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萧裛琖垂眸一笑:“铃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这事不能勉强的。”她说着看向澄心池上的微雨蒙蒙,怔然半响,喃喃道:“我不想为难他,既然他主意已定,等雨停了,我自然会走。”
  銮铃正要开解,却是齐纤纤走进澄心亭,把伞往地上狠狠一摔,伞面上雨珠子飞溅,登时溅了銮铃和萧裛琖两人满身。
  “小姐!”竹凊上来护住銮铃,萧裛琖的丫头琴画也忙上前护住她。齐纤纤一眼瞧见萧裛琖的脸,果然和自己十分像,而且萧裛琖神色间略带哀伤,愈发衬得弱质翩跹,惹人爱怜。她心头那把火呼地燃烧,冷冷一哼:“王妃自己不得王爷宠爱也就罢了,还把个姐姐拉进来,好不丢脸!”
  见齐纤纤竟敢这样的语调对銮铃说话,萧裛琖吃了一惊,竹凊却是冷冷道:“你好歹也是个纤夫人,怎地一丝教养也没有,见了王妃都不知道跪拜磕头的?”
  “你——”齐纤纤瞪一眼竹凊,她真是快气疯了,眼神又复落在萧裛琖脸上,已有不少人说都夏王带她回府是因为她长得像这个萧銮铃的姐姐,难道真的是么?所以都夏王虽然把她带回府,却从没去看过她一次,却根本不理她?
  “贱人!”齐纤纤愤愤骂道,举手就要向萧裛琖娇柔的脸颊掴去,銮铃抢上前眼疾手快地把齐纤纤的手抓住,却不防齐纤纤一气之下另一只手重重掴在銮铃脸上。
  她竟真的敢对銮铃动手!
  亭中人都吓得呆住,齐纤纤自己也呆了一呆,才忙地收回手,嗤笑道:“王妃就了不得么?不得宠爱的,我齐纤纤才不怕你!”
  齐纤纤被李墨兮带回都夏王府前,出身不好,在家中经常做些粗活,所以看似柔弱,手劲却极大。当下她狠命地一掌下去,銮铃洁白的脸颊登时红肿,火辣辣疼,被雨丝一浇,心底嗖嗖泛着凉意。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好大的胆子!”竹凊怒斥,一把揪住齐纤纤的衣领,一巴掌重重还回去!銮铃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终于还是没有阻拦。却是萧裛琖看着銮铃的脸,着急道:“铃儿我们快回去上些药!”
  齐纤纤那一巴掌掴在銮铃脸上,她心底究竟还是害怕的,但是竹凊那么狠地一掌掴回来,却又把她消退的怒火重新燃起。有没有人说过,不要和一个亡命之徒较劲?齐纤纤现在怒火攻心,双眼充血,当真什么都不顾了一样,一把推开护住萧裛琖身前的琴画,抬脚狠狠地在萧裛琖腿上踹下去。
  萧裛琖正担心銮铃,全然没注意到身侧的袭击,登时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她摔倒时手掌滑过亭下的石桌,那一盘晶莹有序的黑白棋子,堪堪被打乱,哗啦啦洒了满地。
  竹凊惊了一跳,忙上前和琴画一起拉扯齐纤纤,却都被齐纤纤发狠地甩开。眼看她第二脚就要踹在萧裛琖身上,銮铃双眼一闭,咬牙扑上去护住萧裛琖。等了片刻,并未有预料中的疼痛,却是齐纤纤惨呼一声,重重摔在亭外的雨地里,她腕上玉镯子砸在坚硬的地面,碎成两段。
  李墨兮不知何时来的,一身迫人的冷寒,他看也没看齐纤纤一眼,眼里只有萧裛琖一人。他俯下身帮萧裛琖查看伤势。銮铃忙闪在一旁,李墨兮冷眸含忧含怒,径自就要掀开萧裛琖的裙子。
  这古代女子一肌一肤都极是珍贵,尤其是腿脚,李墨兮关心情切,竟不顾他和萧裛琖身份有别,竟不顾亭外还站着他的一众侍从。
  萧裛琖把李墨兮的手推开,就见她微微一笑,幽幽道:“不劳王爷费心,不过是小伤。”
  语调间硬撑着的疏离,和真实的幽怨。銮铃听得心里都幽幽一颤,这样一个柔情似水又灵慧聪明的女孩儿。亭外雨声细细弥漫,都不若萧裛琖这似嗔似怨的一句话来的缠绵动人。
  李墨兮深掩的情绪刹那涌出,是爱恋,是疼惜,他唇角抿紧,也不答话,长臂一伸,小心地把萧裛琖从地上抱起。萧裛琖柳眉一蹙,把脸侧开并不看他,微哽咽道:“你放我下来!”
  李墨兮不由分说把她抱得愈紧,向随他而来的侍从吩咐道:“传诸葛先生到疏影殿。”他抱着萧裛琖走出澄心亭,登时有人上来撑伞。雨势虽然不大,却细而密,齐纤纤浑身早被浇得湿透,衣发湿答答裹在身上,狼狈无比。
  她呆怔地望着李墨兮和萧裛琖,脸色灰败,说不出话。
  李墨兮步子在齐纤纤身边停了一停,冷若冰霜地吐出一句:“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斜风细雨里,李墨兮怀抱萧裛琖径自离开,萧裛琖一袭淡烟色罗裙,在李墨兮怀中盛放若雾中莲花。而李墨兮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又像是这么抱着永远不会再放手。
  他们身侧绿树红花,色泽鲜艳,在雨中开得正盛。
  銮铃静静望着他们离开,看到萧裛琖撑了半响,终于把脸轻轻埋在李墨兮怀中,看到李墨兮淡静的眸子里闪烁的动容。
  銮铃微微笑了,后退一步,靠坐在横栏下的长凳上。长凳早湿了,她也浑不在意,只想那么静静地坐一会儿,只是出神地望着澄心池上卷进来的水雾,冰冰凉。
  竹凊也回过神,看着銮铃红肿的脸,哽咽道:“小姐这下满意了!”銮铃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扁圆的金色小瓶,瓶子外花纹怪异,她淡淡道:“帮我涂脸吧。”
  竹凊不敢迟疑,倒出一些晶莹的药,轻轻往銮铃脸颊上抹。疼得很,銮铃手紧紧抓在栏杆上,还是疼得只想躲开,可是躲不开,只能身子抑不住发颤,手愈发用力抓住栏杆。竹凊红着眼,颤声问:“小姐,王爷和大小姐和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吧?我再也不想留在这儿,小姐带我离开吧。”
  銮铃勉强做出一个笑容,正要说话,却见原本只是望着李墨兮和萧裛琖发呆的齐纤纤忽而慌手慌脚把那摔断的镯子捡起,疯了一样要把镯子拼在一起,嘴里还喃喃不停:“不会的,不会碎的,这是王爷送的,怎么会碎呢,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神色癫狂而绝望。把那镯子紧紧抱在怀里。
  銮铃心里咯噔一声,丝丝疼痛。
  她唤了声:“风冽。”风冽身影微湿,从不远处一丛花木深处转出来。銮铃轻道:“你送她回去吧,找个大夫帮她瞧瞧。”眼见风冽抱着齐纤纤远去,竹凊才没好气道:“小姐,你干嘛还要心疼这种女人?!”
  銮铃最见不得的就是几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来夺去,最后个个伤残,而偏偏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在乎。她轻叹一声:“为什么男人可以有这么多女人,而不是一对一呢?”
  “又说傻话了,这是自古以来的事,哪儿容得了咱们不愿意!”竹凊把药瓶合上,塞回銮铃的荷包里。銮铃又道:“那为什么一个女人不可以有很多男人?这不公平!”
  她话未完,吓得竹凊忙捂上銮铃的嘴,竹凊忙不迭埋怨:“小姐,你怎么什么话都说?!”銮铃瞧竹凊那样紧张,像是她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一样,终于笑出来,轻道:“凊儿,你可真是我的封建导师,母亲从来都不管我说什么的。”
  “那是夫人没听到。”竹凊不满地辩解。
  銮铃见竹凊的掌心现在还是红的,眉头一皱:“你打她就打吧,那么用力做什么?”
  “谁让她那么狠的打小姐!”竹凊愤愤。
  “她也是个可怜人,白白被我们利用了,落得这样的下场。”銮铃暗叹一声,又微笑自语:“谁又不可怜呢。”
  “话又说回来,咱们这么尽心尽力为大小姐,还不知大小姐怎么报答咱们呢!”竹凊却忽然垂下头,眉目间有一丝担忧。銮铃心里微诧异,竹凊倒像是对萧裛琖很有成见。
  一时风冽回来复命,銮铃问:“纤夫人怎么样?”
  “大夫说纤夫人急火攻心,有些神志不清,属下已命人好生看着。”这一来一回间,风冽身上早已湿透,却依然站得笔挺,面上没有一丝情绪。銮铃略略点头,却是忽然道:“你会吹箫?”
  风冽一怔,随即微垂了眼眸:“是。”
  “那吹支曲子我听听。”
  偌大的澄心池,风雨小了不少,但雨丝卷进,不多一会儿,銮铃的衣发仍是湿透。风冽斜倚在亭柱上,谁也不看,只专注于手中纤细的竹箫。
  低低清冽的一曲毕,銮铃仍在发怔,风冽也不出声,径自又吹了一曲。竹凊见他袍角雨水细流一样往下落,他身后就是墨云低垂,他却浑然不觉,只那么淡漠地站在那儿,吹着一管箫。而他的脸被雨水浸润,青松竹林一般,竹凊看得竟呆了。
  直到风冽不经意抬眸向銮铃看去,眼神和竹凊在空中一擦而过,竹凊才“呀”了声,猛地回过神。
  下一刻,竹凊面上火烧火燎。
  “……是好箫。”銮铃终于回神,慢慢站起身,又笑道:“收拾一下,咱们去松风苑取扇子。”竹凊忙看一眼天色:“小姐,这天沉的,一会儿怕是还要下大雨。”
  “无妨。”銮铃不以为意道,见风冽径自收了箫,又道:“改天写一支好曲子给你。”听风冽的箫声,銮铃想到那曲琴箫合奏的《笑傲江湖》,由风冽这样的男子来吹,当不负这曲中风采。
  风冽微垂眼眸,恭敬道:“多谢王妃。”
  銮铃听了一笑,也不再多言,也不撑伞,悠悠走出了澄心亭。竹凊不敢抬眼看风冽,也忘了撑伞,忙小跑跟上銮铃。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松风苑内没有往日的热闹,只李白一人坐在廊下抚琴,背影是浓绿中一片飘然的白。琴声铮铮泠泠,和雨声交融,仿佛天籁。
  銮铃并未出声,李白一曲毕,却已然转身笑望向她。銮铃面上笑容嫣然,快步上了台阶,来到李白身边,打趣道:“李先生如何舍得偷闲半日?”
  “白有挚友将至,这几日便命他们各自在家练习。”李白抬手请銮铃坐,转眼察觉銮铃左颊微肿,銮铃微微一笑,侧脸看向院外茫茫雨帘。李白会意,便也不再问,一笑道:“方兄的扇子得需我那朋友来了,才能奉还。”
  “不急。”銮铃笑着,心里却暗暗惊诧,李白这样狂傲的人,竟对那个朋友这样恭敬,真不知他那朋友是何方神圣,她心底都有些想见见了。李白听銮铃不是来取扇子,又察觉銮铃神色间的落寞,便朗然一笑:“方兄是来找白喝酒的?”
  “喝酒怕也不行。”
  她目前身上束缚太多,容不得丝毫恣情随性,没有资本放纵。銮铃目光落在李白手边的琴上,轻道:“我是来向先生学琴的。”
  李白闻言大喜,一指那琴,爽朗道:“如此,方兄学成之日,白这把‘绿绮’,愿拱手相赠。”
  绿绮?銮铃讶异地张大了眼,这就是那把传世古琴?
  给她会不会暴殄天物?
  回去的时候天已黑了,銮铃倦倦地倚在马车上睡着,直到惊鸿苑外,竹凊才不得不把她叫醒。銮铃困倦得难受,哀求道:“爸爸,让我再睡一分钟,上学还要一会儿呢。”
  竹凊忙摸銮铃的额头,微微发烫,着急道:“小姐,小姐,快醒醒,咱们回去睡!”
  “怎么了?”风冽在马车外听得不对,出声问。竹凊吓得声音发慌:“想是淋雨淋病了,小姐有些发烧,正说胡话呢!”竹凊话音未落,帘子一下被打开,夜雨卷入,銮铃缩在车角,打了个激灵。
  帘子又落下来,挂在车内的琉璃盏微微一晃,带出温红的光影,那光在銮铃熟睡的脸上,异样的红。见风冽解了蓑衣钻进来,竹凊下意识往一旁闪了闪。风冽却是叫了几声“王妃”,见銮铃只是一味贪睡,便伸手要去抱銮铃。
  “你干什么?”竹凊抓住风冽的胳膊,不让他碰銮铃。
  “王妃病了,我抱她下车。”风冽面无表情,静静道。竹凊手终是缩回来,却慢慢垂下脸。风冽忽而又把他的外袍解下,披在銮铃身上,才伸出手臂去抱銮铃。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銮铃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忽而伸手抱住风冽的腰,低低道:“李暖,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睡梦中的銮铃,完全释放了平日的淡然得体,像个幽怨妩媚的小女人。她暖暖的呼吸喷在风冽肩上,虽然隔着几层衣服,风冽的身子仍是一僵,他不敢低头看她,只是向竹凊道:“你来撑伞。”
  竹凊眼陡然红了,慌忙从箱柜上拿起伞,率先跳下车,看见风冽怀中昏睡不醒的銮铃,哽咽着怨怪了句:“真是的,好端端又学那琴做什么,费心费神的,琵琶不是很好听么!”
  竹凊和銮铃说话向来没大没小,风冽早习以为常,只是,他仍是淡淡反问:“你不知道她为何学琴?”竹凊没有说话,眼中一烫,泪就落下来。
  刚走到惊鸿殿外,銮铃却是猛然惊觉,登时醒了,睁眼发现竟是在风冽怀里,忙挣扎要下来。风冽见她醒了,就慢慢松手。
  脚步还是有些虚软,脑子里也嗡嗡地像是千万只蜜蜂在乱叫。銮铃揉着头,吹了半响冷风,才清醒了些,见竹凊哭了,忙问:“凊儿,你怎么了?”
  竹凊抽搭搭的,抹泪道:“小姐,你病了。”
  “哪儿那么容易病……不过是睡得迷糊。”銮铃微笑着安慰。风冽不动声色望着她,俨然又成了平日的都夏王妃。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銮铃拉过竹凊,和她一起往疏影殿走,风冽不做声为她们撑伞。
  刚刚走进院子,李墨兮带了几个侍从迎面过来,正要离开。夜风清雨里,李墨兮的神色淡而倦,眼眸深处却还有几分未退去的温柔温暖。他一眼瞧见銮铃,眼神在她身上一顿,又无情绪地看向风冽。风冽微垂着眼避开。
  銮铃此时才发现她身上披了风冽的衣服,却也没有在意,外面风凉,风冽让她披他的衣服也只是正常。她停下脚步,向李墨兮缓缓施礼:“王爷。”李墨兮略一点头,没有多言地和侍从快步离开。
  擦肩而过的一瞬,风雨零乱斜飞,銮铃唇角却有了微微的笑,极淡极淡,却是真的笑了。她和他是真正的契约关系。
  不远处的疏影殿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人影来往,像是人手多了不少。銮铃笑意愈深,疏影殿还是头一次这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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