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温三
时间:2018-07-17 09:50:23

  陆馨一愣,久久没有回应,许文偌微微皱眉,给了她一个眼神,陆馨回神,立刻行礼。
  许文偌道:“泸州知府长女、女举人陆馨,才貌兼备天资聪颖,今,任命为大理寺寺丞之一,还望陆寺丞能为皇上效力,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护国泰民安。”
  后一句话,是曾经陆馨当着他的面说出的,此番还给对方,瞧见陆馨脸红,许文偌将任命书放在了她的手上。
  沈长释匆匆跑到客栈时,姜青诉与单邪正在客栈顶层靠围栏的位置下棋,这地方,正是当年阎王爷不想干了,跑来解闷之处,当年的阎王爷所坐的位置,如今姜青诉坐着。
  沈长释跑来,先喝了口茶,这才呼出一口气道:“白大人,我瞧见了,那、那许文偌,亲自把任命书交到了陆馨的手里。”
  姜青诉微微皱眉,只哦了一声。
  沈长释一愣:“哦?您在这儿等了这么些日子,不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求个心安吗?”
  姜青诉啧了一声:“心安什么?我现在心烦意乱着呢!沈,你快过来瞧瞧,我这局是不是没救了?”
  她拉着沈长释就往棋盘上凑,她已经与单邪连下了十把了,居然和当年的阎王爷一样,把把输,把把被对方控了全局,这第十一把,姜青诉已经有心无力,头疼欲裂了。
  沈长释撇嘴:“这棋我可救不了。”
  姜青诉朝坐在对面的单邪看过去:“你就不能让让我?”
  “让你你开心吗?”单邪问她。
  姜青诉一时哑言,沈长释伸手擦了擦汗,心想乖乖,现在无常大人都会用话噎人了。
  想起来回来途中还听到的消息,沈长释道:“对了,今日还有一事,皇上下旨封了大皇子为太子,朝中多事都交到太子手中了,他恐怕是人老了身体不行了,所以扛不住了吧。”
  姜青诉听见这话,握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眼眸微沉,突然想明白了她这突如其来翻案中的关键所在,为何赵尹要选择现在翻案。
  姜青诉抬眸朝单邪看过去,握着棋子一直没落,只问:“你上次说猜到,应当就是猜到了这个吧?”
  单邪抿嘴没说话。
  姜青诉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苦涩一笑:“到头来,我还是天真了,始终斗不过朝堂中人。皇城里的,各个儿都是人精,赵尹是皇帝,更是人精中的人精,又怎么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呢。”
  “翻案,不过是他为自己皇子铺路的借口罢了,赵尹四十得子,先前生的都是公主,而今三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二、一个十岁。赵尹身体已经不好,他自己知道扛不了多久,而如今朝中还有小半势力掌握在襄亲王手中,他怕死后三子皆成傀儡,所以要在死前设下一局,即能保太子顺利登基,又能解当年被威胁的心头只恨。”姜青诉抿了抿嘴:“这便是他现在翻案的原因。”
  “若襄亲王早死,朝中局势皆掌握在他的手中,恐怕直至他身死轮回,我也不得翻案。”姜青诉轻轻叹了口气摇头:“即便没有我找出的那些证据,许文偌也会给他在合适的时机编造一些理由。为我翻案,不过是一个由头,顺带罢了。”
  沈长释听她说这话,又朝坐在对面的单邪瞧过去,无常大人的脸色难看死了,他正想着要不要逃。
  姜青诉落下一子,在单邪执子之时,她伸手扶额垂着眼眸:“我原以为我逃出局势,却没想到我一直都在他设的局中。”
  单邪的黑子落在了姜青诉早早布置的陷阱中,沈长释眼睛一亮,大呼一声:“无常大人,您这是……”明摆着的放水啊!
  姜青诉见他黑子落下,当即封住了他的生路,方才还思虑重重的脸此时已经挂上了笑,将单邪一颗黑子吞下,她眉眼弯弯,瞳孔里仿佛装了星火一般发亮。
  晃着手中的棋子,姜青诉道:“单大人输了!”
  沈长释见姜青诉变脸一瞬愣住,感情刚才那些都是骗人的?也对,他都快忘了,白大人向来骗人不脸红的。
  单邪抿嘴点头认输,姜青诉脸上笑容未落,道:“你说过只要输我一个子,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条件我现在还没想好,以后与你说。”
  “好。”单邪欣然应允。
  姜青诉赢了一局来了兴致,低头收拾棋盘:“再来再来!”
  单邪端起一旁矮桌上的茶杯,掀开杯盖轻轻尝了一口,白水顺着喉咙滑下,他的视线落在楼外临近午门一处,突然回想到了三十一年前的秋天。
  当时阎王坐在他的对面,第十一局棋,阎王突然伸手指了一处道:“嘿,单邪你瞧,那儿有个死囚。”
  单邪当时朝外看,看见了街头墙角有个被看押的死囚,斩首台上尚且还有人在清理上一个死去人留下的血迹,女子靠着墙壁站着,旁边看守她的人似乎有意放她走,连脚镣手铐都没戴。
  女子没逃,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皇城午门的方向,即便是临死,下一刻就要拉上刑台,她的眼里还有期许的光。
  最后,她还是被人拉上刑台,在转角消失时,单邪回头再看棋局,坐在对面的阎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故作惊讶道:“哎呀,你输我一子。”
  单邪看着棋盘上已然被换的棋子,无奈摇头道:“你要什么?”
  “借你一指冥火玩儿玩儿。”
  单邪从记忆中退去,视线收回,坐在对面的姜青诉偶尔侧脸时依旧会露出高领之下的伤疤,浅淡一圈,煞是惹眼。
  “单大人,这一局我若还赢了,你可要陪我到章洲去吃叫花鸡了啊。”姜青诉眉眼弯弯。
  单邪眉心舒展,神色轻松,放下茶盏点头道:“好啊。”
  她与地府的缘从这处起,与人间的缘也从这处灭,花开即种死,花死即种生,世间再无大昭女相,有的,不过是眼前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单元结束了。
  PS:许大人喜欢的是披着陆馨皮的姜青诉,还是陆馨,这个不多做描述,姜青诉说过,陆馨像极了过去一段时间的自己,或许重新开始后的许大人会对她越来越无感,又或许是发现了陆馨有天真烂漫一面更加心动,这个,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PPS:渣皇帝不渣在江山美人中选择江山,而渣在当了太子之后为了权势放弃了姜青诉,从他娶太子妃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渣的,而皇城朝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心人。我不多写他,只控制在两、三章中,是因为以姜青诉的角度来看,也不愿与他再有纠葛,好聚好散,才是君、臣、辞。
  我爱撒糖,糖也爱我。
  接下来的故事要开始进行倒计时了,剧透一下,还剩两个单元,都看到这儿了,就别离我而去,追到大结局吧,谢谢各位捧场!
 
 
第95章 人鬼书:一
  云仙城, 群山环绕,依山傍水,溪流分城而过, 城后山上有瀑布, 瀑布形状特殊,远看如仙子洗发, 山间长年飘雾,远看云仙城如蓬莱仙岛,故而得了这个名字。
  云仙城虽被群山包裹,却因地产灵丹妙药出名,故而朝廷早年就将山路修好, 出入云仙城的路至少有六条,可直通城门,城中富商也多。
  云仙城中药店医馆许多, 卖药膳的酒楼也不少,也不知是哪家人精明,居然想到在云仙城中开了间书斋。
  一般书斋,只有小小一间,里头放了许多杂书, 供人给钱观看,后来有说书的, 就显少有人回去买书看了。这家书斋不同, 原先花了大价钱买了三家药店和医馆,房屋推到了重盖, 愣是在云仙城中盖了一间四层高的楼阁,里头藏书万卷,有人说这楼阁的藏书不比皇城里的少。
  云仙城的人瞧着这书斋自打平地而盖,从去年盛暑一直盖到了今年春分,眼瞧着柳树抽新,树下嫩花开了一朵又一朵,书斋才彻底建成。
  外来买药的商旅不知云仙城中盖了这么个书斋,已经买好了药,本想带点儿干粮在路上吃,找了家卖饼的摊位过去打算买十几块饼,刚好瞧见好些人手上捧着烟花爆竹,一堆一堆往那书斋的门前放。
  商旅皱眉好奇问:“这位老哥,这么大的楼阁,这是要开什么酒楼啊?”
  “哪儿是酒楼啊,这是书斋。”那买饼的大伯道:“盖了快一年了,上个月底才盖好,这不,赶着月头好日子开张,今日便是开张日,您要是慢些走,还能凑场热闹。”
  那商旅嘶了一声:“书斋?哪儿有书斋盖这么大?这都快赶上京都有名的酒楼大小了,这也太铺张浪费了些吧?”
  “嗨,人家有的是银子呗。”老伯说:“这家书斋的主人当真神秘,我天天在这儿摆摊,也从未见过书斋的主人出现,领头指挥办事儿的都是雇来的巧匠,你可知这楼是由谁手设计的?那是鼎鼎大名的苏墨如画的稿纸呢。”
  “呵!那必是京都的官儿才能请得起的人物了,我就说怎的如此辉煌呢。”商旅打算迟些走,等这家书斋开张。
  架子摆足了,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少,烟花爆竹堆着书斋的门前足足两排,十多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在书斋周围忙活,便见远处有匹马过来了。
  骑马的人穿得粗衣麻布的,腰间还别了个葫芦,满脸的络腮胡子,那头发和胡子看上去像是有意打理过,可依旧不羁得很。
  马匹到了书斋门前停住,骑在马上的人跨步下来,左右看了两眼,问:“我牌子呢?”
  “在呢在呢!”旁边忙活的人应了一声,然后与人一同开门进去拿,偌大的牌子要四个文人才能抗动,抬出来时上面盖着红绸布。
  那大胡子男人一只手就将牌子给扛起来了,另一只手扶着,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挂牌匾的地方,脚尖点地,居然是使了轻功飞上去,惹得围成一圈的人纷纷鼓掌喝彩,夸赞一句好功夫。
  牌匾挂上,他落地时顺手将红绸一摘,三个潦草如风的金色大字现了出来——无事斋。
  “无事斋?这是何意啊?”
  “谁知道啊,哎你说,这里头当真能有万卷书吗?”
  “方才挂牌匾的又是何人?从来没见过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男人将红绸往马背上一抛,牵着马匹朝无事斋的后院走,临走前道:“放鞭炮,开张!”
  一身斯文打扮的男人大约有四十多岁,听见那大胡子男人说了这话,脸上立刻扬着笑,让那十多个文人前去点爆竹烟花,第一挂爆竹响起来时,无事斋周围就开始热闹了。
  将马匹牵到了后院马棚里喂草,男人不羁地将梳得整齐的头发揉乱,正跨步准备从后门往无事斋里走,然后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声音。
  “钟留,今个儿胡子修过吧?整齐多了啊。”沈长释手上提着两盒糕点,一边小跑朝钟留过来一边说:“我刚才在人群中瞧见你了,好威风啊。”
  “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威风。”钟留将裤子提了提,对沈长释说:“穿着这身别扭死了。”
  “你这身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吗?”沈长释上下打量了他那依旧乱糟糟的衣服,钟留煞有其事地说:“你没发现我为了看上去整齐,把腰带换成了宽的了吗?”
  “看、看出来了。”沈长释扯了扯嘴角,勾着对方的肩膀道:“我也有许久没见到你了,你这么些日子都在哪儿飘呢?”
  “捉骆昂去了。”钟留道:“前两年白大人让我捉了骆昂别让他四处为非作歹,所以曲小荷的案子一结束我就去找骆昂了,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又花了几个月追他……”
  “打住!”沈长释摇头:“我没兴趣,你只告诉我捉到了没?”
  钟留摇头:“没。”
  “你可真有本事。”沈长释嘿嘿笑着,对他竖起了嘲笑的大拇指,见钟留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了,这便跨着步子朝楼上跑,一边跑一边扬声道:“哎,白大人,您要吃的桂花糕我给您买回来了嘿!”
  无事斋外还在放爆竹,一串一串响个不停。
  无事斋前是书斋,无事斋后则是供人休息的茶馆,茶馆只占无事斋的三分之一大小,连带着一个供人赏花的院子,此时茶馆的二楼,听着爆竹声正品茶的两人同时侧脸朝楼梯口的方向看过去。
  沈长释几步就上了二楼,将手中雕花的红漆木盒放在了桌上。
  身穿白衣的姜青诉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将盒子打开瞧见里头做工精巧的桂花糕,桂花的清香味儿顺着盒子飘出,她立刻拿了一块尝起来:“唔,对,云仙城的桂花糕简直是一绝。”
  “您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云仙城的桂花糕而留下来的吧?”沈长释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姜青诉堪称迅速地解决了一块桂花糕,嘴里还吃着点儿,朝沈长释看过去说:“还有其他理由吗?若无事斋做得好,我打算在柳城也开一个。”毕竟柳城的糖葫芦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了。
  刚上楼的钟留听见姜青诉这话,愣了愣:“还要再盖一个?”
  “你舍不得钱啊?”姜青诉朝钟留瞥过去。
  钟留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反正他家的钱也是托了无常大人的运才能财源广进的,虽不是大昭国首富,却也是吃穿用度一应奢侈还不用担心家财败空的,帮着白无常盖一间无事斋,也没关系。
  没错,无事斋对外挂在了钟家的旗下,实际上原先想要盖的,就是姜青诉。
  这些天钟留虽四处奔波没能和几人见面,前两日无事斋确定开张,姜青诉拉着单邪到了云仙城时,钟留才有机会与大家会面。
  当时姜青诉的手里就捧着桂花糕,吃了一口后将剩下的半块塞进单邪嘴里,单邪没黑脸,也没吐出来时,钟留惊讶之余已不是猜想,而是笃定这两位大人在一起了。
  尤其是沈长释古怪的眼神,对他抖着眉毛,恨不得昭告天下。
  只要姜青诉在,无常大人那身上的戾气至少能收敛一半,钟留和沈长释两人陪在身边坐着也不觉得太难受。
  要知道,以往他们多半只有站着的份儿,无常大人不允许,哪儿敢端着凳子就坐呢。
  爆竹还在继续,沈长释问姜青诉:“为何要起名叫无事斋?”
  “我闲来无事想要盖着玩儿的,便叫无事斋了。”姜青诉说着,已经吃了第二块桂花糕,这才想起来对面还有单邪,于是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对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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