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远远在一旁看着他,只是那么久久远远地看着。
想着,心里又一股悲酸,把她抱这么紧,她是梦到李暖,莫非他是梦到萧裛琖了?
……也只有萧裛琖才能让他欢喜让他忧了吧?
銮铃猛地用力推他,李墨兮迷蒙中睁眼,看到他怀里是她,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瞬间松手,掀开帐子往外看。被他放开的一瞬,銮铃也不知心里是酸是解脱,她借着帐子外的光看到她身上外衣脱了,当然不是她自己动手的。
“天色尚早,你若还困,倒还能再躺会儿。”李墨兮说着,径自掀被子下了床。
听人说李墨兮惯于早起,倒也没想过会这么早。銮铃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窝在被子里看着他的背影。
承着清光,俊朗而挺拔,总带着莫名迫人而深沉的气息。銮铃总觉他心里藏了什么不肯说出来。要不然,一个人该不会有他这样的沉默坚定。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木媌在外面轻问:“可是王爷起了?”李墨兮淡淡应了声。木媌带着两个丫头捧了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銮铃一眼看到困困顿顿跟在最后的竹凊。竹凊也是被她养懒了,何尝这样大早起过?此刻正打着呵欠,睡意朦胧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现銮铃醒了,正要跑到跟前,木媌已吩咐道:“把水端来。”
竹凊眉头一皱,按着木媌的话把水盆捧到李墨兮面前,李墨兮就着她的手洗了脸,另外一个丫头已捧着毛巾。木媌已又捧了李墨兮的衣裳候在一旁。
这一系列动作连贯而自然,悄无声息的,若不是銮铃已醒了,肯定听不到,也没办法亲眼所见。
这些古代的王公贵族也太……养尊处优了……銮铃咋舌。
穿衣服都是木媌一手操办,李墨兮这当事人只是衣来伸手,他淡淡站在那儿,是清光里一抹悠长的影子,而木媌上上下下帮他披衣服系衣带扣腰带……
銮铃看着就有些不淡定,竹凊帮她穿衣服也就罢了,大家都是女孩子,可这李墨兮和木媌好歹男女有别,又郎才女貌,这也太收授不清了。何况,昨晚没有木媌,他自己衣服脱得也挺顺溜,还帮她也脱了呢……
李墨兮很快收拾完了,来到床前,见她一副神情莫测的模样,难得好脾气的一笑,难得语调里一丝温柔:“时候尚早,王妃还能歪会儿,为夫先起了。”
“……”若不是知道他这一切温柔笑语都是逢场作戏,銮铃怕真是要晕头转向了。不等銮铃说话,李墨兮又若有所指道:“月色虽好,然深夜风凉,于身体无益,本王觉得王妃晚上还是早点歇息。”
他语调轻然,仿佛殷殷关切,说罢才转身走了出去。銮铃被他说的目瞪口呆,只杵在那儿。木媌带着另一个丫头出去,竹凊才跑到跟前,诧异道:“小姐昨晚赏月了?怎么不叫上竹凊?”
“……”銮铃没好气地瞪一眼竹凊,瞧见竹凊那副没睡醒的模样,把被子掀开,笑道:“再进来躺会儿。”
竹凊一见暖烘烘的被窝,眼神登时一亮,然而她手一触,被窝里还是暖暖的,该是李墨兮睡过的,该是李墨兮身上的温度,她慢慢又缩回来,红着脸道:“这怕是不好,这是……王爷的地方……”
“……”銮铃想否定,却又出不了口,这确实是李墨兮的温度,然而不过是虚假的。竹凊却又望着銮铃,轻轻问:“小姐昨晚可习惯了王爷睡在身边?”
銮铃被问得脸上灼烫脑子发热,如果她昨晚真把李墨兮当成了李暖,那她可真没少吃豆腐。然而李墨兮冷僻锋利的性子岂会容她上下其手?不过是梦里的事罢了。她凌乱地起身:“我要起床,索性大家都别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微脸红了,咳咳,不会写暧昧情节,很粗糙,亲们知道意思就行。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中午的时候唐玄宗在光华殿设宴,来温泉宫的诸王全都携王妃去了。唐玄宗聚了他这几个儿子在一起原意该是共享天伦的,然而銮铃这么一看,在座的共计六位王爷,然而看着哪个都虎视眈眈,根本都不是省油的灯。
太子李瑛对唐玄宗貌似毕恭毕敬,銮铃却总觉他有些阴鸷。他的王妃薛氏看着倒恭顺温婉,只埋头陪在丈夫身边,并没有太子妃的趾高气昂。
李瑛下首坐着便是鄂王李瑶夫妇,再下首便是光王李琚夫妇。銮铃陪着李墨兮坐在光华殿右侧。
忠王李玙位于右侧之首,这李玙是唐玄宗第三子,没有继承唐玄宗堂堂的相貌,看上去庸碌而憨厚,他的王妃倒是端正大方,有几分不俗之气。
忠王下首便是寿王夫妇,寿王容貌清俊,一袭青衫依旧,只是神色亦是有些憔悴,想来为王纁儿操了不少心。銮铃打量王纁儿,和寿王果真是冷冷淡淡的,倒不知是为了什么。那样深的感情,銮铃倒也不信寿王对王纁儿是假的。
而放眼这整个大殿,只李墨兮身份不明,据说他两岁时被带入宫中由武惠妃亲手养大,有传言说他是唐玄宗的私生子,因为唐玄宗对他疼爱非常,写字骑射都是亲手教会。又因唐玄宗命他把诸位皇子王爷唤作“叔叔”,又传言他是某位皇子的儿子。
诸多传言推测,然而,唐玄宗从不理会,也没想过要为李墨兮正身,只是一心一意培养他长大。
一时吃过饭歌舞尚在表演,玉盘珍羞銮铃也食不甘味,她瞧见王纁儿早早退席,便也悄然退席,跟了出去。
王纁儿出了光华殿往昨夜戏水的那院子里走,因为武惠妃今儿没出现,銮铃猜她是要去见武惠妃,可那儿还有武香盈她们。
銮铃便不愿意碰见她们,她不由叫出声:“纁儿。”
王纁儿脚步一顿,听出是銮铃,面上倦怠掩去,显得冷而淡,叫銮铃心里摸不着头脑的一寒。
王纁儿脸色不是很好,虽化着极浓的妆来遮掩,可周身透出一股惫懒消极的气息,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仍是叫銮铃心里痛惜。曾是那样开朗明媚的女孩儿!
“纁儿,你怎么了?”銮铃见王纁儿理也不理她径自要走,不由几步赶上去:“我们是不是有误会?”
王纁儿冷冷一笑:“都夏王妃姿色非常,我们哪有误会!”
这话中分明有话,銮铃勉强一笑:“我们的误会和我的姿色有关?可我的姿色又怎么能及得上你?”
她话没说完,王纁儿已冷冷盯着她,寒声道:“是我看错了你!从不相信其他人对你的传言,可你呢?你现在还花言巧语把我哄得团团转,我哪里及得上你!”
銮铃被王纁儿这一通话说的心如刀绞,在这大唐如果连王纁儿她都不能相信,如果连这个朋友都没有了,她真不知还能信谁了。
见銮铃神情发白,王纁儿才漠然转头,望着冷冰冰的水面,毫无情绪道:“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否则见你一次我便更恨你一分!”
“……”
“纁儿!你别无理取闹!”
正此时,寿王忽然拧着眉过来,一把拽住王纁儿的手。王纁儿愤愤把他甩开,冷笑道:“我无理取闹?!还是你见不得我给她脸色?心疼了?!”
寿王竭力忍着怒火,好言好语:“你别在这里乱说,有话跟我回去讲。”
王纁儿眼中火气腾地冒出:“你看不惯我,看不惯我欺负她……母亲说的对,你心里从来都是她,只不过她不要你,你才娶我……你从来都护着她,枉我还以为你对她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真傻,其实你根本都忘不了她!”
銮铃听得呆住,寿王脸色也骤然变了,他看一眼銮铃,一把扯过王纁儿往他行仁殿的方向走,忍不住轻斥:“跟你说过多少次,她都已忘了,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些!”
“她是忘了,那你呢?!”王纁儿用力挣扎着要把寿王的手甩开。寿王脸色沉凝,不再说话,只要把王纁儿拖回去。王纁儿噙在眼中的泪一下滚落,她恨恨道:“李瑁,算是我错信了你!”
銮铃情知寿王委屈,寿王早说过他现在一心只有王纁儿!她就要过去解释,却不妨被人拉住。
却是李墨兮。李墨兮望着不远处纠缠不清的寿王和王纁儿,眉峰微蹙:“他们之间的事,你不宜掺和。”銮铃被李墨兮说的心神一清,也是,寿王不想伤害她才要把王纁儿拉走,她过去反而更麻烦。
而寿王也被王纁儿这句话说的脸色苍白,他一下松了手,王纁儿怔怔望着他,半响,才哽咽道:“李瑁,我曾经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她说罢,再不看寿王,向武惠妃的院子里走去。
寿王身子一颤,青苍的衣衫在风中慢慢飞舞,可他仿佛又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他苍白的面色在秋日单薄的日光下变幻半响,才下定决心,追上了王纁儿。
他一把拉过王纁儿面向他,用力抓住王纁儿的肩膀,眼中情绪翻滚,整个人还有些轻轻颤抖。
“纁儿,我是忘了她,自从娶了你,我慢慢就把她忘了。我这样照顾她,对她好,不过是我曾经答应过她,并没有别的想法,我不想做个薄情寡义的人,尤其墨兮对她如此,我更不能置之不理。纁儿,若我对你有半分虚假,对銮铃还有半分非分之想,我愿一死在你面前谢罪。”
王纁儿听得也是满面苍白,她似是信他的话又似是不信,半响,才哭着问:“那你为何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寿王面色更加白,他长吸一口气,亦是痛心道:“……我并不知你怀了孕所以不能吃那些药,真的不知道。”
“那……你既已忘了她,又为何不早点向我说明白?”王纁儿执意要刨根究底。
寿王身子又一颤,他回望了銮铃一眼,最后拉住王纁儿往他的行仁殿走:“我们回去再说,好么?”
王纁儿依旧被寿王看銮铃的那一眼伤出泪来,却也不再执意,就那么被寿王拉扯着离开了。倒是銮铃杵在那儿,久久回不过神,李墨兮蓦然出声,神情仿佛淡淡:“很久以前,他倒是真的喜欢你。”
晚上见銮铃抱了被子又往榻上躺,李墨兮也不阻止,只默然翻着书,直到他要睡觉时,才淡淡问:“赏完月了么?”
銮铃不答,兀自埋头发呆,李墨兮又道:“若是赏完了,就自己上床睡觉。若是没赏够,那晚上又要劳烦我了。”
銮铃思忖片刻,终是自己乖乖下了榻,抱着被子又躺回床上。她晚上睡着也奈何不了李墨兮,反正李墨兮总能在她无知无觉下把她搬回去。想着,銮铃干脆把外面的衣服也脱了,只穿着稍微露骨的内部裙裳,他爱看不看,反正也不是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
只是仍放不下王纁儿和寿王。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发展到这儿,基调还是有点变了,某微硬着头皮更文,亲们就硬着头皮看文吧。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第二日武惠妃邀诸王妃到她的瑶光苑赏花,这一众唐朝顶级贵妇聚在一起,莺莺燕燕本就花团锦簇,光艳逼人。銮铃觉着花香的浓艳,姹紫嫣红跟个春天似的,反而没啥心情了。反正都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谁不定给谁暗藏了刀子,不见秋日却比秋日更寒凉。她是冲着王纁儿来的。
若寿王还是没向她说明白,她就要站出来为寿王伸冤了,寿王对王纁儿那可是情比金坚,天地可鉴的。没想到她还没见着王纁儿,只这一群王妃围着武惠妃说笑了一阵,武香盈已和魏来馨天真可爱地笑闹过来。
武香盈和銮铃向来是不投缘的。
武香盈一眼瞧见銮铃,笑意就消失殆尽乌云密布了,她伏在武惠妃怀里撒娇道:“姑姑,盈儿刚刚瞧见几朵枯荷,还在纳闷儿这天气还暖,荷花好端端怎么就枯了,原来竟是有这么个晦气的人在啊。”
武惠妃亦瞧一眼那满池子亭亭玉立的荷花,脸上满是宠溺,嘴上却责怪道:“浑说什么,秋节已过,荷花枯萎也是正常。怎么能胡乱怪人。”
武香盈不依,仍是要怪銮铃。周围那一众王妃想是都知道李墨兮为了娶銮铃而拒绝了武香盈的事,当下也都缄默不语,都微微陪着笑四处看风景。
什么恶毒的评头论足她没听过?什么委屈没受过?这样一句就想她羞愧生气耿耿于怀?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銮铃轻然一笑,淡声道:“想来銮铃便是那满身晦气的人,打扰了武姑娘拈花惹草。”她说着向武惠妃盈盈一拜:“銮铃就不在此大煞风景了,銮铃告退。”
见不到王纁儿她乐得离开。
武惠妃不想銮铃这样沉得住气,武香盈见銮铃丝毫没受到伤害,她从武惠妃怀中直起身,大声道:“慢着。”
銮铃脚步一顿,武香盈恨恨道:“既是都夏王妃这么有自知之明,总要将功补过吧?伤了那花儿,就这么走了?”
“不知武姑娘要銮铃怎么办?”銮铃淡淡。
武香盈就是看不惯銮铃这种总不在乎的神情,得到了不在乎,失去了不在乎,被羞辱不在乎,真不知她还在乎什么?!
她脸色愈狠愈冷,一指面前那冰冷的湖水,命令道:“那几枝枯荷就在这池子中央,都夏王妃把它们摘回来即可。”
那几位欣赏风景的王妃都猛地回神,太子妃薛氏终于迟疑道:“这儿有宫女内侍的,不必都夏王妃亲自去了吧。”武香盈一笑,甜甜道:“太子妃姐姐有所不知,今儿这些小太监们都到太息池上劳作去了,连只莲舟都没有,都夏王妃若要摘莲,须自个儿潜到这水里去。”
“盈儿!”武惠妃低喝出声:“不得无礼!”
不仅武惠妃脸色变了,连着一旁所有人都脸色发白,薛氏震惊了一下,瞧见武惠妃眼中幽深的目光,终是垂下头不再说话。
太子妃都没有说话的余地,其他王妃更是寒噤诺诺。銮铃冷笑,这武惠妃在这大唐的女人堆里果然一手遮天了。
那魏来馨也惊得脸色发白,她看一眼那幽深冰冷的湖水,小声道:“武姐姐,这怕是不妥吧,这水这么深,若是出了人命——”
“馨儿,咱们都夏王妃的本事你可不能小瞧了,当年敢对都夏王做出这种事……这不过是摘花儿,怎么难得倒她。”武香盈眼神冷而狠盯着魏来馨,魏来馨轻轻一颤,深埋了头,再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