兮定了定神,压下一腔担忧。
  “夫人消失之前,风冽去见过她。风冽是谁的人,大家心中都明白。”流楚满目质疑的盯着李墨兮,言下之意,是李墨兮得了煦王的兵马,又把銮铃给偷回去了。
  “风冽?”李墨兮眼神一跳,惊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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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銮铃拥紧被子,靠着墙坐了半响,问:“这是什么地方?”
  夜很静,让她不高的声音在殿内四处飘荡,最后才飘入风冽的耳中。风冽寂了寂,他始终直立在床边上,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他沉声道:“东都的皇宫。”
  “你把我带来的?”
  “是。”
  “你背叛了李墨兮?”銮铃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一个脑袋在被子外,看着很冷的样子。
  风冽一阵沉默。
  銮铃无声笑了笑,嘴角还挂着血迹,像是被冷风撕裂的花瓣,撕裂处便流出嫣红的血来。
  “风冽本来就是太子殿下安插在都夏王身边的人。”风冽缓缓出声。
  銮铃寂了一寂。
  徐徐笑出声:“他还真是深谋远虑。”
  风冽抬眸,注视着殿远处仿佛无边幽深的黑暗,面无情绪:“风冽十多年来从未替太子殿下做过一件事,等的便是这最后一刻,最关键的一件事。”
  “把我绑来?最关键的事?”銮铃失笑,无力而苍白。
  “潼关城本就易守难攻,都夏王现在又有煦王的大军,想要拿下并非易事。若有你在手,便可诱他出城,进入太子殿下设的局中。这才是当下攻潼关的最好办法。”风冽说的很平淡。
  銮铃暗暗心惊,风冽跟了李墨兮十多年,近日又陪在李墨兮身边处理战事,对李墨兮,对潼关城都了如指掌,可他居然在阵前叛变,投奔了太子李亨……这简直是不堪设想!
  她心头虽忧虑,面上却仍是嘲笑:“你们未免高估了我的影响。他会抛下我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你们未必能如愿。”
  话到后来,悲凉却是真的。
  风冽闻言,眉峰略凝,他望着銮铃,欲言又止。
  銮铃却是累极,合上眼,便靠着墙那么一动不动,似是睡去。风冽又站了片刻,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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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李亨率他的禁军诸统领,安禄山率他手下诸将,一起商量攻打潼关的事情。表面上李亨为主帅,可他手下只有两万多禁军,和安禄山的十五万大军相比,实在太过渺小。所以行军诸事,一般都由安禄山做决定。
  今日情况却有不同,风冽从潼关城内来到洛阳,带来了很周详的关于潼关城的布防信息,他又是李亨的人,所以安禄山也不得不给李亨一些面子。李亨面上敦厚,行事却狠辣,实际和安禄山是同一种人。他深知安禄山的不好相处,当初也正是看中了安禄山的狠辣,才选了安禄山做盟友。
  当下,李亨仍是不大说话,凡事听安禄山做主。而风冽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行事低调,李亨问他一句,他才答话,不问便也是沉默。
  不过风冽这样,反倒让安禄山心生猜忌,他暗自以为风冽是被李亨吩咐过了,所以有所保留。早在前些日子,安禄山便听说李亨收到过李墨兮的密信,要李亨与他联手,一起结束这场战事,之后李墨兮把皇位让给李亨。
  安禄山也是个很能猜忌的人,尤其二人当下这般联手,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谁也不会太过相信谁。
  李亨看在眼里却是有苦说不出,他知道风冽是天生冷性子,若不是这样,怕也不会这么多年来留在李墨兮身边,深得李墨兮的信任。但李亨此刻身边人手不多,安禄山又是个强敌,他正竭力拉拢风冽,也不敢太多责怪。
  是以,大战在即,洛阳城内的关系却颇微妙。
  李亨和安禄山谋划着借风冽绑来銮铃,是要挑拨李墨兮和煦王之间的关系,让他二人不合。谁想过了一晚,命人去探听,煦王仍安然待在长安,毫无动作。潼关城内也未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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