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月光下,吴大用清楚的看见,一个体型和纪向东一样的男人,将车骑到了养殖场的大门口,而且,他停在哪儿的时候,还扭头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吴大用还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身上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纪向东停车去叫门的时候,觉得有身后总有一道视线锁定自己,于是扭头去查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于是他心说道:也许是这阵子自己太累了的缘故吧,这都出现幻觉了。
于是也就没想那么多,拍了拍养殖场的大铁门,叫道:“我是纪向东,来个人给开下门。”
养殖场里的有工人宿舍,晚上工人都会将大铁门锁上,所以,回来晚了的纪向东,自然是要叫门的。刚刚给萝卜地浇了水的刘艾草,是第一个听到声音的,于是放下手里的水瓢就来给他开门。
“这么晚了你还从汪家村回来了?”她奇怪的问道。这纪向东不是要守夜的才对吗?
纪向东一边将自行车推进来,一边说道:“那边没地方睡觉,我就回来了,明早再去。”
他一身酒气的经过刘艾草的身边,刘艾草就说:“喝了不少酒啊,车子给我吧。”她说着就从纪向东的手里,将自行车接了过去,停在院门口旁边的放杂物的小屋边,而纪向东在养殖场休息的小屋也就在这杂货小屋的另一边。
院墙上的吴大用看到这儿,心里又是将纪向东狠狠地骂了一顿,真是早不会来晚不回来,非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回来!真是,他气归气,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更不用说要打大树一拳出气了。
因为心系病貂的情况,纪向东没进屋休息的打算,就直接去了隔离小院儿,刘艾草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也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去了。
趁这机会,吴大用赶紧从围墙上下来,抹黑走了。
纪向东在隔离小院里转了一圈,看见投喂的蔬果都吃了一点,于是原本郁闷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谁知才出隔离小院,就见刘艾草站在门口,朝着隔离小院对里面看着。
见他出来,就赶紧说:“我炖了点萝卜汤,过会儿就可以喝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腼腆的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眼睛并不敢直视纪向东。
喝多了的纪向东,那里能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恍惚间觉得,眼前站着的刘艾草突然变成了汪如芳,然后又变成了刘艾草。
等清醒过来,纪向东很是为自己的幻想感到羞愧,对她煮的萝卜汤就更是想都不敢想了,就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劳累你。”
刘艾草却说道:“你这是太客气了,没你也就没我的今天,如果你为了养殖场累垮了身子,我不又跟着没工作了么——说到底啊,我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刘艾草转身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就端了一碗萝卜汤过来,递给纪向东,说道:“我听老人说啊,这萝卜汤最是解酒,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喝着看看合不合口味。”
本来纪向东是想拒绝的,没成想刘艾草的动作这么快,这下不接也不行了,于是就双手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喝了,仔细品味品味后,才道:“味道不错,我先谢谢了。”
然后就端了碗,咕噜咕噜喝起来,刘艾草在一旁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见他一勺一勺喝着,心里竟然一点点滚烫起来,最后纪向东喝完了,她的心也热的像开水一样,热的没地方散热。
“要不要还来一碗?我哪儿还有。”见纪向东喝完了,她便问道。
纪向东将碗还给了她,并摇了摇头,“不用了,吃好了。”
刘艾草听了,就说:“那行,吃好了就行,那你早点睡吧。”然后就拿了碗回了自己的屋。
这头纪向东见刘艾草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下,然后就摇摇晃晃的往自己的屋走去。他的屋距离隔离小院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却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才走了一半路,他就觉得恶心的慌,就像是酒劲上来了,直冲的脑子疼。
“哇!”一声,他忍不住的一下子把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眼泪瞬间也糊住眼睛,看什么都花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的胃好像还是不放过他,拼命的往外挤压着东西,那反胃的难受劲儿,让纪向东忍不住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吞出来,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他才感觉好一点儿。
吐完了,纪向东这才站直了身子,想着自己的酒量不会差的连三两酒都受不了吧?还是说从汪家村回来的路上吹了风了,让冷风进了胃了?正这样想着,他就看见汪如芳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那个娇俏的模样,就好像今天中午一样,穿着熨帖,头发梳的又好看。
继而,他看着她的样子,就想到了她在别人的身下呻、吟,恩爱的样子。
第32章 我是刘艾草
> “你没事吧?”刘艾草担忧的看着她问道。她是听到纪向东呕吐的声音,赶出来查看的。
因为说话的声音,纪向东觉得眼前的人是刘艾草,然后那人影就变成了刘艾草,可是,下一秒,却又变成了汪如芳,而且还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撑起了他的半个身子。
纪向东顿时就忍不住的推了她一把,骂道:“好你个汪如芳,你讨好完了别人,又来欺骗我,你当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刘艾草被他推的一个趔趄,站在哪儿诧异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纪向东却还在骂道:“你当我纪向东是傻子吗?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六年来干的好事吗?我那么对你好,就是想你和他断了,可是你呢?一次次的践踏我对你的感情,这次更过分,直接就跑到人家瓜棚里去了,你当我是死人吗?”他又是拍自己的胸口,又是指着刘艾草,声泪俱下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知道他的痛苦。
刘艾草听不下去的大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是刘艾草,不是汪如芳。”
纪向东哪里听得进去她说的话,只管自己咆哮着:“对,我是傻,傻到知道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还傻乎乎的认为你会回心转意!”说到痛心疾首的地方,纪向东痛苦的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头,放声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被他的高声吵醒的养殖场的工人们,也都纷纷出来看热闹,当他们看到纪向东脚边一大滩污秽物时,也就明白这是纪向东喝多了说的醉话,然后,就有两个男工人,上前将纪向东搀扶着回了他休息的屋子。
只是,纪向东虽然回去了,刘艾草的心,却因为他的话,起起落落了好几回,搅得她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纪向东睁开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时就听见外面刘艾草咯咯咯的唤鸡的声音,才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时间觉得无地自容。
于是他就赖在床上,想等刘艾草喂完了鸡再起床,这样就能避开和她见面了,然而他拿起手表一看,见已经七点了,时间容不得他想这些东西,便飞快的起床,随便梳洗了一下,骑了屋外的自行车就走。
然而走在路上,他却是又猛然觉得,逃避不是永远的办法,刘艾草一天在他的养殖场工作,他就必然会有遇到她的时候,所以,等汪家村的事情了了之后,他必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好刘艾草解开这个误会。
他到汪家村的时候,顾云他们正在吃早饭,一家人围了一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汪如芳就说道:“大哥,囡囡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汪大庆的孙女儿自出生就发现了那个病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由儿子汪成龙和媳妇轮流照看着,目前正在准备第二阶段的检查,所以就算是汪老太太出殡这样的事都不能赶回来参加。汪如芳对这一点非常不满,虽然事出有因吧,但她总觉得这是大不孝,连奶奶的最后一程都不来送一送,嘴上说的好听,装的好一个孝子孝孙的,却是干的猪狗不如的事情,如果不是这对父子把老太太的最后一点钱儿都搅巴干净了,老太太也不会走的这么早,这么不体面。
但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所以,她说话到也压住了脾气。
汪大庆听了她的话,就放下了碗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头张爱接了话头,说道:“昨天龙龙打电话来说,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手术,就等囡囡的检验报告和钱,只要东西一到位就能手术,可是我们这个家……”哪里能拿得出来那么多钱。后面的话她虽然没说,但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意思。
旁边,顾云一边吃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这前前后后的,虽然知道大舅家的孙女儿要手术,却是什么原因一点都没听到,不由的好奇的问道:“囡囡是什么问题啊?严重吗这手术要多少钱啊?”
一旁的纪晓溪还没睡醒,吃饭都和打仗一样,完全不清楚大家说的什么——她就想吃完饭好出去玩一会儿,上学期间,遇到这种事情请假的机会可不多,她真是恨不能家里亲戚里,隔天就死一个人,那样她就不用去上学了。
汪如芳见纪晓溪吃相太难看,就用筷子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训了一句,才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这年头,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就是万万不能的,谁叫我们就是这个命呢。”
这话顾云很不爱听,立马就反驳道:“我就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家目前是苦了一点,但是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能过上好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纪向东正好到汪家大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来帮厨的妇人,于是正在吃饭的几人忙停住了话题,向纪向东打招呼。
那妇人到了没几分钟,后面管事的也就到了,也就放了爆竹。那个时候的农村,已经不像过去的大户人家,有下人账房管事的,所以每逢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会请一个精通分配任务的人来担任管事的,来管理此件事情一直到结束。
村里来帮厨的几户人家,在爆竹声响起后,也都亮了灯,不一会儿功夫也都赶到了汪大庆家,开始忙活起来。
昨天请的风水先生算过卦,说的今天上午八点是吉时,所以今天宾客来的也都比较早,就等着送了汪老太太上山过后,能抢到第一个喝红糖炒米糖水——听说白喜事的时候,第一个从山上回来喝红糖炒米糖水的人,来年会发大财,走大运。所以,这回儿很多人都在养精蓄锐,就等着最后的那马拉松一般的比赛呢。
顾云和纪晓溪作为孙女儿,自然是要戴孝哭灵的,在吃过早饭过后,她两就被汪如芳安排在了灵前,往火盆里烧纸,偶尔还要添一株香,不能让油灯灭了。
第33章 高攀不起
> 好不容易送了老太太上了山,回头的时候顾云正要找汪如芳打听囡囡的病因,却是又见汪大庆将纪向东夫妻叫去房间谈话去了,她估摸着应该是算丧宾费用去了,便转身正要离开时,小九却是发来了警报声,让的她心里一惊!
此时的房间里,汪大庆找纪向东夫妻说的,正是俞长根托他说亲的事——俞长根想和纪向东结亲,于是就找了汪大庆来探口风,纪向东以为俞长根在酒桌上的话是玩笑,不想他是认真的,真是吓了他一跳。
汪大庆有些激动的说:“这俞长根在部队里是正正经经的团长,如果能和我们家结成亲家,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了,多少人都巴望着要当他们俞家的媳妇儿呢,向东啊,我看这个事,你都不用考虑的,答应了吧?”
能和当官的结成亲家,不仅对纪家还是对纪晓云来说,那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如果纪向东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那简直,就是眼瞎了!汪大庆看着纪向东纪向东不说话的样子,急的不得了,一会儿看看汪如芳,一会儿看看纪向东。
这是纪家的大事,虽然他比纪向东还着急,却也还知道说多了不好,因此就干巴巴的望着纪向东。
在场的几个人,谁都不知道,纪向东此时的心里正焦虑的不得了,他一边想着纪晓云的年纪确实是到了找婆家的年纪了,可是一方面,他又觉得孩子太小,这么早嫁人,怕她会在婆家吃亏——俞天宝常年住在军属大院里,到时候晓云跟过去,吃了亏想回家都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样的后果,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抖。
于是就不容拒绝的说道:“他们俞家枝太高了,我们平民老百姓的,高攀不起,你有空了就回了他们吧。”
听了他的话,不仅汪大庆愣住了,就连汪如芳也都想不通的赶紧问道:“为啥啊?”
在汪如芳看来,这亲事虽然确实是自家高攀了,但这还不够拒亲的分量,俞家门槛高,他家的晓云也不差啊。
纪向东瞥了一眼汪如芳,说道:“晓云年纪还小,我还想让她在呆在身边几年。”
他这样说着,看向汪大庆,无视他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一样,又说道:“妈的后事也办的差不多了,回头等管事的把账目理清楚后,如芳和大哥对账就行,这事我就不掺和了。”
关于汪如芳的一切事宜,他纪向东现在是一样都不想参与,而至于来汪家村参加汪老太太的丧礼,那是出于身份需要,不然,他是根本都不想来的。
所以,说完要说的话,纪向东转身就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留下汪大庆兄妹两个面面相觑。
“向东这是咋了?”汪大庆郁闷的问道。
汪如芳自然明白纪向东这在和自己赌气,但她却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出去了。
望着一个两个离开的背影,汪大庆站在房间里,心情郁闷的简直要冒火,这夫妻两个搞什么名堂,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了,到底是眼瞎了,还是想待价而沽啊?
随即他想到汪如芳搞出来的丑事,又觉得这是纪向东搞的圈套,就是想和汪如芳断了关系,这样晓云的婚事不仅和汪家没关系,他纪向东也就更没有理由继续接济汪家了,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汪大庆气的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才气愤冲冲的的出去了。
不过,他到没有去找纪向东,而是找管事的理帐去了,俞家说亲的事情缓缓还有商量的余地,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这次丧礼的用度,不管用多了还是用少了,他汪大庆是一个字儿都不会往外掏的。
办完了这些琐碎事儿,汪大庆就找了个时间得到了俞家,将事情的始末婉转的传达给了俞长根之后,就灰头土脸的回了家。
本来俞长根觉得,在酒桌上纪向东拒绝和自己结亲只是玩笑话,怕别人说纪家攀高枝想麻雀变凤凰,所以就又托了汪大庆去说亲,却是没想到他纪向东是一根筋通到底的人,连这么大的好事说不答应就不答应,顽固的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太他、妈不讨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