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命——一枚铜钱
时间:2018-07-13 09:31:20

  说着,电话那边已经有了哭音。
  成洛加既觉得愧疚,也觉得……烦躁。
  自从发生两年前的那件事后,母亲就见不得他受任何伤,家里稍微锋利点的东西都要收起来,怕伤了他。
  过于小心的保护,让成洛加很痛苦。
  “我没事,妈,是轻伤,你不要急。”
  哪怕再痛苦,他也还是冷静地安慰着焦急的母亲。
  只是依旧觉得烦躁,越来越烦躁。
  &&&&&
  司机坐在洗得干干净净的车里心情好得不行,路上又跟南星唠嗑碰瓷的事。等送她到了机场,说:“我今个儿做好事了,心情好,不收钱了。”
  南星还是把钱给了他,又问:“如果下次碰到这种事,你救吗?”
  司机干脆地说:“不救!”
  比起一时的愉快,更怕的是真是碰瓷,那就要赌上整个家庭的幸福了。
  他不想,除非下回还有乘客乐意担责,他做做辅助倒是可以的。
  南星应了声,并不意外他的想法,也并不鄙夷这种想法,她说:“再见。”
  回到上海已经是第二天,南星走在弄堂里时,想到等会进门看见的会是陶老板,心情倒是好了些。
  陶家店的门开着,里面有人。南星提步进去,还没看清坐在那的人是谁,那人就“噌”地站了起来,欢喜招手:“嘿!南星小姐,我回来了。”
  没看见想要看见的人,南星一顿,心情又不好了。
  “嗞——”
  不知为什么店里的气氛瞬间结冰,笑得爽朗的冯源被南星冻僵了。
  ……他做错什么了!
 
 
第45章 千眼菩提(三)
  被南星冻了一脸的冯源很快反应过来, 说:“我今天开始重新上班了, 先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哦。”南星问, “陶老板呢?”
  “他说想养点花花草草,过一下老年人的生活,去花店买花了。”冯源说,“我也想过老年人生活, 多悠闲。”
  南星看了看他,冯源也不过二十多岁, 却进了阴阳中介所。这说明, 冯源在这个年龄就已经离世。
  大好年华离世的人, 能像他这样保持着热情又积极向上工作的, 不多见。
  大多都因为怨怼人生不公, 变厉鬼去了。
  她应该对他好点。
  南星反省了一下, 冯源还在絮叨:“可是我永远变不成老人家了,我要是现在养花草, 一定会被人笑话。”
  “不是文艺青年?”
  “嘿!长得好看的叫文艺青年, 长得难看的叫‘作’。”冯源对自己的丑脸有很深刻的认知,说, “还有‘装’。”
  南星深深看了他一眼, 想想他养花的场景,好像……确实不太美感。她说:“虽然是不太美好, 但自己开心就好。”
  冯源愣了愣,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鼓舞,一瞬竟有些感动, 他说:“南星小姐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南星转口问:“石八楼的资料是谁给你的?”
  “我们老大啊。”冯源脱口回答,刚才的感动刹那没了,他气得跳起来,“你套我话!”
  “没有。”南星正经回答,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跟你拿石八楼的资料你不给,于是我找办法偷走了,后来……”
  “你偷我资料?”冯源忙翻看公文包,但什么迹象也没有。
  南星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偷的,这种手段或许以后还用得上。她继续说:“可是我按照你的资料找,却发现石八楼留给你们中介所的信息是假的。”
  冯源微顿,有些不开心,他说:“不管是在哪里……都会有这种事。上面交给你的资料,不是真的,你却还是得当做是真的。”
  南星看着冯源神情里的不愉快,知道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怀疑过,但要在一个地方安稳待着,有些不是很紧要的事,也就算了。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觉得你不敬业。”
  冯源听见这话没有多高兴,他说:“我回去了,给你找活。”
  南星没有留他,她想,能让积极乐观的一个人不开心,原来是这么轻易的事。
  要开心起来,却不容易。
  说去找活的冯源,又一连三天没出现。
  这天南星刚到傍晚就去睡了,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想了赵奇的事,梦里一直都有支朱砂笔在眼前回旋飞转。
  “南星,祖父赠你朱砂笔,日后你要和南月一起,守护南家。”
  祖父将朱砂笔交给她,身影渐行渐远。她拼命在后面追着,跑着。忽然觉得口渴,然后就看见面前有一大锅鱼汤。
  她探头去看鱼汤,一黑一白,忽然摆尾,扫过她的脸。
  南星一惊,醒了。
  随后就看见两条鱼尾巴不断在她眼前摆来摆去,扫过左脸,又扫过右脸。
  为什么邱辞的鱼会在她的房里出现。
  他果然是个变丨态跟踪狂!
  “呼——”阴阳鱼游,不断在房间里悠悠荡荡,鱼尾巴扫来扫去,扫来扫去……
  完全没睡醒的南星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这两条鱼。
  &&&&&
  半夜三点,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候。
  邱辞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睁眼时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难道是哪个醉汉走错门了?
  一会门又被人敲响。
  邱辞这才起来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南星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前,满脸怒气。
  他一愣,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南星抬眼看他,视线扫过他精光的上身,结实宽厚,还有腹肌。她顿了顿,把手里的瓶子往他手里一塞,说:“你的鱼。”
  邱辞微顿,看着瓶子里的东西,确实是他的鱼。他意外问:“你在哪里碰见的它们?”
  南星禁不住说:“你问问它们,为什么大半夜在我房里游来游去,这件事跟你无关?”
  邱辞看着她兴师问罪的模样,生起气来也好看,他笑了起来:“对天发誓,我可没有让它们窥伺你。”
  南星蓦地盯他,问:“你可以借它们的眼睛来窥探它们所看到的东西?”
  邱辞立刻竖起手指认真说:“可以,但是我绝对没有对你这么做。”
  “那为什么它们会游到我那?”
  似乎是两人的对话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又长久,以至于同层的客房略有动静,像是要出来看个究竟。邱辞闻声说:“我去穿个衣服,我们出去说。”
  “把你的鱼放好。”
  邱辞一笑,应着声进去穿衣服。一会就出来了,跟南星一起坐电梯下楼。
  半夜的上海还有车行过,只是没有白天那样热闹,川流不息。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偶尔有车飞过,刮起一阵深秋冷风。
  邱辞问:“你冷不冷?”
  “不冷。”南星提醒说,“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去你那,本来我是让它们找一个人。”
  “找谁?”
  邱辞想了会,还是说:“我哥的一个朋友,昨天失联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他们家,按照惯例都会让鱼先出发,没想到游到你那里去了。星星姑娘,你说,我的鱼是不是暗恋你?”
  南星看了他一眼,她一点都不想被两条鱼暗恋。她突然想到刚才邱辞说是黎远的朋友,总不会是……她步子停了下来,问:“你哥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成洛加?”
  邱辞意外了,他问:“你知道?”
  “我见过他。”南星说,“我去找赵奇,在半路上看见有人受伤,就让司机顺路载他,那个人就是成洛加。我在他的别墅里,看见了他和你哥,还有一个叫阿孔的人的合影。”
  “真巧。”邱辞明白了,他问,“你说当时他受伤了?那你是不是碰了他的伤口?”
  “嗯。”
  “我知道为什么我的鱼会游去你那里了,因为你碰过成洛加的伤口,手上沾过他的血。鱼是就近原则,它们循着气味找,先找到了你那。本来按照下一步,它们发现并不是成洛加,就会游走。但……它们碰见了你,还被你抓住了。”
  邱辞禁不住笑笑:“还差点被你炖汤,小可怜。”
  南星这才解了困惑,她知道邱辞不是偷窥狂,只是大半夜被鱼吵醒,难免有起床气。但抓了他的鱼上门问罪,也同样吵醒了他。
  亏他还这么好脾气。
  南星理亏,但邱辞不在意。邱辞说:“等会天亮我就出发了,你说赵奇也在那个富人区别墅里?那我顺便帮你打听?”
  “我不知道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去了哪里,又要多久回来。当时成洛加说会帮我留意他的动向,没想到他失联了。”
  邱辞没想到南星跟成洛加也不过刚见,对方就已经帮她留意人了,又一次意外,南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人了。
  “其实也说不上真的失联,他昨天离家时留了信给他的父母,说自己要去外面走走。后来他的父母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每次只是发回一条语音报平安。”邱辞说,“成洛加以前出过意外,这两年他的父母几乎不允许他出远门,这次他突然一个人走了,非常担心,我哥也很担心。”
  南星默了默才说:“因为怕他又回雪山吗?”
  邱辞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问:“他告诉你的?”
  “嗯,他告诉了我两年前雪山的意外。”南星又说,“那天他也确实说过,想养好身体,就再爬一次雪山,完成他对阿孔的承诺,完成阿孔的心愿。”
  邱辞默然,虽然他没有见过成洛加,但那件事他从兄长口中耳闻,还是觉得遗憾。好友同行,却一死一伤。无论是对死去的人,还是对活着的人,都很残忍。
  南星想到了一件事,说:“他不接你们的电话,说不定会接我的,毕竟我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而且他还答应过我,会帮我留意赵奇的动向。”
  很是曲折才知道了南星号码的邱辞听见这话,心里被这话叩得咯噔一声响。
  南星又说:“确认他的安全,至少可以让你哥安心些,算是谢他那天出手帮忙的事。”
  “嗯。”
  “等天亮了再打,你几点走?”
  “七点。”
  “那我回去了,你去睡。”南星没想到他的鱼是误入,自己却抓了他的鱼上门问罪。现在已经三点半,离他一会起床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睡不好还要奔波,南星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
  “没睡意了。”邱辞说,“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我送你回去。”
  南星看他,问:“我是一般人?”
  邱辞笑了:“你当然不是,你是超新星。但超新星也不是宇宙里最厉害的,万一碰见其他什么星怎么办?我不放心。”
  南星看着他,蓦地收回视线。她说:“以前我都是这么过的。”
  “以后不会了。”邱辞见她已经快闪到马路边上,将她拉回了人行道。
  走了一会南星又闪到了边上,邱辞立刻笑问:“我身上有刺吗?”
  南星眉眼微黯,说:“我回去了,等会联系你。”
  ——邱辞的身上没有刺,就是因为没有刺,所以才让她不想再靠近。一旦习惯,想躲,都躲不开了。
 
 
第46章 千眼菩提(四)
  南星乘车回到弄堂时, 已经快五点, 天还灰蒙蒙的。她付钱的时候察觉到后面有辆车, 跟了她一路。
  她知道那是邱辞,但当作不知道。
  到了店里的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店她收集回来的古物怔神。每一件古物,都是她亲手带回来的。每一件古物, 都留有它们最深刻的记忆。
  大多悲伤,甚少欢喜。
  古物尚且只记得最悲切的事, 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大火、硝烟, 站在火海中的祖父。没有任何畏惧, 恍若神人。
  可就算是她觉得可以顶天立地的祖父, 也难逃铁骑的践踏。
  南星不由打了个冷颤, 从梦中醒来。她轻轻喘着气, 额上全是冷汗。她忽然想起时间来,一看, 已经近七点。
  邱辞是七点的飞机,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候机室了。
  她忙拨通他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我睡过点了, 你登机了?”
  “没有。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没什么。你等等, 我去联系成洛加。”
  南星挂断电话,又拨了成洛加的手机。铃声快响足了半分钟, 眼见要挂断,那边终于接了。
  “南星小姐?”成洛加的声音简直比她的还要低沉虚弱,说完还咳了几声, “抱歉,我现在不在小区,大概……大概不能帮你看着了。我本来想给你电话,但情况特殊,实在是抱歉。”
  南星本来想“嗯”一声就好了,忽然想到刚才邱辞的问话,问:“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发烧,但没什么问题。”
  “你的脚伤好了?”
  “没有……可能是刚能下地我就走远路,走太多,伤口严重了。”成洛加又说,“我在看医生了。”
  然而南星听见有车呼啸而过,喇叭摁得响亮,却没有什么人声,明显是在路边,而不是在医院。
  他到底在哪?
  身体这么虚弱还到处走,难道他要去雪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