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老师这话一出,大家伙自然全都望向蜜芽儿,有人羡慕,有人多少几分嫉妒,但更多的人是纳闷,心说她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学出来的吗,怎么这么厉害?
培训教室外有个凉亭,几个老师正坐在那里小声议论。
“那个叫顾绯的同学,速度快,英语好,逻辑思维能力也挺强的。”
“是,今天最后那道题,我看了,她用的递归方式来解题,思维清晰,卷面也整齐,不像有的同学,虽然做出来了,可是涂涂改改,一看就是心里没底。”
“这个去芬兰肯定没问题,还得再挑挑其他的,选出五个来。”
“其他的,我看那个陈建安不错,基础好,扎实,脑子也灵活……”
“另外那个王新国也不错……”
而就在教室内,被提及名字的陈建安自然不知道,自己也在被老师们视为种子选手,他还是疑惑地望向前排的蜜芽儿。
看着不太起眼的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不像是那学习好的,怎么就这么厉害?
陈建南望着前面那灵动黑亮的马尾辫,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接下来一周的学习,基本都是以英文为主了,培训老师专门给大家讲解数学英文,甚至还给扩充了数学专业名词等,让大家大规模地阅读英文试卷,并把历年国际奥数竞赛的真题发给大家逐个分析。
在这一周的学习中,蜜芽儿正宗的英国腔,强大的阅读理解能力,以及解题方式的敏捷思维,都受到了老师的夸赞。
身边的同学们,也一个个对蜜芽儿投以了敬佩的目光。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经过层层选拔来到了这个集训中心,自以为天底下没什么对手了。
可是如今,不得不佩服蜜芽儿这么一个小姑娘了。
她解题的高度和奇巧的切入方式,总是让他们耳目一新。
至于陈建南,也从最开始的不是滋味,到最后的五体投地,佩服不已。
蜜芽儿面对一张一张满分的试卷,她心里越来越轻松了。
她约莫知道,芬兰之行,看来是有个九分把握了。
在八十年代去芬兰?
这实在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
第93章 陆家和前往芬兰
一周的纯英文集训下来,蜜芽儿的成绩以绝对优势领先。
其实他们的这种集训和选拔也就四周时间, 前两周她都占据这么大的优势, 三十个人中选六个人,蜜芽儿对自己的成绩是非常有信心的。
周六下午的时候, 照例打算回家,是童昭和芮一蕊过来接的。
看起来,他们聊得还不错, 甚至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蜜芽儿原本对小舅舅的幸福是有点担心的,怕为了结婚而结婚, 以后不幸福, 可是现在,看着两个人说起一些话题的默契,她也多少放心了。
其实纯粹为了爱情而结合的又有多少, 谈对象最重要的是爱情, 结婚最重要的却是性格和相处。只要相处契合,彼此价值观比较相近, 总是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牵手一生一世。
芮一蕊夸了蜜芽儿几句后,看看时候, 也就告辞了。
童昭在芮一蕊走了后, 却是笑道:“蜜芽儿, 今天有个鸿门宴, 你要去吗?”
蜜芽儿微诧:“咋啦, 你又要相亲?你要一只脚踏两只船??”
童昭拿手指轻轻弹了下蜜芽儿的脑门:“说啥呢!”
蜜芽儿不懂:“到底咋啦?”
童昭笑着道:“你之前给我写信, 不是说和陆奎真不太对付?”
陆奎真?
这是一个已经消失在蜜芽儿生活中两年的名字。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今年应该考大学了吧?”
说起陆奎真,蜜芽儿就想起当初和陆奎真分别时的情景了。
“已经上了大学了,去年被提前录取了,进了人民大学国民经济管理系。”
“额?我还以为他要上清华或者北大呢。”
不过人民大学国民经济管理,确实是个很好的去处。
好到什么程度呢,曾经一度各省份的高考录取分数比清华北大的热门专业分数线还要高。为什么呢,这个系出来后,很多都去了国家某委,这个某委,在计划经济年代,那是绝对的实权部门。
但凡考上这个系,那就是踏上了权力之路。
一直到九十年代中后期,这个系的在校学生出来校门口吃个饭或者啥的,都有外地省里的官员特意前来结交,帮着买单什么的。
没办法,某委是决定着他们钱袋子的重要部门啊!在这里提先搞搞关系,没准人家毕业就分配到那里去了,就算这位同学本身不去,他同学他师兄师弟的总是有能占据关键部门的。
“也是家里要求的吧。”关于这点,童昭也不太清楚,当下没多说:“对了,蜜芽儿,等下不但有陆奎真,还有一个人也在。”
“谁啊?”
“陆奎真的叔叔,和你娘以前挺熟的。”
童昭这么一说,蜜芽儿顿时明白了。
她想起了自己还是婴孩时期听到的对话,就是那位“振东哥哥”吧?
不过她现在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估计早就结婚生子,而且自己爹娘感情也好,这点小波浪根本不算啥。
童昭带着蜜芽儿做公交车,去的却不是饭店,而是陆家。
陆家是待遇比较高的部队官员,按照级别,住的是单独的四合院。
其实那些住军区大院的,都是一般的,真正有级别的应该是陆家这种了。
一走进这四合院,蜜芽儿就感到了浓浓的高阶层气氛,四合院里打扫得特整齐,花圃芬芳,还有爬满了一整面墙的爬山虎。
他家甚至还配有警卫员,这就得是很高的级别了。
陆家很快出来接了,一大家子基本都在,客厅里是实木沙发,朱红色的,一面还有个古董架子,里面放着点瓷瓶小罐子小摆件什么的。
蜜芽儿不太懂古董,也不懂这实木是啥料子,不过反正这客厅摆设和自己姥姥家档次不同,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感觉。
蜜芽儿一进来,陆家二老连忙热情地招呼,把蜜芽儿叫到身边来。特别是陆家老太太,拉着蜜芽儿的手打量一番,最后啧啧称奇,赞说:“竟然给童韵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我这乍一看,还以为这是回到过去了呢!”
陆老爷子也说:“是,像,像!”
陆老太太:“真出息啊,这个奥数竞赛,了不得,要去芬兰呢。你看咱奎真,说是学习好,可是也没参加这奥数竞赛啊!”
旁边童父呵呵笑:“奎真光想着一心考大学了,依奎真那脑袋瓜子,真要考,早拿世界第一了。”
陆老太太却拉着蜜芽儿好一番夸,夸长相好,夸笑起来有福气,夸白净,夸懂礼貌,夸学习好,简直是把她夸成了一朵花,还非要蜜芽儿坐在她身边。
好半天,终于大人们在那里说笑,她不再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了。
当下她往旁边的陆奎真看过去,只见陆奎真白衣黑裤,短发,冷冷的色调,没什么神情地坐在旁边的老藤椅上,正随便翻着一本书看。
傍晚的阳光从小四合院的廊檐下洒落在厅前,大家说说笑笑,他却仿佛冷水之于热油,并不能和周围的热闹相融。
也不过是两年的时间,陆奎真却仿佛变化了很多。
从十六岁到十八岁,从少年时代步入青年时代,从苦读的中学校园走进那伊甸园一般的大学校园,这本就是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蜜芽儿回想着那天傍晚,跑来和自己诉说别离的少年,竟然丝毫无法和眼前这位疏远淡定白衣黑裤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而就在蜜芽儿这么看向对方的时候,陆奎真也抬眼,淡淡地瞥了蜜芽儿一眼。
“好久不见了。”他这么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书,对蜜芽儿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礼貌含笑,却颇为疏远。
蜜芽儿看着这个笑,顿时想起了好久前,大家一起吃饭时那个别扭的小少年,执意而固执地告诉自己,你不要喝小香槟,那个含有酒精,不要喝。
或许许多事情只有过去了,才会觉得美好。
蜜芽儿知道,眼前的青年以后永远不会干出年轻时候的傻事儿了。
他长大了。
蜜芽儿轻轻抿唇,也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大家伙也恰好扭过看过来,只见蜜芽儿一袭掐腰米白色长裙,戴着一个宝蓝色发卡,底下是方口凉鞋,秀美纤柔,笑起来靓丽动人。
再看看旁边那陆奎真,还有他那低垂的眼儿,大家都乐了。
陆老太太笑着说:“奎真,你和蜜芽儿年纪相仿,陪着蜜芽儿说说话,别冷冷清清的!”
她喜欢蜜芽儿,一看就喜欢,这让她想起年轻那会子看着童韵和陆振东。
甚至在心底,她多少有个打算,如果蜜芽儿能嫁进她家当孙媳妇那该多好?不是正好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吗?
而陆老爷子却是忽然想起来了:“咦,奎真之前跟着振天去下面挂职,不就是去的清水县,那他和蜜芽儿之前不是在同一个学校吗?”
陆老太太也想起来了:“对啊,奎真和蜜芽儿应该挺熟吧?”
陆振天恰好不在,陆振天媳妇在,听到这个也笑了:“是,熟着呢,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前还一起做校广播主持!”
陆老爷子一听,顿时来劲了:“这么熟啊,那干嘛呢,奎真你咋一点不热情。你啊,从小就这性子!”
陆老太太连忙道:“蜜芽儿喜欢看画吗,我们东屋挂着几幅画,让奎真带你去看看吧?”
蜜芽儿当然不想去。
尽管看到现在的陆奎真,她有点小小的失落感,但那也只是小小失落罢了,是普通人的正常情绪,是寻常同学之间的淡淡惆怅。
可是也仅止于此。
无论陆奎真变成啥样,其实说到底,都和她没关系。
这就像你走在路边看到花开花落,会小小叹息一般,感慨下生命,可是回头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她笑着拒绝:“算了,陆奶奶,我还是留在这儿,陪着姥姥还有您说会儿话。”
陆老太太听着心满意足:“哎呦,你说这小嘴儿,真甜,乖闺女就是比愣小子要贴心!”
旁边的童母自然对自家外孙女也是满脸自豪,不过此时好歹收敛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姑娘家嘛,就是说话好听而已。”
陆奎真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蜜芽儿:“走吧,蜜芽儿,我带你去看画。”
童韵听到这个,也笑着说:“过去看看吧。”
至此,蜜芽儿没啥拒绝余地,再说她也犯不着非要躲着陆奎真,当下也就起身了。
一大家子,看着蜜芽儿一袭米色长裙跟在陆奎真身后,一冷一暖,少年少女的反差对比强烈。
陆老太太笑着摇头:“奎真从小就是那性子,冷冷的,不过我看他对蜜芽儿倒是热情得很。”
陆老爷子也赞同:“对,这小子也知道蜜芽儿是个好女孩儿!”
童母听着这话,倒是有些不太舒坦了。
虽然说她也觉得陆奎真不错,可是蜜芽儿是自己亲亲的外孙女,任凭是啥样人家,啥样地位,她也不会舍得。
毕竟她家蜜芽儿还小呢。
“好啥好,还小呢,不懂事,就是在外面装装样子,回到家啥事儿不懂!”
童昭目睹了这一切,笑着来了一句:“对,上周我带她去长城玩,她还在那里傻笑傻闹呢,就一没长大孩子!”
陆振天媳妇听到这话,也跟着笑:“是,都小,年轻着呢,年轻真好啊!对了,童昭你说说你当时下乡的事儿啊?”
于是话题被岔开,大家继续坐在那里闲聊其他。
蜜芽儿跟着陆奎真前去东屋,陆奎真在前头不说话,蜜芽儿也就没怎么说话。
这么走到了东屋,上了台阶,进去屋里,这才发现,哪里是“几幅画”,这分明是个画展啊。
古色古香的地雕花窗户,朱色木门,镂空画屏,布置优雅,屋内墙壁上挂着一幅幅中国画,有山水也有雄鸡奔马牡丹等,中国画下面的印章和题名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靠墙的地方还有一些暗色实木陈列架,上面放着些应该是古董的玩意儿。
蜜芽儿并不太懂这些,不过也约莫猜出,这可能都是真迹。
她望向前方的陆奎真,感觉十八岁的他比两年前高了许多,高高瘦瘦的少年,笔直的背影,走在画廊古玩之间,线条硬朗冷淡。
她再次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黄昏,伤心离开的少年,还有那跳出来指责她的林红。
“陆奎真——”她轻唤了下他的名字。
“嗯?”在沉默了片刻后,陆奎真才轻轻地回了声,不过依然冷淡得很。
“之前我收到那么多信,听说都是你一个个去找了他们,我后来只觉得好像身边事儿少了,竟然不知道是你暗中帮了我。”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陆奎真淡淡地道。
“可是我欠你一句谢谢。”
“行,你的谢谢,我收下了。”陆奎真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
蜜芽儿见此,也不说话了,专心观赏那些字画古玩,去看那碧玉笔架,看那洒脱的山水画。
屋外的阳光慢慢地移动,光阴就在这沉默中流逝。
“你还真喜欢看?”旁边的陆奎真突然开口了。
“其实不太喜欢。”看不懂,就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那你看什么?”陆奎真转过头来,盯着蜜芽儿问。
“你不是要带我来看的吗?”蜜芽儿无奈又无辜。
“你——”陆奎真突然抿紧唇,不悦地凝着蜜芽儿。
“咋啦?”蜜芽儿不解地问道。
陆奎真眯起眸子,看了蜜芽儿半晌,突然转过头去,看窗外的花草,看窗外那架在屋脊上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