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贾代善求他庇佑贾赦,后头又恳请他看护贾政, 结果都不能如愿,如今却要真正庇护他看不上眼的嫡孙了。
不过仔细一想,贾代善眼光真不怎么样,带兵打战还成,但子嗣成才上差太远了,连孩子有没有出息都看不出,平白被个女人糊弄大半辈子,也是可悲可叹的很,到底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人。
圣上对贾琏可谓是和颜悦色的,即便知道贾琏跟戴权之间关系也不准备戳破。
“贾琏,你祖父可有给你取字?”
贾琏摇摇头,“回圣上,祖父还未给小子取字,小子年纪尚小,祖父想等小子有所成就后再取个般配的字。”
“你祖父说你还小?”圣上宛然一笑,“是啊,你祖父看你这么点大的年纪,当然依旧把你当做孩子看,即便是你父亲,在他眼底都还是个孩子,不过你祖父如今不在世了,你却已经成长的不错,那朕就替他取个字吧。”
贾琏突然夸张的拜倒在地,“谢圣上恩宠,祖父只怕要乐得棺材板都盖不住,又要投胎来效忠圣上了。”
“你这精怪小子,嘴倒是利落得很,怎么不见你跟你父亲多走动一二?或者跟你祖母多来往也是好的,你祖母年纪虽然大了,但她对你贾家贡献不小,即便偏心些,你都得好好孝顺。”
圣上似乎对孝顺这事极为看重,即便知道荣国府如今现状,也依旧苛刻得要求贾琏,他明知道荣国府的老太太已经对贾家的根本造成了伤害,也依旧这般训斥,可见这就是他心中所想,也要他最担心的事情。
贾琏恭顺非常得再次一拜,“谢圣上教诲,小子同样深以为然,祖母她能在祖父离家时撑起整个家族,小子如何敢不不孝顺,即便小子能有个光明前程,也定要向父亲学习,做个极为孝顺的人。”
贾赦的愚孝在这一刻就是最大的优点,因为圣上相信他贾琏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圣上觉得没什么错的,贾赦能做到十分,贾琏至少也能做到五分,再则,也没听说过贾琏如何对付贾家老太太。
“恩,做个孝顺人,那是最基本的,若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就不用谈为朕分忧的事情了,说起来,往日常听人说你爱赚银子,而且会赚银子,朕把你派到江南这个钱库去,还是把你安排在户部?”
圣上倒是想让贾琏接手林如海留下的烂摊子,不过他到底年纪小压不住事,得多历练一番才行,最好就是在户部或者各个富贵县中任值,成长得快升官也快。
贾琏却突然坐直身,“回圣上的话,小子想在西北边境任职,顺道摸清楚边境的军官生活,户部是小子想去的地方,但不是现在,小子现在还是白纸一张,对朝廷的税收和军中粮草调度都不清楚,去了也是摆着好看,小子还想像祖父那样,向圣上效忠。”
“你要去西北苦寒之地?”圣上对此的确相当意外,谁家不是可劲得想进京,偏偏这小子还想往最偏僻的地方去。
贾琏这会儿笑得鬼精鬼精的,“小子有圣上庇护,想进京应该不难的对吧。不过小子也的确想报圣上荫蔽之恩,我父亲总说他自个没能耐对不起圣上赐字之恩,但却严格要求小子必须办到。”
“哦?恩侯还有这门心思?他不是最爱他那些古董字画吗?”
“圣上,小子父亲说忠心只要记在心中,并不需要重不公之于重,自个能办到比旁人说多少都来得好,小子认为这话很有道理,所以小子愿意去西北吃苦历练,好来给圣上做个能吏。”
说罢,贾琏可耻得笑着卖萌,看得圣上极为想敲一敲他脑袋。
从头到位都在拍马屁,但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站在一旁的戴权翻了个白眼,这会儿的贾琏跟他影响中的那个大少差太远了,真以为他没见过贾琏仗势欺人的模样?
还有那贾赦,何曾会被他贾琏放在眼底,不把人当白痴就不错了。
贾琏这面子功夫做得,连他戴权都挺服气的。
圣上仔细思量会儿,觉得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贾琏到底是个文臣,他没办法进入军队,也没能耐带兵,贾家的人脉对他而言,就真只是个庇护而已,能确保他安全得去安全得回而已。
而且圣上的确需要知道边境的情况,看到底有多少将士在贪图底下小兵的功劳,又会有多少人想在边境做土皇帝,只要有个聪明的贾琏在,如何都不会让京里的手脚再渗入进去。
对于皇子插手军权一事,圣上明显颇有微词,所以贾琏提出这主意后,他稍稍一想就同意了,“也罢,既然你忠心一片为朕办事,那就去办吧,只要你做得好,朕就会奖赏你。”
“谢陛下隆恩,小子感激涕零不已。”贾琏眼眶都有些红了一般,又故意摆出副辛酸又终于得愿的表情,让圣上更加喜欢他。
等贾琏走出养心殿后,圣上直接让人下去挑选贾琏能上任的官,刚当上进士,最多从六品,这官职在京城不算什么,在外头可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个县令都不过七品而已。
回到荣国府后,贾琏坐在梨香院的软塌上笑得欢畅。
西北啊,这个荣国府发家之地,他贾琏竟然有朝一日也能过去,只要他贾琏一过去,还有王子腾他什么事,他的那些叔伯爷爷们难道会想跟着王家混?
如今的王子腾可是连自个都自顾不暇,哪还能看顾他远在西北的老伙计们?但贾琏可以啊,他以一个文官的身份,站在那群以功勋立足的将士身后,看谁敢在他眼皮子地下捞功劳混金身,看谁敢自诩京官之后在西北搞事情。
贾琏原本的打算的确是进户部,但三皇子第一次要求他,让他去西北整顿边境,他能不去吗?想想这位皇子上位后的铁血抄家风格,贾琏当真不敢乱来。
既然他能提出这事,就表明他有重整边境之心,不过也正常,若他能掌控西北局势,就没南安王什么事了,那个自诩功高的南安王真把勋贵的脸给丢尽了,不仅打了败仗被人活捉,还得让探春和亲去救他。
最让人发笑的是,隔年朝廷就大败了那群贼寇,南安王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王熙凤从外头进来时,便看到他如此模样,“爷,你可是得偿所愿了?”
“是啊!”贾琏在自个身边一拍,“我的琏二奶奶可愿意跟我一道上任?离了这荣国府,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即便日上三杆起床,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奶奶我当然要去,难道我能看你在外头逍遥快活?”王熙凤翻了个白眼在他身边坐下,“不过西北到底是个苦寒之地,奶奶我得好好准备准备,免得我这天生丽质被那里的风沙吹得破相。”
“呵呵,放心吧,咱们这点银子还是有的,奶奶你大胆得花就是,奥对了,三皇子还让咱们多跟甑家来往,他们最爱贩卖私盐,咱们可以帮着搭把手买到境外去,那儿有的是牛羊马匹,但最缺这个。”
“私盐?那其他东西咱们要不要也弄点?像茶叶、烟土之类的,江南有的是不是吗?”
“弄一个盐就够了,咱们不能跟甑家混得不分你我,三皇子的意思,是准备用盐来挑拨那群蛮族的内斗,听闻有权势的部落全都有大把的盐,盐吃了能让他们有力气,只要让他们精力旺盛起来,迟早得内斗。”
“那成,甑家的事好办,反正都是老交情了,不过二爷你考上进士的事瞒不住了,王家的人来信了,这会儿老太太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应该还不知道你的打算。”
贾琏微微一笑,“虽然爷我这回没能捞到个好官职,但是,这并不妨碍爷吓唬吓唬他们,圣上最爱孝顺之人,这几日爷是应该要好好给老太太请安问好了,还有我那二叔,也得多跟他这个官场之人来往。”
“他算什么官场之人,二爷你就别再打趣他咯,三天两口不去官府点卯,人家能忍他真是看在祖宗颜面上了,这要换做我,明年定给他个差,让他直接降等去。”
“他越是如此,二爷我就越要嘲笑他,不然怎么能显出二爷我的能耐呢,二十岁的进士看起来不怎么样,但爷只读了三年而已,比贾珠厉害多了。”
贾琏洋洋得意的模样,看得让人好笑,但这人越是这样,王熙凤就越爱得不行,“二爷你是厉害,等哪天站到我叔父头上去,才是真厉害,对了,迎春的婚事你有跟北静王说吗?”
贾琏点点头,“说了的,应该快了,他们那些人做事从来都不急,思前想后得考虑清楚再做,做得时侯还不想显得太过刻意,免得让人生疑,你明日带迎春去城外寺庙拜佛吧,就说给我还愿,这理由应该够了。”
王熙凤应下这事,贾琏便又写了封信去北静王府,顺道把今日的事全盘告知。
而这会儿荣庆堂整个都弥曼一种难言的压抑,老太太拿着王氏给的信,看的头上青筋直冒。
贾琏竟然偷偷考上了进士,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废物,竟然考上了进士,别说老太太不信,在场所有人哪个会相信,曾经贾珠还在时,他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但这能说他是运气吗?贾琏一路从秀才考到进士,从江南闯回京城,能说他没点真本事?
萎缩太久的贾琏似乎连他的能耐,都渐渐被人淡忘,可再次出现时,就格外让人难受。
要说府上最萎靡的是谁,毫无疑问是贾政和贾赦,这两兄弟在得知此事后,全都闭门不出躲起来喝酒买罪,显然是没办法接受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们认同与否还重要吗?
第二日清晨,贾琏打扮的光鲜亮丽,高高兴兴跟着王熙凤一道去请安,今日的老太太起得格外早,好似在等着他们一样。
而现在的贾琏和王熙凤还会怕吗?
依旧有些压抑的荣庆堂连王熙凤都没法拯救,老太太的刻薄脸看着就让人不满。
“贾琏你好大的胆,考科举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跟家里知会一声,你眼里还有荣国府,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第60章 你怎么不去上吊啊
贾琏听见老太太的话, 真差点没笑出来,老太太前前后后就那么几句话,难道每回都有用吗?
“老祖宗, 琏儿考上进士, 您不开心吗?怎么也不恭喜琏儿两句,反倒来责骂呢?难道琏儿考科举有违祖训?还是老祖宗不喜琏儿考上进士啊?”
贾琏这话堵得贾老太太面色都酱紫不已, 气得身子都开始抖了, 指着贾琏老半响都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老祖宗这是激动吗?也跟琏儿一样很开心对不对?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爱琏儿了, ”贾琏亲密无比走上前拽着她的手, 还轻轻拍着贾老太太的后背安抚着, “琏儿能考上进士,真得多亏了老祖宗的培养,若是没有老祖宗,琏儿哪里能从江南考上来?”
“你……你走开……你……”贾老太太被他这一路一路得话气得眼睛都有些泛白了,她这会儿是完完全全不想跟贾琏接触,贾琏碰到她的没一下,都能让她气得半死。
什么叫最疼他!小畜生这是嫉妒贾珠和宝玉得她看重吧!自个偷瞒着府里去考科举为得什么?还不就是防着她老太太使坏吗?真个儿是个有良心的啊!养了那么多年竟然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贾琏才不会被她一把给甩开,他依旧不断得给老太太拍背, 十足的孝顺孙儿模样, “老祖宗您别再激动了, 放宽心, 琏儿考上进士其实又能有多大不了的事?珠大哥哥不也考上了吗?隔壁的敬老爷不还做了官吗?”
一提到贾珠,坐在一旁不吭声的王氏瞬间红了眼,啐了毒一样死死望着贾琏, 仔细一想,贾赦昔日的所作所为全是他教唆的,他害死他的珠儿非但没任何愧疚,还敢在她面前提。
说起来,那让珠儿油尽灯枯睡不安稳的薄荷香气,就是这白眼狼最先弄出来的。
贾琏瞅瞅她们摆出这副表情,心情极为愉悦得很,“老祖宗你别大惊小怪的了,琏儿往后孝敬您的日子还多呢,而且琏儿身体还健壮得很,不但能在外头闯荡一番,还有得是时间往上爬,老祖宗您昔日的尊贵,以后就有琏儿来给你挣了。”
贾老太太真的要昏过去了,她真的听不下去了,这个白眼狼如此在她面前炫耀,还这么讽刺珠儿,他怎么敢!
“你给我闭嘴!若是你还有点良心,就别拿珠儿说事。”
眉头微微一挑得贾琏赶忙捂着嘴装做说漏嘴的模样,“老祖宗说得是,琏儿都忘了珠大哥哥的事得闭嘴,琏儿真是该打,又挑起老祖宗的心伤了,啊,二太太也在呢,琏儿更是该打了。”
他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当真能笑死后头站着的王熙凤,他这哪是认错,完全是撕破了脸来讽刺人啊!偏偏他还真没说错什么,他对老太太依旧孝顺亲近,对二太太也是格外恭敬得很。
再说了,谁自打嘴巴认错算是做错了?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可偏偏有些人就听不得这种话,心里有鬼又不太甘心,贾琏一戳破这话题,就直接气爆了。
“你……好哇,好你个贾琏啊,考上进士了就不把我老婆子放眼底了!还不给我跪下!”
贾琏委屈极了,却死活不跪,“老祖宗,琏儿好歹是个爷们,怎么能说跪就跪呢,让人瞅了去还以为琏儿是个没骨气的软蛋呢,若是旁得事,琏儿跪也就跪了,可老祖宗要说琏儿不孝顺,琏儿是绝不肯认的,难道琏儿考上进士还做错了不成?”
“你不跪!”老太太眼睛直瞪着贾琏,根本不搭理他说得任何事。
“不跪!”贾琏郑重得点点头,“琏儿不可能毫无原由得下跪!”
“好哇,真是好哇,我倒要让人家看看,谁家的子孙考上进士,竟是连祖母都不跪了!”
贾琏一点都不怕,“也是啊,谁家的祖母能逼着刚刚考上进士的孙子承认不孝,老祖宗,这一跪可大可小,能毁了琏儿的前程,也能毁了琏儿的名声,老祖宗当真要如此?”
“你别给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你连孝顺的心都没有了,还算什么贾家人,贾家还能交到你手上吗?”
“老祖宗,贾家怎么会交到琏儿手上,隔壁珍大哥哥才是族长,琏儿只能算是一等将军的继承人而已。”
“一等将军府!好一个一等将军府,你这是在嘲讽谁?是在说你二叔窃居你父亲的府邸吗?”
贾琏脑袋一歪,很是不解道,“难道琏儿不是一等将军府的继承人吗?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二叔头上去了?咱们府上还没分家,二叔住在府里也没什么问题啊!老祖宗觉得有问题?还是旁人觉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