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顾长安想起华清真人的性子，她是宁愿在天命峰上专研术法，也是不情愿来此的。想到这，她清浅一笑，向着诸位长辈行了一礼，“有事弟子服其劳。”
华池泰掌门愣了一下，复又拂掌大笑，“不错！不错！华清收了个好弟子，玄皓，还不带你师妹落座！”
玄皓唇角含笑，“师妹请。”
华清真人的玉座侧后方加了把椅子，顾长安在上面坐下。天命峰在最下方，上首是华霖真人。
“见过华霖师伯。”
“嗯，”华霖真人微微颔首，目露惋惜，“你这丫头，越发出色了。”
白色剑袍，翩然若仙，不疾不徐，姿态从容。信步走来，让人喟叹。
“师伯过奖了。”顾长安淡然道。
“唉，”华霖摇摇头，说来他才是最吃亏的，若非华清真人凭空插了一手，顾长安最有可能拜入的就是他的门下。
本来二十年他早就放下了，如今再见到顾长安，他心底的那股错失珍宝的遗憾又涌了上来。
爱才之心一起，他又道，“听说你这丫头二十年没下天命峰，你可别学你师父，要想出世先得入世，去凡尘界多走走看看。”
“是，”顾长安含笑听着。
见她态度谦逊，华霖真人管不住嘴，“待会和掌门报备一下，提一提你的想法，掌门会安排的，你身份特殊，安全要放到首位。”
第114章 长剑啸天（五）
知道华霖真人是好意, 顾长安点点头，“是，多谢师伯关心。”
即使她并不需要, 二十年没下山也的确说不过去。而且她也该去看看莫语桐, 何况还有原身的身世也该提上日程了。
华霖满意的住了嘴，虽然不是他的弟子, 但也可以指点嘛。
主座之上华泰掌门欣慰的笑了笑, 一旁侍立的玄皓注意到了，想了想他道，“师父, 不如让弟子带师妹下山历练，弟子记得，楚国国主向宗门求救。”
楚国是凡俗界中依靠苍山剑派的国家，顾家村就在楚国是国土之上。
华泰掌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 “难得你有心。”
他这个弟子, 都赞他君子如玉。其实他最清楚，这个弟子的心是凉的，无关紧要的人他都没放到心上, 好在他尊敬自己, 答应的事从不敷衍，华泰掌门才放心日后把宗门交给他。
玄皓很坦诚, 并未隐瞒, 直言道, “不瞒师父，玄清师妹与弟子同等资质，弟子好胜心起来，想要看看师妹可能担得上绝世天才的称呼。”
华泰掌门看到得意弟子眼底明亮的光芒，还是欣慰，“好，好，日后不出所料，这剑派会是你二人的天下，需你二人相互扶持，不过皓儿你要记住一点，玄清不是你的对手，而是同门！”
他语重心长，用心良苦，玄皓自然感受得到，微微躬身，应道，“师父放心。”
华泰掌门没有看到，玄皓低垂下来的眸中闪过奇诡的光芒。
想要做他的同伴，也要看是否够格。
光有资质怎么够？当今九品剑骨不足两手之数，但并不意味着没有。
玄皓心底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同辈之中，其余人他还都没放在眼里。
华泰掌门不知爱徒心底的想法，趁着这一会功夫，他翻了翻任务玉筒，“楚国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并不难，待会大典之后你拿着我的剑令去见华清。”
“是。”玄皓早有预料。
“……你在一旁看顾就是，让玄清多动手。”华泰掌门特别交代道。
“遵命。”玄皓一边应着，一边想着，师父还真看重她。
华泰自然看重顾长安，不仅是华泰掌门，其余首座长老也都重视她。
她坐在位置上，华霖时不时的与她说话，其余首座也都指点她一二。仿佛怕她害怕这样的场合，一直在照顾她。
她的存在，对苍山剑派是一个机会，由下三门晋升到上三门的机会。
毕竟，一门双九品，从来都是上三门偶尔才会有的待遇。
华妍真人手里摇着把宫扇，红唇嫣然，“我们玄皓都这么出色了，师兄竟还不满足？待会那些小弟子就要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给玄皓留点面子。”
原来是玄皓躬身应诺，华妍真人以为华泰掌门是在训他。
华泰掌门无奈道，“你哪里瞧见我是在训玄皓了？”
“你也说了玄皓如此出色，我可不舍得。”
玄皓行礼道，“华妍师叔误会了，师父是有些事吩咐玄皓。”
华妍真人哼了一声，“本座还不知道他？肯定是在训你！”
“你是想说和当年训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吧。”华溪真人淡定的抿了口茶，插了一嘴。
华霖真人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哎呦，华溪你不说本座还没想起来，掌门师兄刚才那模样可不是和训华妍的时候一模一样！”
华妍华清是华字辈中最小的两位，且是女子，身为大师兄的华泰没少照顾她们。
“你！”华妍俏脸含怒，感受到殿内气温升高，唯恐华妍把她的炙火剑拿出来，华泰忙不迭的打圆场，“好了好了，新弟子们来了。”
“哼――”华妍真人用力扇了下宫扇，停留在殿内的热气呼的一下都被吸了进去，宫扇上雍容的牡丹开得仿佛更明艳了些。
见顾长安一直盯着它，华霖真人小声解释道，“那是华妍的心头好，费了好些功夫才炼成，和她的一件牡丹宫装是一套。”说到这，华霖真人皱了下鼻子，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修怎么想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战斗的时候又不顶用。”
顾长安扯了下嘴角，没说话。有时候对女修来说，漂亮就胜过一切。她虽然不刻意追求这些，但同等条件下赏心悦目的总比丑陋的好。。
“……师伯，”顾长安垂下眼睑，提醒了一句。
“啊？”华霖真人顺着顾长安的示意看去，华妍手上红光若隐若现，板着俏脸，显然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他摸了摸鼻子，讨好一笑。
华妍真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听到外面敲响了钟，收了手。
钟声清脆，六声方止，新弟子觐见。
一拜祖师爷，二拜历来贡献较大的前辈，三拜掌门首座。
拜完之后，掌门又开始训话，“修行之后，长路漫漫，常有艰难险阻，迷障诱惑……汝等入得我门，当修持自身，不忘初心，方可与修行长路之上占据一席之地。”
顾长安半阖着眼，耳畔是华泰掌门清朗的声音，大道至简，最浅显的道理通常是最宝贵的至理。
华霖真人长叹一声，“二十年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掌门师兄的这一番话。”
顾长安睁开眼，看着他。
剔透的眸中淡漠不染纤尘，华霖真人心中一突，移开眼，“掌门师兄几百年了这段话都没换过，听都听腻了，难怪你师父不想来。”
知道华霖真人也是在借此告诫她，顾长安浅浅一笑，“掌门师伯用心良苦，吾等弟子谨记。”
如果不是真的警世名言，华泰掌门怎么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掌门大可换一段话说。
入门大典很快，因着几位首座都不怎么愿意多说，华泰掌门无奈，训完话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新弟子走后，华泰掌门无奈一笑，接过玄皓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你们都是惫懒的，什么事都让我做。”
殿门一观，在场的就顾长安和玄皓两个小辈，几位首座也都没端着，反正他们两个都不是外人，几人懒洋洋的靠在玉左上，华妍真人更是打了个哈欠，“能者多劳嘛。”
华泰掌门抽了抽嘴角，这要不是他亲师弟师妹，他能一剑抽死他们。
顾长安看着好笑，她虽对几位长辈不了解，但今日所观也能看出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庆幸她拜入的是个气氛轻松的门派。若是入了那等内斗不断，乌烟瘴气的门派，顾长安才懒得费心思在那呆，早就想办法走了。
“行了行了，不想待得赶紧走，” 华泰掌门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玄清留一下。”
“是，”顾长安微微垂首，几道各色光芒随着华泰掌门的话音落下，齐齐遁走，可见心中急切。
玄皓也默契的垂下头，不敢看自家师父的脸色。
几位师叔，也都……太不给面子了吧？
华泰掌门手还停在半空中，半晌骂了句讨债鬼，手随即一挥，裹着两人来了后殿。
这里是掌门平日修行的地方，他伸手一指，拿出两个蒲团，“坐吧，我有些事交代你们。”
两人盘膝坐下，华泰掌门说的都是些琐事，先说了让顾长安下山的事情，又开始交代下山注意事宜。
顾长安这会觉得，几位师伯定然是被掌门茶毒的久了，才会养成现在的性子。
上一任掌门也是真有先见之明，再没有比华泰掌门更适合这一位置的了。
“……好了，玄清回去吧，让玄皓送你。”见顾长安面露迟疑，他又道，“我吩咐了你玄皓师兄一些事。”
顾长安点头，“玄清告退。”
玄皓同样行礼道，“弟子告退。”
两人并肩出了大殿，一路步行到山腰处，“……那位师弟你可认识？”
不远处，执守弟子旁边站着一名内门弟子，见到他们两人，挥舞着双手。
是顾野，顾长安道，“认识，有劳师兄稍候。”
玄皓点头，站在原地没动，顾长安走到一侧，不一会儿顾野跑了过来。
“长安，你是不是要下山？”顾野问道，目光殷切的看着她。
顾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你如何得知？”
“猜的，”顾野很干脆，“长安二十年没出来过，如今肯定是要去看莫姨的。”似乎感觉到气氛紧张，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当年也是这样。”
见他眼神清明，似是真话，顾长安淡淡道，“不错，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
看来这趟下山不会轻松，魑魅魍魉都该跑出来了。
顾野挠挠头，从袖口取出一个布袋，“我这些年攒了不少丹药，凡人亦可服用，想托你帮忙送回去。”
“好，”顾长安接了过来，“我记下了。”
她弹出一柄星光凝聚而成的小剑，“有事可以联系我。”
小剑是顾长安灵气所化，带着她的气息，放出去之后可以寻到她，无论在何处。
顾野欣喜的收了起来，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联系顾长安才在这里等她。
“有劳师兄等候，”顾长安冲着顾野颔首，与玄皓御剑而去。
有顾长安在，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落到华清真人的洞府外。
“见过师父，玄皓师兄奉命来访。”
不一会儿，洞府里面飘来华清真人淡漠的声音，“进来吧。”
顾长安欠身道，“师兄请。”
第115章 长剑啸天（六）
看出顾长安并没有要一起进去的意思, 玄皓也没有强求，回了一礼，“有劳师妹。”
洞府禁制随着他的步伐短暂开启, 他白色温雅的背影隐没。
顾长安站在原处, 没有动，微风拂过她的裙摆, 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她在等。
“师叔。”天枢恭敬叫道, “阿玖在这里。”
他怀中抱着一只白色小猫，通体雪白，眼睛乌黑发亮, 比黑曜石还要夺目。看到顾长安，小猫“喵呜”叫了一声，从天枢怀里跳出来。
天枢没有阻拦，甚至顺势送了它一程。
顾长安抱过它，提步离开, 天枢在身后恭送。
看起来是一幅在美好不过的画面, 白衣剑袍的女子妍丽秀美，清冷中带着几分仙气，怀中雪白小猫却给她添了一两分烟火气息, 像天上的神女坠入凡尘。
实际上, 顾玖一被顾长安抱在怀里就瞬间炸毛了，只是被顾长安纤细白皙的素手无情镇压。
“主人……你身上是谁的气息！”顾玖颤颤巍巍的问, 唯恐听到不想要知道的答案, 可怜兮兮奶声奶气的尾音都露了出来。
“嗯？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顾长安并没有考虑到自家系统脆弱的心情。
“是――”顾玖团成一团, 往顾长安怀里钻了钻。
她好可怜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又遇到那人了！
对顾玖来说，秦炎就是她的克星。
尽管有顾长安在，秦炎不会对她出手。但是他身上不知道灭了多少同类的气息依旧让他颤抖不已。
顾玖虽然心理年龄不过是个小孩子，可是在面临生死攸关的关卡的时候却是再敏锐不过。
“咦，不对啊！”顾玖突然抬起头来，两个毛茸茸的猫垫抵在顾长安身上，“这气息是不是太浓了？”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主人，这得多近的近距离接触才有这么浓厚的气息？莫非……
“瞎想什么，”白皙如玉的食指点在她的脑门处，凉凉的声音响起。
顾玖讪笑了两声，爪子抱住头，又往顾长安怀里团了团。
“莫要乱想，他并未收敛自己的气息，而且――”
顾长安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解，“他似乎不认得我。”
仿佛……
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一般。
最后一句顾长安没有说出口，然顾玖也能猜的出来。
“莫非那人是在修炼某种秘法，我们是误闯了此界？”
“不，”顾长安毫不迟疑的摇摇头，“若是修炼秘法，定然会在外界布上结界，免得有人误闯。”
顾长安来此界，可是未曾感受到任何结界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