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以后不许任何人再接收她那里任何消息。”宋景行听完暗卫的话,语气也依旧是淡淡的,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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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合欢殿内,周煜正靠在铺着云锦软垫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见细细的脚步声靠近,才慢悠悠的睁开眼。
“尤尤去哪儿了,叫朕等的都快睡着了。”周煜的声音低沉温柔,同早晨上朝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面前盈盈走来一个身着黛蓝宫装的美人。美人身姿纤细窈窕,宫装上绣着五彩翟鸟纹,衣衫环佩轻声作响,一头黑发挽成双刀髻,头上堪堪簪了一支金步摇,步摇上的宝石珠饰颤颤坠下,衬的美人摇曳生姿。
“皇后娘娘留我多坐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美人的声音不冷不热,也听不出个情绪来。
周煜见她走近,稍稍支起身子,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凑在她耳边问:“皇后可有为难你?”
怀里的美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晃的步摇上的珠饰打在周煜的额边。
“宋景行被人打了一掌,你可有听说?”周煜紧紧的抱着她,又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怀中美人听见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甜甜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和疑问:“臣妾日日在这宫中,也甚少踏出自己的合欢殿,上哪儿去听说。”
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周煜在她脸上重重的嘬了一口。
就听见美人娇嗔着说:“皇上弄疼我了。”
周煜早上的不愉快现下早已消失无影。他伸手轻轻捏着美人的下巴微微把她的脸掰过来,看了看她的脸。就见刚刚那一扣还真的在她白如凝脂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红印。
“是尤尤的脸太嫩了。”周煜怜惜的看着她,“那朕给你个补偿好不好?”
“皇上要怎么补偿臣妾?”美人双眼一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朕封你做贵妃当补偿好不好?”周煜把下巴扣在美人的肩膀上,抱着她身子不住的左右晃了起来。
美人想挣开这个令她感到窒息的怀抱,试了一下却纹丝不动,便松了力气,任由他抱着。
沉默了许久,美人樱唇一动:“皇上,臣妾的身份怕是担不起贵妃这高位的。”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一般,周煜松开了她,双手握着她小小的肩头,让她转过身来同自己面对着面。
“尤尤,我是皇帝,已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我不再需要任何女人的母族来为我锦上添花。”周煜说着,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美人却笑了,眼底带着些泪花,捧着周煜的脸,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上去。美人闭上了黝黑的眸子,两人双唇相贴。
“我知道陛下待我好,这就够了。只要能待在陛下的身边,什么身份淑尤都不在意。”
淑妃的声音就像那海上人鱼歌姬一般的魅惑动人,让周煜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含住那双微凉的双唇,深深的吻着,用力地在那两瓣红唇上辗转碾压,唇齿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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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悦莱酒楼的那晚,宋景行因为伤心,根本没在乎脸上的伤,没做处理,所以第二天红印才没怎么消退。
可经过陈氏的劝说,宋景行回屋后就叫人去取来了药膏,抹在伤处。原本就已经淡了些的红印,再经祛瘀清凉的药膏一抹,没半天就彻底褪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正是皇帝给宋景行三日修养期限的最后一日。而宋景行前一晚早派人打听清楚了这天正好是姜正则休沐的日子,便赶早就带着礼品去了建威将军府递了拜帖。
姜正则拿到帖子的时候姜家一家子正在用早膳。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这两天每天姜思之都起得很早,来前院陪母亲一起用膳。
府里的下人都被关照过不许在府里提宋右相的事情,但凡被发现就要打了板子发卖出去。所以下人拿帖子进来时,直接交予了姜正则,并没有说是谁要来拜访。
姜正则翻开了拜帖,不动神色的看完后又合了起来。看桌上的吃食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对钟氏说:“有客人来访,我与他有些要事要谈,你先带袅袅下去吧,别冲撞了。”
钟氏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姜正则眼中的意思,立马就猜到了是谁要来。她有些担忧的看了姜正则一眼,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就拉着女儿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钟氏不放心姜思之身边的两个丫头,索性对姜思之说:“娘这两日手上没劲,可下月要送去护国寺的经文还没抄完,袅袅就到娘那里帮娘抄经文吧。”
看见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钟氏安心的笑了一。把女儿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知道宋景行来了。
姜正则是在正厅里接待的宋景行。也没让姜修能姜修远兄弟俩在场,只叫他俩在偏厅里等着,有事再叫他们。
宋景行带着何安走进将军府的正厅时,姜正则站了起来,表情还是和往日上朝时一般严肃。
姜正则双手抱掌,对着宋景行拱手行礼,却见面前的宋景行弯下身子竟是对自己行了个极为正式的晚辈礼。
姜正则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想表现出些惊讶,可眉头又控制不住的往上跳。
宋景行这一来就放低了自己的态度,还真是让姜正则感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右相这是何意?我们同朝为官,品阶一般,何须行如此大礼,叫老夫惶恐。”姜正则虽是这样说着,可语气平淡,脸上更是看不出半分惶恐之意。
宋景行也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姜正则敷衍的态度。可谁让他今日有求于人呢。
“景行如今虽然与大将军同朝为官为皇上办事,但算起来,将军与我父亲同辈,我与修能又从小相识,行这晚辈礼是应当的。”宋景行这说起场面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听听!听听!修能?自己儿子的确是从小就认识宋景行,但这十几年来,怕是也没听过宋景行这样亲近的唤自己一声修能吧。
“右相太客气了,说起来,右相与我将军府平时往来也不多,不知道今日来我将军府是又何要事?”姜正则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坐回了座位上,心想,想套近乎?太天真了。
宋景行不是没注意到姜正则的称呼,也发现他没招呼自己坐下,心里骂着姜正则小心眼,但脸上带着一点难为情的样子。
“今日确有一事想拜托将军。”宋景行也不在意站着说话,反正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被刁难的准备。
“右相客气了,有事就请直说吧。”姜正则看着宋景行假模假样的表情就觉得碍眼,只想早点打发他走人。
“我曾无意中见过府里二公子身边的一个丫鬟,觉得颇和眼缘,想跟将军要了她,可否?”宋景行并没有提通房两个字。
“哦?修远身边的丫头,虽然不知道右相说的是哪个。但左不过是个丫鬟,右相既然开了这个口,那我定要成人之美。”姜正则笑的一脸褶子,叫宋景行看的浑身发毛。
宋景行没想到姜修远竟然也没多问什么,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不踏实,于是多嘴又问了一句:“只是……这个丫鬟的身份许是有些特别,将军是否需要先问过二公子?”
“右相说的特别是什么意思呢?”姜正则反问他。
姜正则虽然笑的眼珠都快看不见了,但眼缝里漏着精光。让宋景行觉得面前的姜正则不是老狐狸,倒像是一只黄鼠狼。
“这丫鬟,好像是二公子的通房。”宋景行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正则大笑出声,笑的隔壁的兄弟二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姜修远更是在心里默默为宋景行祈福。
“右相怕是弄错了。说来也是难以启齿,修能修远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但是房里头可都干净的很。”姜正则笑完后意味声长的看着宋景行,等着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宋景行听到姜修远没有通房的那刻,心里可是炸开了花,满脸喜色,随即又露出一些自责的表情。
他现在懊恼的很,怪自己那天怎么如此冲动,也难怪她那般生气,一个巴掌还真是拍少了。
“不过,我对府里的丫鬟也不熟悉,你便是说出名字来,我也不一定知道是哪个。这样吧,我把修远叫过来,你自己问他吧。”姜正则忍不住又想仰天大笑三声,这么好看的戏,当然要叫儿子们一起过来看。
姜正则招来了下人,假意吩咐了一番让他们去后面叫两个儿子过来。
又好像是刚刚才发现宋景行一直站着说话似的,表情十分自责的说道:“右相怎么一直站着呢,瞧我这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竟忘了请右相上座,真是对不住啊。”
不就是演戏嘛,谁还不会啊。姜正则心里暗暗的想到。
而在隔壁的两兄弟,得了父亲的指示,要假装从后院刚来的样子,便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这才“姗姗来迟”。
“修能兄!修远弟!”看到姜家两兄弟总算过来,宋景行站起来朝两个人拱手示意。
可两兄弟听见宋景行的称呼,都惊的说不出话来,看他就跟看傻子一样。
“修远啊,这右相说看上你身边的一个丫鬟,想要了去。爹自作主张,答应了下来,你不会介意吧。”姜正则看见两个儿子过来,又假模假样的询问一番,眼神却一直偷瞄着坐在一旁的宋景行。
果然,宋景行紧张的朝姜修远看过去,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同意来。
“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单凭父亲做主,只是不知右相看中的是谁呢。”姜修远大方的表示无所谓。
“是修远弟身边的桃夭。”说完这句,宋景行罕见的在一屋子人面前感到害羞,脸上虽然不显什么,但耳朵却是通红。
“啊!是桃夭啊~~”姜修远恶趣味的故意把尾音拖的老长。
“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宋景行问。
姜正则生怕儿子一个憋不住把这场戏给演崩了,伸手在宋景行面前晃了一下唤回他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
“右相不必管他,这事我能做主。只是这桃夭,也是我府里的一等丫鬟,我知道右相也是想收入府里的。就不知右相打算怎么个要法呢。”姜正则渐渐的把话题引回了他主导的方向。
“实不相瞒,我十分心悦于桃夭,准备聘她为正妻。”宋景行正了正神色,认真的朝父子三人说道。
啊呸!臭不要脸的!还心悦! 姜正则在心里把宋景行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做出十分满意的样子。
“如此甚好!甚好!那这样吧,娶正妻要行六礼,我们将军府说起来也算是桃夭的娘家人。这纳采问名我看也不必了,而纳吉这事,右相既然都不介意桃夭的身份,想来更是不会在意这些天命只说,对吧?”姜正则看宋景行点了点头,没有出言反对他的说法,又继续说道,“那右相就请回去准备聘礼,来我相府下聘吧。”
“将军说的这些我都赞同,只是可否请相爷让我先见上桃夭一面?还有这桃夭的身契……”宋景行今日才知道误会了小姑娘,想着能不能见她一面先跟她道个歉,哪怕再叫她打一顿也好。
“诶~这可不行,我若是现在就把她的卖身契给你,你反悔不肯娶她了怎么办?这样吧!等你下了聘,我就这丫头连同她父母的三份卖身契都添作嫁妆给你。”这是姜正则今天第一次拒绝宋景行的要求。
看到宋景行有话要说,姜正则更是出手示意他继续听:“见面就更不行了,我将军府后院毕竟还住着夫人与小姐,不方便的很。”
听到姜正则都这么说了,而且也有理有据,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宋景行还是点了点头,表明了态度。
“既然这样,就请右相赶紧准备聘礼吧!”姜正则实在是忍不住的赶人了。
真是为大周朝担忧,堂堂当朝右相竟是这种痴傻好骗之人。
这会儿事情也都说完了,该提的也都提了,而且宋景行也的确没什么话可以和姜家父子闲聊的,便就离开了姜府。
直到坐上马车回到相府,宋景行依旧感觉不太真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何安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相爷,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说看。”宋景行总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蒙了一层的纱。
“您说,这件事情会不会太顺利了点?毕竟……毕竟平时你跟姜将军可是那么的不对盘啊。”何安仔细斟酌了一下字眼,说出了心里头的想法。
是太顺利了,完全跟他昨夜预想的不一样。连何安都感觉到了,果然是有问题的吧?宋景行在心里连连发问。
突然,像是大雾中刮来了一阵大风,又像是一道惊雷炸进脑中,宋景行脑袋里的纱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扯开。
他的眼睛像狐狸一样慢慢的眯了起来。
姜正则不是说不清楚府里丫鬟的情况么,那是怎么知道桃夭是一等丫鬟,又怎么知道她是家生子,提起要给他三份身契?
这姜正则,果然是只黄鼠狼!
“何安!去给我查!找人把这桃夭给我查个清楚!”
☆、第 21 章(捉虫)
第二十一章
是夜,凤栖宫的烛火依旧烧的光亮。
宫里的掌事姑姑拿了一条披肩,轻轻搭在坐在镜台前的女子身上。
“娘娘,早些休息吧。”秋水弯下腰,扶着女子的肩,看着黄铜圆镜里姣好的面容说道。
“不急,我再等等吧。”女子抬手拍了拍肩上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秋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又劝到:“娘娘不要等了。落霞回来说,皇上今日把没批完的奏折都带了过去,怕是不会过来的了。”
秋水说完,就感到女子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这样啊……这样啊……”她转过头来,看着秋水,脸上笑的有点不自然,“那便休息吧。”
秋水见她不坚持坐着等了,松了一口气,小声的“诶”了一声。
等服侍完女子躺下后,秋水熄了寝宫里的灯火,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