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夜风徐徐,銮铃衣袂飘荡,身子却纹丝不动。饶风冽和李白都是习武之人,也瞬间一寂。倒是銮铃做完动作,视线原本看着她的手直指方向的,此时回头朝他们嫣然一笑:“看清楚了么?”
  竹凊点头如捣蒜,下一刻又摇头,她只是觉得銮铃这样好辛苦啊,这样怎么能站得稳!銮铃慢慢收回手,放下腿,站直了身体。瑜伽练的是内劲,就这么一个动作,她立即满头大汗了。
  “再犯错就让他们做这个动作,常坐着弹琴,对身体血液循环不好,正好趁机拉动一下。”銮铃一番话说的李白他们似懂非懂,见他们都有些发怔,銮铃才忙笑道:“我只是举个例子,李先生也可以选择别的惩罚方法,不伤手就好。”
  “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李白想了想,回神朗笑,看一眼天上月色,邀请道:“难得相遇,月色甚好,方公子不若与白痛饮一番,或可再得佳作!”一听又得在李白面前作诗,銮铃避之不迭,忙道:“改日拿扇子再喝,今日回府还有事。”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刚在马车上坐下,銮铃整个人虚脱一样靠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竹凊却是一肚子话要问,銮铃一抬手挡住:“倒茶,倒茶!”
  竹凊不知銮铃怎么了,忙地倒茶,称赞道:“小姐,你的诗做的这么好?竹凊原来怎么不知道?”銮铃一口气把茶喝光,浑身还是发热,也顾不得竹凊的话,没了扇子,只拼命拿手在面前扇风。
  “怎么了?”这么烦躁的动作把竹凊吓了一跳。銮铃边扇风,又边拿起茶壶往嘴里灌,咕咚咕咚下去半壶,才呼出一口气,软软靠在那里动弹不得:“紧张死我了,好紧张啊!”
  “啊?”竹凊瞧她一脸淡淡,仿佛很胸有成竹呢。
  “我第一次去面试,见那日本老总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銮铃自顾把脸贴在马车上,喃喃道。直到惊鸿苑下马车,銮铃才忽而问:“我以前会跳舞么?”
  她刚刚做那个瑜伽的弯弓动作,本来以为会困难,后来才发现身体还算柔韧舒畅,并不是个常年没动作的人。竹凊一笑:“当然,小姐当年的胡旋舞跳得最美,和寿王妃的‘倾杯舞’号称‘长安双绝’。”
  澄心池上天空低垂,黑沉沉的,像是乌云翻墨。
  不知何处飘来箫声,缠绕着依依杨柳间,銮铃听着那箫声,望着澄心池上那波光暗影怔怔出神。竹凊陪着站了会儿,忽而走上前,轻道:“小姐,我们也有一阵子没出去了,不如今日去看看李先生把扇子写好没?”
  銮铃不语,抬眸看天。竹凊也随着往天上一看,天色像含了沉甸甸一汪墨,忍不住要泼洒下来,恐怕不一会儿就有一场大雨。于是讪讪一笑:“今日天气不好,还是改天吧。”銮铃却是径自问:“这吹箫的人是谁?”
  “是风冽。”竹凊忙道。
  箫声沉静孤绝,颇有不凡气势。原来竟是他。銮铃微一笑,这风冽也是个奇人,平日看不见他的影子,但只要她需要,有时不需她出声,他就会悄无声息出现,把事情做完,又悄无声息离开。想来,之前能那么形影不离地跟在李墨兮身边,定然也不是个普通人。
  “风冽。”銮铃叫了声。
  风陡然大了,澄心池上波澜顿起,箫声却是陡然停滞,銮铃回头,风冽已悄然立在身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把这信交给我父亲,父亲把信看完,你才能回来。”
  “小姐!”竹凊一急,被銮铃抬手止住。风冽神色迟疑:“王妃,王爷有命——”
  “王爷既然让你听命于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只管去做。”銮铃蓦然转身,重新望着澄心池,不容质疑。风冽见她衣袂翻飞,气势凛然,终是去了。见风冽去了,竹凊才上去抓住銮铃,怨怪道:“小姐,你为何还要让大小姐过来?”
  “姐姐不进来,我怎么好意思出去?”銮铃反手握住竹凊,不以为意道:“我答应过姐姐,要替她想办法的。”
  “可,上次你已为他们制造机会了,是王爷执意不肯罢了!”竹凊急得跺脚。
  他不肯就是不爱了吗?
  銮铃抿唇笑:“帮人帮到底。何况,凊儿,你看我现在耗在这里,这样的日子,你快乐吗?或者你觉得我很快乐?”
  “……可,可是,今天天也不好,说不定大小姐还会埋怨你这种天把她叫过来呢。”竹凊就知道说不过銮铃,当然銮铃是说到了她心坎上。銮铃又笑:“正是天不好才让她来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等呢,姐姐必定能理解我的苦心。”
  竹凊不解,銮铃也不解释,只定定望着竹凊,温声道:“凊儿,等姐姐顺利进了这王府,我们一起离开吧?”
  天边一个炸雷响起,竹凊吓得一哆嗦,脸色微微发白:“离……开?去哪儿?”
  銮铃仰头不做声看了看那“噼噼啪啪”闪着雷电的天幕,笑容淡定,她曼声道:“离开这里,便是海阔天空。”一道雪亮的闪电把她的脸颊照得雪亮,她纹丝不动,微笑道:“大唐的天空这么大,我们离开这里,可以踏遍千山万水,看尽天下风景,随性任情再没有拘束,当然……还可以尝尽天下美食。”
  銮铃说最后一句时,却是引诱地望着竹凊,已经吃到了天下最美的美味一般,美滋滋的。
  “好吃的?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果然,听着前面的话竹凊还是一脸惊恐,像是听到大逆不道的话一样,可一听到“美食”,神情就有一种深深地向往和痴迷。銮铃重重点头,竹凊心花怒放:“那小姐,下次我们出门的时候直接溜走吧,我再不想回来了!”
  “那不行。”銮铃一本正经:“我答应了他按时回来,何况,就算走,也得给他一个交待。”
  竹凊嘴巴一撅:“他是堂堂都夏王,还要我们什么交待?”銮铃笑容微敛:“正因为他地位不凡,要忌讳的就更多,若不然,他又何须耐着性子留我到现在?”说着,她转眸看向那风烟弥漫的水面,慢慢道:“好聚好散,我不想他难过,也希望他不要让我日子难过。”
  雨噼里啪啦惊天夺地一般砸下来的时候,风冽带着萧裛琖前脚刚刚迈进疏影殿。风冽今日去了很久。他把信交给萧华,萧华看完信之后,神色凝重,坐在窗下愣神儿愣了半响,才把信交还给他,让他拿着信去见萧裛琖。
  萧裛琖看完信,便让他带着她来都夏府。
  他自然把她带来了,这是王妃信中的意思,只是他有些不能相信,更不能明白,那封信竟是恳切地劝说萧华成全李墨兮和萧裛琖。
  銮铃迎萧裛琖进门,望着屋檐下飞瀑似的的雨帘,赞叹句:“好一场及时雨!”
  风冽离去的身影一滞,他下意识回头看她,她已扶着萧裛琖往内殿去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院子里雨扑天遮地,腾起一团团白雾似的水汽,茂密海棠下那一架秋千被雨淋透,湿漉漉承接水花,秋千上那两只小小的金铃,在风雨中摇摆着,发出“叮铃铃”清悦的声响。
  晚饭就摆在疏影殿中,銮铃命舞月去请李墨兮。李墨兮正在书房内看舆图,暗沉的雨光透过窗溅在他脸上,他神色冷定。舞月来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可没等她把话说完,李墨兮脸色一沉,她已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李墨兮摆手命她下去,唤了声:“风飐。”却是进来一个一身灰衣利落的年轻男子。
  李墨兮问:“是谁送裛琖过来的?”
  “风冽带了王妃的书信去萧府,也把萧小姐一起带了回来。”这风飐并无风冽一身冰雪至冷,看着斯文而清秀,倒有几分随和。李墨兮又问:“下午你听到她说的要离开的话——可听得真切?”
  “回王爷,王妃确实说,好聚好散,她不想王爷难过,也希望王爷能让她的日子好过。”
  李墨兮把墨笔往笔架上一搁,墨汁浓稠漆亮,一滴一滴落在整洁的桌面,他却负手立在窗前,望着那声势浩大的雨幕,凝神不语。风飐静立片刻,见李墨兮再无话,正转身要走,却是李墨兮忽而道:“让那丫头回话吧,说我一会儿过去。”
  李墨兮倒想看看銮铃到底意思如何。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一顿饭吃的煞是安静,銮铃并没有找借口离开,也没有替李墨兮和萧裛琖找话说,只是见萧裛琖心神不宁吃的少,时不时为萧裛琖夹些菜,她伸手够不到的,就向李墨兮道:“王爷,替姐姐夹一筷子笋吧,她喜欢。”
  李墨兮默不作声把面前那盘笋丝调换到萧裛琖面前,萧裛琖慢慢吃了一口,娇柔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笑。李墨兮却是不动声色吃饭。銮铃见这样,也微微笑了笑,就开始吃她自己的饭。萧裛琖这一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她要是每天都饿肚子,恐怕革命尚未成功,她就提前倒下了。
  见他们不紧不慢地吃着,外面雨越来越大,天色也愈来愈黑,竹凊却是急得打转,后来撑不住跑到銮铃身边,低声问:“小姐,你们吃好了么?天色不早,怕是该送大小姐回去了。”
  萧裛琖拿筷子的手微不可觉地一颤,銮铃却才想起来一样,她望一望屋外,凝眉道:“现在雨也不见小,天已黑了。”说着,她看向萧裛琖,询问道:“不若姐姐今晚留下吧?我们姐妹好久没说话了,今夜正好可以剪烛长谈?”
  萧裛琖眸色一喜,却是悄然望向李墨兮。李墨兮眸光一冷,把筷子一放,他并不看被他的动作吓到的萧裛琖,只是眉色沉凝,声音却不自觉缓和:“雨停了还是回萧府吧,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地方。”
  说罢,起身便走入了茫茫夜雨,风飐忙撑伞跟上去。萧裛琖又惊得脸色雪白,烛光下泪痕点点,銮铃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不要着急,他今晚肯来这里见你,说明已开始动摇了。”
  萧裛琖眼角泪水一凝,疑惑地看向銮铃:“是么?”銮铃避开她的询问,看向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夜雨,缓缓点头。故事里很多男女主人公的缘分都是靠一场雨来推动发生质变的,她觉得,李墨兮和萧裛琖也不会例外。
  一连两日,大雨不停,澄心池水陡然涨高,漫漫拍打着堤岸,滚溅着白浪。澄心不澄。
  銮铃拉萧裛琖坐在澄心亭内下棋。萧裛琖面上虽然笑意颜颜,銮铃却知道她心底一定很急,这两日,再邀李墨兮一起吃饭赏雨,他是决计不肯出现了。
  銮铃却是也有些疑惑了,他那晚肯来,也没留下拒绝萧裛琖的话,此事该是有转机才对,可怎么又没了动静?望着那似乎没有停顿之意的雨幕,銮铃心中暗叹,这雨再不停,怕是百姓的日子该难过了,大河决堤,房屋倒塌……这些在一千多年后科技发达的现代,都是令政府头疼的大事,何况,现在这个时代?
  李墨兮把手中折子合上,靠坐在椅子中,清光洒在他周身,冷定幽深。早朝结束,玄宗皇帝把太子,寿王,忠王和他一起叫到紫宸殿,商讨范阳境内河水决堤事宜,忠王竟主动请缨要到范阳县治水。
  忠王。忠王李玙。
  你以为你这样出头,就能改变太子,改变寿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可怜的家伙而已。
  李墨兮薄唇轻抿,朝身后默然立着的风飐道:“你去范阳。”
  “是。”风飐应声,却又道:“王爷,刚刚接到密报,煦王不日也就到了长安。”
  “萧悟呢?”李墨兮不动声色,前些日子萧悟确实前往洛阳迎接他的主公煦王。煦王,当年的金陵王,终于也要来了。风飐道:“萧公子又反向往金陵去了,煦王的母亲梅妃近日身子不适。”
  李墨兮永远忘不了三年前那个春日,萧悟突然说要跟随金陵王一起回江南。
  他只觉得那个明灿的春日陡然暗淡,像是一个人摔了一跤,手脚疼痛,再爬不起来。从小一起长大,早把萧悟当成可以依赖的兄长,早把萧悟当成他通往那条路上最信任的臂膀。却不想萧悟遇到那个金陵王竟一见如故,舍他而去。
  良禽择木而栖。萧悟是个人才。李墨兮明白,这不能勉强。所以当日,他还是含笑把萧悟送走。而现在,他还要含笑把他们迎回来,还要看萧悟任劳任怨地为那个煦王鞍前马后。
  很早就察觉萧悟对他这个妹妹不同寻常的疼爱,所以当日他和萧銮铃交好,不能说没有讨好萧悟的意思。他暗暗以为,只要拢住萧銮铃,也就把萧悟牢牢绑在身边。他以后,便也就可以不再踽踽而行。然而——李墨兮手指扣在手扶上,泛着青白的冷光,他淡声道:“你去吧。”
  风飐应声离开。窗外雨声飞溅,蓦地让人心里一丝缭乱,这雨何时停呢?停了她就要走,可是不停,他又能如何?
  “我刚刚看到一位夫人,和大小姐长得像极了!”雨心手里捧着一壶茶,煞有介事地感叹。云心为她撑伞,不满道:“大小姐生的那么美,哪个夫人能和她像?你看花眼了吧!”
  雨心一嘟嘴:“信不信由你!确实像极了,听说王爷正是因为她像大小姐,才把她带回府的。”
  两人边斗嘴,边冒着雨往澄心亭走去。却不防她们身后的小径上,齐纤纤脸色发青,慢慢走出来。
  为她撑伞的小丫头絮儿,吓得手脚发抖:“夫人,别、别生气,这些丫头们的话怎么能信?”齐纤纤眼神发冷,直勾勾盯着前方不远处澄心亭下说笑对弈的两人,问:“我命你来打探过,那女人真和我长得像?”
  不仅齐纤纤,木媔其他两位侍妾听说銮铃疏影殿内多了一个人,也都悄悄来探过消息,得出的结论都一样——銮铃自己不得宠,就想借她姐姐来笼络李墨兮的心。
  絮儿为难道:“夫人何必在意,不过是王妃的姐姐——”
  “王妃?王妃!”齐纤纤美目一瞪:“你叫的倒顺口!”
  絮儿一缩头不敢再说话,齐纤纤气势汹汹地向澄心亭走去。亭下雨丝翻飞,銮铃慢慢落子,轻然道:“雨似是小了许多。”萧裛琖捏着黑子在指尖发怔:“什么?”銮铃把手覆上萧裛琖,萧裛琖的玉指冰凉,銮铃温声道:“姐姐,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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