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剑派这一代只有一位九品剑骨，连八品剑骨也只有一位，若是知晓了顾长安的存在，一定不会放弃。
何况北海剑派有着绝顶上佳的理由。
顾长安相信，不用她多费心，只要把她的身世告知华泰掌门，掌门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尽最大的努力来磨平此事。
……
主峰后殿，打坐的华泰掌门忽然睁开双眼，一柄星光小剑停在他面前两寸处。
“星光？气息不对，莫非是玄清？”华泰喃喃道，抬手夹住，仔细感受了下，“这丫头也是不错，竟能直接送到我面前。”
华泰掌门含笑打碎了星光小剑，小剑散开，重新变成点点星光，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神色一凛，再也没有方才的轻松，良久华泰掌门身化剑光，直入天命峰。
华清真人秀眉微拧，解开洞府禁制，一道明亮剑光直入而来，在她几步远处显处身形。
她起身相迎，微微颔首，“师兄。”
华泰掌门摇头，“是师兄的错，没有提前知会你就闯了天命峰大阵。”
华清真人没有怪罪，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师兄前来，必有要事。”
他苦笑道，“确实是要事。”他将顾长安传来的讯息告知华清真人。
华清真人的面上罕见的现出冷色，“玄清是本座的徒儿。”
“为兄知晓，”华泰掌门就知道师妹会如此，天命峰传承难以传下，师妹比任何人都要重视她，“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也不要声张，交与为兄去办。师妹且放心，玄清是苍山剑派的弟子，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华泰掌门微微抬起头，面容刚毅，与在弟子面前的慈爱温和截然不同，华清真人却是很习惯这一点，她点点头，“若是需要师妹，师兄尽管吩咐，师妹责无旁贷。”
“嗯，”华泰掌门点了点头，应道，“那就请师妹保护好玄清的安危，她和玄皓一同出门，其余六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为兄要开始着手这件事，恐怕难以分心他顾。”
北海剑派到底是上三门，这其中又牵扯到他们的一位天才弟子和长老爱女，想要不引起他们的察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华泰掌门必须万分小心，而且一旦被发现，难度将是现在的几倍之多。
第117章 长剑啸天（八）
楚国国都, 迎仙台。
楚王率王后和各位王子公主在迎仙台下等候。
太阳毒辣，几位王子等得不耐烦了，五王子年纪最小, 他动了动腿, 低声抱怨道，“不是说今日到吗？怎么还没来？”
太子瞪了他一眼, “五弟, 噤声！”
五王子撇撇嘴，不情不愿的住了口。迎仙台在皇宫深处，乃是禁地, 向来只有王室之人才能踏足。
此处建造华丽精致，玉宇琼楼，美不胜收，却无人烟。五王子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待不住了，他捅了捅身旁的同胞妹妹六公主, “嗳, 六妹，你说真的有仙人吗？”
六公主白了他一眼，细声细气道, “父王说有自然就是有的, 你要是还不信等会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前头的楚王听到六公主的话，欣慰地笑了笑, 四十多岁的年纪, 气势不凡, 眼底却有青黑，显然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小五性子太跳脱，还没有你妹妹沉稳，若是……”
若是什么，他却没说完。
他心底也是有私心的，这次请仙人下凡，若是可以也想请他们看看他的这几个孩儿可有仙缘在身，王室能再出一位仙人，他们楚家的王位至少也可再传承百年。
“有些小心思，不过不碍事。爱民如子，百姓安居乐业，少有饥民，守成有余，也当得上明君之称。”
迎仙台上空，两道白色身影当空而立，其中一人淡淡评价道。
“我们该下去了，”女子淡漠的声音响起，她向祖庙的方向看了一眼，再不处理，封印就该压制不住了。
“好，”玄皓应道，他们起身早早就来了，不过在国都转了一圈，又在他们头顶看了半晌。
楚国是苍山剑派的附属大国，楚国国君自然也不能马虎，玄皓和顾长安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观察一下此人的品行。若是不堪大任，早些废了换一人也是好的。
世俗王朝更替，与仙人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正在这时，迎仙台上空突然霞光大放，仙音阵阵，楚王等人眯着眼睛，隐约可见两道缥缈身影。
“仙人！”王后惊呼一声，连忙拉着楚王跪下，“是仙人驾临！”
太子也随之跪下，五王子怔怔看着空中，缥缈白影越来越近，踏风而来，渐渐显露出身形。
那是一翩翩公子和一姣姣少女。
五王子呼吸一窒，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的太子长兄和二姐就是天下最出色的一双男女，如今才知，何为仙人。
不染尘埃，超凡脱俗。
容貌还在其次，两位仙人身周有霞光掩映，看不清容颜，只是他们的气质以足够让他震撼。
温雅端方的公子，泠泠如月的少女。
那公子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垂首对他浅浅一笑。
这一刻，五王子心中升起强烈的向往。
他也想要成为仙人。
衣袖飘飘，伴着仙音，两人落在迎仙台上的一刹那，霞光忽然撤去聚拢成一朵朵金色莲花，没入下方几人的眉心。
楚王只觉得近日的疲倦烦闷都消失了，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许多，果然是仙人手段，楚王感慨不已，又恭敬叩首道，“楚国国主，见过仙人。”
“国主免礼，”年轻的男声道。
楚王不敢怠慢，他心知，仙人不能以外表度量年龄，说不定眼前这人比他的年纪还要大。
“两位仙人远道而来，可要先去歇息？迎仙阁已准备妥当。”楚王小心翼翼道。
“好，有劳国主。”玄皓含笑应道。
楚王大喜，又道，“小王为迎接仙人驾临设下宴席，还望仙人能够赏脸出席。”
玄皓又答应了，余光瞥见身侧那人面无表情的容颜，不知怎得，玄皓觉得对方是不耐烦了。
这个念头一起，玄皓试探的传音告诉她，“这是宗门要求，每个来凡俗的宗门弟子，都尽量配合王室的活动。凡俗界遥远，又少有弟子愿意前来，此举让这些王室安心。”
他说得时候语气中也有些无奈，修者通常不耐这些俗事，可是无法避免，如果不去，这些王室定然以为仙门对他们不满，到时候又是一番折腾。
“师妹若是不想去，为兄可稍后向楚王致歉。”
“不必，”顾长安拒绝了，她并非天生的仙人，也曾在红尘中与各方势力周旋历练，虽然后来越发清心寡欲，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
“也好，”玄皓勾起唇角，“我们今晚就去祖庙。”
顾长安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望见清隽君子眼底的寒芒，轻声应道，“好。”
任谁也想不到，凡俗界的楚国祖庙，镇压着一把邪剑。
以龙气为基石，辅以封印，每百年加持一次，镇压在祖庙之中。
怕是连太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王近日到底是在为何烦忧，只以为是楚王放在明面上的借口。借口是在国都郊外的一座山上有大妖出现，已死伤数人。
这个秘密楚国历任国君口口相传，若是国君不幸意外身亡，则由苍山剑派的弟子在其登基大典之时前来相告。
而同样的，在苍山剑派之中，这个秘密也只有掌门和几位首座，小辈之中再加上玄皓和顾长安两人所知了。
玄皓提议带顾长安一同前来，也是有提议掌门将顾长安纳入剑派核心的意思，往往这个事情该是弟子师父来做的。
宴席之上，前来献艺表演的乐人舞女频频出错，几乎不敢抬头。
那首位之上，坐着的竟不只有他们的君王，还有两个年轻男女与君王并列而坐。。
楚王抹了把冷汗，再次赶下去一位踩着丝带的舞女。
玄皓摇摇头，手上端着一杯清酒，“王上就不要为难她们了，也不怪他们。”
这楚王太过谨慎迂腐，他们不愿坐在上首，喧宾夺主，不好。谁知楚王也不敢真让他们坐下首，于是就成了如今这样，三人都在上首。
五王子眼珠子一转，放下筷子，大步起身道，“父王，仙人居于仙境，仙境之中岂会缺少仙女，怕是仙人都已看腻了歌舞，儿臣愿献上剑舞，以搏仙人一笑。”
剑舞不也是舞，玄皓失笑，这小子从宴席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目中期待向往都要溢出来了。罢了，他正要答应，就听到身侧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开口。
“你和这丫头可是龙凤兄妹？不如一人舞剑一人抚琴。”顾长安点向六公主所在的地方。
正在托腮发呆的六公主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仙子姐姐在唤我吗？”
六公主生得玉雪可爱，眼神灵动，狡黠娇俏而不惹人厌烦。顾长安轻轻点头，“正是，你叫什么名字？”
“仙子姐姐，我叫楚文茵。”楚文茵在五王子羡慕嫉妒的目光下乖巧答道。
“文茵者，外柔内刚，甚好。”
楚王大喜，连忙道谢，“多谢仙人赐福。”
顾长安淡淡摇头，挥手让他们下去准备。
不得不说，楚国王室的培养还是不错的，五王子虽还小，一手长剑舞得风生水起，六公主的琴艺也是上佳。
“师妹有意带这丫头回宗门？”玄皓看着认真弹奏的六公主，若有所思，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嗯，”顾长安淡淡应了一声，把手旁的酒杯推远一些，“这小姑娘适合入我天命峰。”
说着她看了玄皓一眼，如果他还未失去记忆应当也看得出来。六公主身上气运如虹，当是气运之女。如果没有他们两人在，她才当是振兴苍山剑派之人。
如今有他们两人在，她的成就可能要小许多。
“原来如此，”玄皓不是天命峰之人，灵光在眸中闪烁，依旧无所得，不过――
“这小子心性有瑕。”他指的是五王子。
“磨刀石而已，”顾长安不在意道，她承了华清真人因果，自然要还天命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就算没有她在，五网站也只是一块磨刀石。
他们这一番话楚王自然听不到，楚王正欣喜仙人似乎对他的女儿另眼相看。
“仙人，”五王子和六公主表演完后，楚王轻声道，“小王这一双儿女……”
玄皓也没有吊他胃口，直接道，“国主的两位王子公主都可入我仙门，就是不知国主可舍得了。”
他说到最后，语带笑意。门派实力增强，他自然高兴。
楚王就更高兴了，本以为只是幺女一人，没想到是两人，他大手一挥，“翕儿，茵儿，还不谢谢两位仙人？”
楚文翕、楚文茵齐齐拜倒，“多谢仙人！”
“起来吧，”玄皓抬手，两人觉得被一股莫名的柔和力量托起，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对仙人的向往更加强烈。
谁幼年之时没看过两本修仙的话本？谁对御剑天涯的剑仙没有向往？
逍遥天地，一剑飞天。
如今有机会能实现，怎能不激动。
这会宴席之上连楚王都向他的这双小儿女投向羡慕的视线。
太子悄悄松开了汗湿的手心，与上方看过来的王后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庆幸。
幸好。
如果有仙缘的只有小妹一人，为了拉拢小妹，父王只怕会考虑把太子之位传给五弟。
在国家面前，个人利益都是虚妄。
这小小宴席之上，暗流涌动，神识笼罩之下都呈现在他们眼前。
顾长安忽然道，“看到这一幕，你觉得熟悉否？”
第118章 长剑啸天（九）
高居御座之上, 冷眼看下方波涛汹涌、你来我往，对视之间都仿佛有火花迸发。
表里不如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时也像现在这般, 顾长安漠然少言, 秦炎君子如玉。
“熟悉？”玄皓轻皱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 “莫非师妹是想起了你入门的时候？”
他把猜测说出来, 却是越发肯定了，“为兄当时不在剑派，听闻是玄冰师弟带你回去的。后来师父也曾经提起过你, 说师妹是他见过生得最可爱的女孩，尤其是小小年纪冷着一张脸装大人，一板一眼给他行礼的时候，他差点没笑出声。”
玄皓说到最后，语气中的调侃笑意压都压不住。
顾长安面无表情的切断了联系, 她虽然没指望对方能答得出来, 但也不想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在心底默默给掌门师伯记了一笔，对玄皓坑师父的举动不予置评，反正她暂时肯定回不去。
宴席之后, 两人回了迎仙阁, 月上梢头之时，迎仙阁飘出两道青烟。
“感觉到了吗？”温雅的男声传出。
“嗯, ”顾长安淡淡点头, 这是他们下山以来第五批了, 这些家伙，对他们俩可真重视。
“呵呵，师妹习惯就好，”玄皓轻笑两声，他这个积年九品剑骨，当初刚下山时也没少受到这种待遇。
他还有闲心问顾长安，“师妹不妨来猜猜这次是哪方的人。”
“北海剑派，”顾长安淡淡瞥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我感受到了北冥剑法的气息。”
苍茫悠远，阴冷深邃，正是北冥剑法特有的气息。
玄皓心头暗惊，他当年初次下山反杀四派五人，从三派联手之下逃脱，惊诧修行界。如今看来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他如今修为不能同日而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能够感受到北海剑派的气息乃是常理，玄清师妹也能感受那就是非常理了，至少他当年不能感受到。
顾长安没听到他说话，但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师兄，我们是先去祖庙，还是先把这些人处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