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觉得这样的相对沉默有些怪异,銮铃抓过寿王手中的药碗,咕嘟咕嘟仰头一干而尽。苦啊苦,她喝完后把碗往手边一扔,寿王已眼疾手快塞了一块酸酸甜甜的腌渍梅肉到她嘴里。苦涩终于缓解。
  “你身上总有几分男孩子的豪爽,萧悟说那是你跟他久了的缘故。”寿王望着她微笑。
  提到萧悟,銮铃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嘴角有了些笑容。见她喜欢说萧悟的事,寿王便顺着她,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寿王打量她累了,就起身道:“你再睡会儿吧。”
  “那……你和纁儿呢?”銮铃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
  寿王面上一闪而过黯然,才淡淡微笑:“纁儿真把你当姐妹,说话又直来直去,你别和她计较。”
  銮铃见寿王这副神情,不由着急道:“你明明是真的喜欢她,怎么就不跟她说呢?不必顾忌我,我没关系的!”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摇摆不定。”寿王轻然叹息,他回身望着她:“你休息吧,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銮铃瞧一眼黑沉的窗外,撑着要下床:“我还是回去吧,凊儿呢?”
  寿王把她按回去:“你躺着吧,不妨事,我自会向墨兮解释清楚。”
  銮铃的神情轻轻一凝,墨兮,李墨兮,当时他明明也在岸上,却没有出手相救。到现在,也不来接她回去,就把她放在这儿不闻不问。她抿唇笑:“还解释什么呢?他……也不会在意。”
  说到底,他只不过把她当成普通朋友,不会像之前那样心生厌恶罢了,对她又会有多少关心和在意呢?
  见她神情落寞,寿王也不多言,只道:“要走也等竹凊来了吧,她回思玄殿取你的衣裳去了,你身上这些还是纁儿的。”安置好銮铃,寿王出了内殿,才凝眉问外面的宫女:“都夏王没来么?”
  “来了一次,听说王妃无碍,便又走了。”
  寿王正要说话,却不妨看见外面翩然起舞的身影。
  殿外的空地上,月华如清水涟涟,王纁儿身子纤瘦,舞姿凄然而冷艳,却仿佛吸取了天地间所有最动人的光华,灼灼夺目,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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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东西!”武惠妃恼怒地瞪着面前躬身而立的男子。那男子整个人隐在暗影里,低声道:“娘娘息怒,属下并未料到这都夏王妃水性这样好,一时大意了。”
  “大意?!”武惠妃冷冷道:“若有下次,你这条命便也不必留着了!”那人低声应道:“属下明白。”
  “滚。”武惠妃说罢,那黑影一闪就消失在殿中。这黑影消失不久,外面宫人突然一阵慌乱:“王爷,娘娘已歇下了,您明日再来吧,王爷……”
  “母亲歇下了,连儿臣也不见了么?”寿王已来到门外,沉声道。武惠妃一摆手,登时有宫人上前把门打开。寿王一袭青衫,在月光下分外冷淡。武惠妃面上已有了慈和的笑容:“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寿王命候在一旁的宫人下去,那宫人识趣地把门带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寿王却是望向武惠妃,眸光微冷而心痛。武惠妃被他看得心中一寒,却兀自笑道:“这是在哪儿受了气?跟母亲说说,母亲替你出气。”
  “母亲总是做这种事,你要让儿臣包庇你多少次!”寿王再也受不了似的,颤声低喝。武惠妃被他吼得一怔,随即转开了脸,端起手边的一盏茶,她低头喝茶,慢慢道:“瑁儿,你从不相信母亲。”
  “儿臣不明白銮铃到底怎么让母亲不开心了,每每拿她下手,母亲明知道儿臣不想她受到一丝伤害,母亲明明知道,还总是这样!”
  “那你呢?你每每朝着母亲发火都是为了她,你可知道母亲心里有多痛!”武惠妃凄凉地望着寿王:“你是母亲的儿子,难道母亲会害你么?!”
  “……可儿臣说了多少次,儿臣不喜欢母亲安排儿子的生活,儿子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寿王眼中也有一些凄凉,他无力道:“母亲伤害她,便是伤害儿臣。”
  “那她伤害你,便是伤害母亲,谁伤害了你,母亲便容不得谁,难道你不能理解么?!”
  武惠妃真真切切说着,眼中有了一丝狠厉:“你以为母亲忘得了么?当年你为了她在母亲怀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你知道当时母亲的心有多痛?”
  越说越恨,武惠妃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她猛然盯着寿王,却是心疼:“母亲忘不了,也不可能原谅她!”
  寿王身子一震,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武惠妃:“母亲就是为了这些,才处处针对銮铃,不让她好过?母亲这样,儿臣以后还敢在母亲面前说话做事么?!”
  “……瑁儿!母亲为你着想,你也该替母亲想想,若我们母子都不能连心,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父皇如此疼爱母亲,母亲还有儿臣在身边,为何还忧虑着以后的日子?为了以后可能的忧虑,现在就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伤天害理?!”武惠妃一下被这个词触怒,她嘲笑道:“你可知你父皇有多少女人?你知道这种帝王之爱能有多久?你知道他一旦变了心,我们母子会不会像梅妃母子那样被赶到江南?”
  幽暗的宫灯下,武惠妃端正美丽的脸上有一丝无言的张狂和狰狞。寿王望着她,心里寒意一阵一阵往外冒,他怔然好半响,才喃喃道:“母亲变了,儿臣都不认识母亲了。”
  武惠妃被他说得一愣。
  他又默然许久,才仿佛有些回神:“儿臣只想母亲珍惜父皇,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快乐的在一起。”他说罢,便不愿再停留,落寞地转身往外走,“儿臣管不了母亲,只求母亲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武惠妃瞧见他这副样子,眼里的泪又一下落出来,她辛酸道:“一个个都来怪我……我辛辛苦苦生了一个,又养了一个,到头来却没一个可以留在身边贴心的,一个个都为了个女人来呼喝我,说一些让人伤心的话……”
  又养了一个……便是李墨兮了。寿王心中恍然,原来李墨兮也已来过了。
  见寿王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武惠妃眼中又一丝凶狠,原本萧銮铃这样一死,所有人就都解脱了,唐玄宗为了让李墨兮解脱不会追究,寿王没了她羁绊也无形中解脱。
  只是,她眼神一凝,沉而冷,李墨兮今日也为了萧銮铃来找她,虽只是问武香盈的罪,但毕竟也是为萧銮铃而来。莫非那些关于李墨兮和萧銮铃和好的传闻是真的?然而,李墨兮由她一手带大,她自问对李墨兮的性格把握十分准确,他又怎么会原谅萧銮铃?
  又是谁把寿王和李墨兮及时叫过来的?
  坏了一切好事!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銮铃左等右等, 终于等来了竹凊。竹凊见銮铃醒了, 而且完整无缺地在她面前,终于还是哭了。銮铃很受不了竹凊这点,她凝眉道:“快把衣服给我换上,咱们就走吧。”
  竹凊忙抹了泪, 边帮銮铃换着衣服还趁机在銮铃身上摸来摸去:“小姐,这里不疼么?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事没事。”銮铃不耐烦地摆手,踩在地上走了一步, 才觉得右脚脚底针扎一样疼。她登时想起她在水中时脚上那针扎一样的疼痛, 之后就浑身无力,晕了过去。
  ……
  武惠妃果然留了一手要她必死无疑。而且武惠妃果然精明,没有用毒药, 只是用了一般药物让她在水中无力反抗自生自灭, 她若是淹死了, 也了无痕迹,只能怪她自己水性不好。事发又是借着武香盈的任性,所以即便皇上怪罪了, 她还可以在一旁求情。
  而唐玄宗本身也巴不得她一死,早给李墨兮自由, 所以也不会真的怪罪任何人吧?怪不得她虽然堂堂王妃, 命却如此轻贱。
  竹凊瞧见銮铃脸色变了, 又一阵紧张,銮铃淡淡一笑:“没事,咱们走吧, 你扶着我,就是身上没力气而已。”
  温泉宫里夜色起伏,銮铃被竹凊搀扶着出了瑶光苑,心里才略略一松,仰头望着漫天月色清辉,这骊山的夜色自然极美,此刻安静纯净,世外仙源一样,没有半分阴沉晦暗。她又忽然有了几个月前第一次来这里的心境,茫然宁静,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原本她能依靠的只是李墨兮。
  然而李墨兮根本不愿她依靠。
  “咱们随意坐会儿吧。”心里有些惫懒,銮铃说着,便靠在一处假山上坐下。她脚底伤口不大,却疼得很,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也真的是有些累了。竹凊不敢勉强,只不作声陪在一旁。她想到她刚刚拿了銮铃的衣裳从思玄殿跑出来时的情形。
  她原想着,即便李墨兮不肯亲自来,好歹命一个人陪她一起来也好,这样万一銮铃有个不舒服,回来的时候也能互相搀扶着,谁想李墨兮看也没看她一眼,她当时真是伤透了心,真想着銮铃若是喜欢寿王爷就好了,寿王人多好啊,对她也好……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磨磨蹭蹭着,等到深夜的时候,还未到思玄殿,銮铃身子一歪坐倒在一块大石上,她真不想再走了,她也不想回思玄殿,就想这么自由自在在外面过一晚。然而,一阵冷风吹来,她下午又在池子里泡了许久,登时冒出几个喷嚏。
  “小姐这是何苦,寿王爷又不让咱们自己走,等明儿他知道咱们偷偷溜走了,倒把他给得罪了。”竹凊见銮铃这副虚弱的模样,不由埋怨。銮铃咧开一个笑:“他现在自顾不暇,我要是在那儿掺和着,他和纁儿何时和好?”
  “小姐怕还是影响了咱们都夏王的声誉吧?小姐好歹也是他的都夏王妃,怎么能随意在别人的寝殿里过夜?可他都不在乎,你这么在乎做什么?”
  冷不防被竹凊一语道破,銮铃讪讪一笑,“咱们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竹凊见她如此,真是气得无语,暗想,管他圆不圆房,当初就该坚持着把銮铃从李墨兮身边移开……想是想,却又不忍心反驳,只得努力扶着銮铃,恨不得把銮铃扛在肩上,健步如飞赶紧回去。
  回来已是深更半夜,出乎銮铃意料的是,思玄殿内李墨兮还未睡,他坐在房内看书,一抬眸瞧见竟是竹凊扶着銮铃进来,倒略略一惊。
  很快,他淡淡敛住神情,随意把书一合,漫不经心地道:“还以为王妃今夜在瑶光殿留宿,不回来了。”
  銮铃淡笑:“銮铃归心似箭,惊吓了王爷,是銮铃的错。”
  说罢,銮铃扶着竹凊一颠一颠地坐到床边,竹凊道:“小姐忍一会儿,奴婢去弄些热水来。”李墨兮淡淡凝眉,也来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銮铃:“你的脚怎么了?”
  銮铃微微笑:“没有大碍,王爷先睡吧。”她强撑着站起来,就一颠一颠地要往窗下榻上挪。
  却是见她如此,李墨兮眉头愈凝,他出手把銮铃按坐在床上,不等銮铃回过神,已蹲身下去握住銮铃的脚。月白色精致的翘头履在宫灯下轻轻一颤。
  銮铃要把脚缩回来,李墨兮握紧,出声道:“别动……我瞧瞧。”
  鞋子脱了,右脚的袜底一星的血红,李墨兮小心翼翼把銮铃的袜子脱下来。脚底那伤口因走了一夜,和袜子黏在一起,所以虽然李墨兮十分小心了,那伤口仍被袜子揪得生疼,銮铃咬紧牙,疼得满身冷汗。
  銮铃一双玉足原本白净娇柔,此刻脚底肿起一个暗紫的大包,让人看得又寒颤又心疼。李墨兮看着眸色一深,銮铃有些不安,轻要把脚缩回:“不劳王爷了,銮铃自己处理得好。”
  竹凊端了热水取了药膏进来,瞧见李墨兮正捧着銮铃的脚查看,惊了一跳,忙过来道:“还是让奴婢来吧。”李墨兮缓缓站起身,神色依旧淡淡:“王妃是处理得很好,那武香盈让你做什么,都乖乖顺从了。”
  竹凊愈辩驳,瞧见銮铃向她递眼色,便把话咽回去,只小心把銮铃一双走得酸疼的脚放到热水中。銮铃疼得挣扎了一下,竹凊忙按住:“忍一会儿,把伤口弄干净,再涂上药就不疼了。”
  銮铃连忙颤抖着闭上眼。
  李墨兮瞧见她这副样子,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忍不住责怪:“李瑁做事向来周全,怎么不送你回来!”
  “王爷只知怪别人,却没想到王爷自己才是别人的夫君么!”竹凊捧着銮铃的脚,泪滚烫地落下来。
  銮铃原本没哭的,却被竹凊这一句话勾出伤感来,她眼里忍不住也有了泪。却又生怕竹凊得罪了李墨兮以后日子不好过,只得强咽回去,凝眉轻斥:“哪里容得你这样和王爷说话,上了药快回房睡觉去!”
  “王爷就是一剑刺死竹凊,奴婢也要说,奴婢再不能让小姐这么委屈着。小姐为王爷做了多少事,她也不图王爷真心回报,但王爷这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全吧?她今儿被人逼着下水,若不是福大命大,怕早就……没了,王爷倒好,看也没去看一眼,还是小姐自己醒来,觉得不妥,硬撑着走回来……便是如此,王爷还是没有一点暖人心房的话,奴婢真不明白——”
  竹凊说着仰头看向銮铃,哽咽道:“奴婢真不明白,这都夏王有何好处,竟让小姐铁了心一样,不论他如何对你,都能一如既往?”
  銮铃被问得一怔,她抬手抹一把眼里滚落的泪,才斥道:“你胡说什么……你不过是个丫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竹凊亦一怔,这两年多来,銮铃从没高声对她说过一句话,从没责怪过她,当下竟为了李墨兮斥责她……竹凊猛地把手一甩,恨恨瞪了李墨兮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銮铃撑在床上的胳膊一软,泪又滚落。
  她本不想在李墨兮面前哭的,本不想在他面前坏了她云淡风轻的形象,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可她实在太难过了,连竹凊都扔下她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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