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梦中的死亡是无法直接导致死亡的。
要想除掉梦魇,只能将她拉到现实。
此时冷水心想到了吸血鬼世界里的那个接受过蓝源的人说的话。蓝竹告诉他,力量要他自行想象。结合现在她接受了蓝源却一直没有发生变化的现状……
是否可以理解为:蓝竹给的蓝血是提前定了性的,比如定性为可以转化为吸血鬼,定性为可以作用于梦境,而具体技能则需要自行想象?
通过这些,冷水心想通了蓝竹赋予自己的能力,也拿无心做了实验,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大获全胜。
“所以你知道了,你现在就是被他阴了。你还想替他隐瞒些什么呢?”冷水心心知梦魇之前说的不可能是全部,边划拉着伤口边问梦魇,“至少我会全力对付他的,有关于他的事,关于新世界系统的事,多告诉我一些吧。”
“用他给你的能力去对付他?”梦魇突然嘲笑了起来,一点也不配合,“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吧。”
冷水心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了梦魇另外的问题:“你们的新世界系统到底要做什么呢?你们明明无所不能,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地折磨每个世界的人,这么迂回地毁灭世界?”
梦魇强行压抑住全身的疼痛,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没有用,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颓然说着:“其他被蓝竹选中的人接到什么任务我不管,我接到的任务从来都不是毁灭世界,而是收集极端情绪。”
“什么是收集极端情绪?”冷水心下意识地问道,“收集极端情绪又是为了干什么?”
“收集极端情绪是为了给系统供——”
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部分,梦魇却再也没办法说下去了,她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炸裂开来。鲜红的碎肉洒满了整个房间。
可她的头还是完好的,那上面居然还残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这是……故意的吗?这是新世界系统给她下的禁制?
冷水心强忍着一屋的腥臭味,拿开了一直掩鼻的右手,看向手心。
心念一转,那里却不再显示新世界进度了。这代表,梦魇确实死去了,这个世界的新世界进度也变为了零。一切秘密都随着梦魇的死去而消散了……
这是第一次,她彻底战胜了新世界系统的人。
也是第一次,她彻底扭转了一个世界的新世界进度。
这样的进步本该是可喜的,可想着这一切都是靠着蓝竹给她的暗示和能力,她就有些无法接受。
她更无法理解的是梦魇刚刚所说的一切。
原来,新世界系统想做的不单单是毁灭,还有收集极端情绪这一项。
收集极端情绪是为了给系统供……虽然最后梦魇没说完,冷水心却可以将其补全,只怕是为了供能。
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了:新世界系统明明可以轻轻松就杀掉所有人,却偏偏要玩什么恐怖游戏让人崩溃。
这个过程,是不是也是在收集人的极端情绪呢?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眼前的可怖场景让人头疼。
“你说,我要是跟人说着满屋的血都是番茄酱……”许鑫鑫看着周围那一圈的手指大小的碎肉,着实头疼。
“好好清理下吧。”冷水心也是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跟着许鑫鑫一起收拾。两人都是见识过不少血腥场面的,此刻处理起来竟然只是嫌气味难闻了些。冷水心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新世界系统给磨炼的变=态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冷水心边收拾边问着,同时戒备着许鑫鑫那边的情况。
许鑫鑫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刚才试了下,梦魇一死,我能力就全部消失了,那就没有别的梦中的威胁了。我打算……自首。”
“可你都是在梦里杀的人,想自首也不一定能被定罪。”冷水心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劝她还是希望她被制裁。
“班长不是。班长是我让他入梦后,我亲手杀的人。”许鑫鑫说到这里时居然哭了起来,“我……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我都干了些什么?他明明……不该死的。”
冷水心不做评价,却在后来看着她在父母的强烈抗议下自首了……
这样默默地看着算什么呢?不信任她吗?明明一切都结束了。
最近,即使她默念请君入梦也没办法请君入梦了。她现在每天醒来基本上都不会记得梦境的内容,偶有记得的时候也只能说明她是突然醒来,睡眠不佳,梦中的内容也记的十分模糊。
最初她在梦里完整重现了第一个世界的记忆果然是因为梦魇……在查探她的记忆啊。
至于无心,那个她虚构出来的人也没再出现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当时没有将他送回梦境,他会不会一直留在现实?
当然更可能的是他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或者自动回到梦中。她不敢赌他消失的可能性。
如果他真的留在了现实中,自己会不会就此留恋于这个世界呢?
这样看来,这样的结果对双方都好。梦中的无心既不是过去那个淡然的无心,也不像暗藏心思的蓝竹。他只是她的一场美梦而已。
如果她真的沉溺进去了,可能也会着了梦魇的道儿吧?
可惜的是,她从未忽略过现实。她摊开右手,再次确认这个世界没有异状后,准备穿越到下个世界。
下一个世界是怎样的呢?在这个世界获得的梦境与现实转换的能力还会有用处吗?
这样想着的同时,她迎来了穿越必有的眩晕感。
第49章
很久以前, 她还只是一个全身散发着恶臭, 只懂得躲在路边的乞丐。
那时候,世界刚刚停下战火,百废待兴, 没人会去管她这种没有半点价值的乞丐。她每天的日常就是抱着残破的身躯, 守着自己身前的一只碗, 在有人往里面投钱或者其他什么的时候点点头。
她从不会说谢谢,点头也只是为了活下去假装感激。
她想, 她大概生来就是这么一个不会感激的恶人吧。
她身旁还有一个小乞丐和她是合作关系。两人一起在众人面前演出一场母子情深的好戏。她那充满污秽的面容和腿部的溃烂极具视觉冲击力,让人毫不怀疑她是那个小乞丐的可怜的母亲。
小乞丐呢?他很注意打理自己, 身上并没有那种可怕的恶臭。
这样的小乞丐负责在前面招揽同情心泛滥的人,求他们给钱给他所谓的“母亲”治病, 她则静静地看着小乞丐, 一言不发,很好地扮演着一个病人。事实上,她本身就是一个病人。
长期的乞讨生涯已经让她丧失了活人的各项功能了。她的胃好像已经被折磨坏了, 一下子进食太多会猛地吐出来。小乞丐借此少分给她不少食物。她的腿部也因病溃烂了,日复一日地散发着恶臭,也就小乞丐还能忍着这恶臭扮演她的“孝子”。
“你这病我看也治不起,干脆别治了,我这段时间多给你买点好吃的, 你吃了好上路。”这小乞丐倒也直白, 直接将话挑明了。
她点点头, 却并不想上路。
她并不贪念这人世, 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对小乞丐没有感情,对所有帮助过她的人也都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恨意:凭什么,你们都比我过的好?
但她却无力改变什么,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活力在一天天消逝,也能看到小乞丐眼中越来越浓烈的不耐烦的情绪。
她没那么不识抬举,在让小乞丐送她到另一个区域后就没有再去打扰那个孩子了。至于报酬,则是她这几日的乞讨所得。
现在的她,身无分文,没有太多力气动弹,肚子也开始饿起来了。
她想到了曾经听那些幸福家庭里的父母讲给小孩子的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故事中的女孩在火柴的光辉中看到了她想吃的、想要的、想见的事物。最终女孩虽然还是冻死了,却在生命的最后感受到了温暖和幸福。
然而,现在的她连火柴都没有。温暖和幸福也是她从未想过的东西。
她闭目养神,准备延缓自己的死亡。
这时,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好像什么都有了,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没有治病的钱。可梦中的她并不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是梦,是不可能实现的。她这一辈子都注定悲惨了。
梦中的她亲自撕碎了这个梦境。现实中的她则是醒来,强撑着身子望着正午的阳光怔怔地出神。
刚才的美梦,就如同这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她不信美梦,只信噩梦。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将她的噩梦带给其他人。她深深恨着这个世界和她或有关系,或无关系的每个人。
哦对了,她还没忘记习惯性地在身前摆个碗,习惯性地等着碗内的声音,然后机械性地点点头以示虚假的感激。
有很多人为了躲避她的恶臭远远地抛给她一枚硬币,技术好的人砸中了碗,她点点头,并不抬头看;技术差的人扔到了碗的外围,她则会默默地将硬币捡进碗里,也点点头;还有最后一种故意将硬币扔到她身上的,她会将硬币捡起来,放进碗里,然后抬头看看那得意地笑着的每个人。
她要将他们都记在心里,哪怕她当时还无法把他们怎么样。
而这往往变成了她继续活着的动力,毕竟她得活着,才能看到这世上的人终于变得悲惨的那一天。
这样扭曲的愿望让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去购买食物,苟延残喘。可她的伤却迟迟没办法医治,别说去医院了,就是那些小诊所也不会让她进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遗憾地死于病痛的时候,她碰到了两个“贵人”,而且还是在同一天里碰上的。
第一个“贵人”是一个身着艳丽旗袍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旗袍是最流行的女性服装。而看看旗袍的样式,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有钱人。
这样的有钱人都是像这个女人一样坐着那些自诩绅士的男人们开的车出行的。下车的时候也必定像这个女人一样有人搀扶,哪怕这个女人并不像她一样腿部溃烂。
她向来讨厌这些养尊处优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却不一样。
这个女人太美了,美到她没法讨厌。人们向来喜爱美的事物,她也不能免俗。
她呆滞地睁大眼睛,想要多看这个女人几眼。
周围其他男士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却囿于名花有主而不敢造次。
女人径直朝她走来,惊的她坐立难安。
她看得出来,女人身边的男人受不了她身上的恶臭,想要阻止女人接近她这个肮脏的乞丐。
女人却只是让男人停下,继续走到她面前。
这时,她才将女人的美彻底收入眼底。在看到这个女人之前,她从不相信人有气质或者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看到这个女人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美到骨子里的,不需要任何雕饰,只是淡然的一笑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你腿伤多久了?”女人浅笑着指了指她溃烂的腿部,“怎么不去治治?”
早已忘记时日的她只回答了女人后一个问题:“没钱治。”
这样说的时候,她的职业习惯让她条件反射似地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
“真可怜。”女人还是笑着,却往她的碗里递进了一张纸币。
一百元!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收到这样一笔巨款!当时的一百元只怕相当于后来的一万元,拿去治她的腿足够了。
甚至,她还能靠着这笔钱……再也不用做乞丐了。
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将钱抓在手里,惊惧地看着女人,唯恐她突然反悔把钱收回去。
她想,她真的是没救了,即使收到这样的巨款也不会感激。
好在女人并不介意。
可能是看周围的人实在是忍受不了这里的恶臭,女人很快就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徒留她在原地惊喜不已。
有钱了,有钱了,有钱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却又不敢说出口,仿佛魔怔了一般。
她原本无望的人生好像一下子充满了希望,好像自己的美梦真能成真。
为了防止被人抢走这一百元的纸币,她拼命爬起,准备前往附近最近的诊所将自己的腿处理下。
可在她跑到之前,两个乞丐拦住了她。
原来不知道是谁看到了白天那一幕,通知了另一个乞丐合谋要夺那张可以扭转人生的钞票。
两个大男人抢夺一个女人,这过程自然是相当轻松。
她却不愿意放手。
这一百块是她全部的希望,全部的寄望。她原本绝望了,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怎么能又变成绝望呢?同为乞丐,为什么要欺负她到这步田地?
她央求着二人,甚至愿意只拿十分之一。可两人本就觉得要分钱着实肉痛,这时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呢?
她哀求无果,只能狠狠地咬上一个人的脖子。这一咬就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让那个人嗷嗷叫了起来。此时她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恨意,任他怎么疯狂还击都不松口了。
另一个人此前刚刚将钞票拿到手,眼见她替他解决掉了一个要分钱的对象,哪里会去救人,一溜烟地跑出了这个小巷子。
然而,不多时,那个人又退回来了,像纸片一样被人扔回了巷子。
她嘴下的乞丐也被她咬的奄奄一息,再也没办法继续反击了。
那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巷口走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她日后有着诸多接触的蓝竹,还有一个则是之前遇见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时,扬起了手中的钞票。
“你没保管好呢……”女人笑着说,眼里却不含任何温情。
“又是你无聊的整人游戏吗?”刚才将乞丐扔回小巷的男人突然出声,然后看向了正专注盯着两人的她,“她活不了了,你也玩够了吧。”
“哎呀,我可是真的想要帮她呢,是她自己守不住这张纸而已。”女人这时再也不伪装了,直接捂住口鼻,嫌弃地望着她,“而且你不觉得单纯的绝望很没意思吗?这种终于得到希望却再度绝望的心才是最棒的吧。”
“我……”她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强撑着渐渐模糊的视野,“给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