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竹,你看,她到现在还没放弃呢。”女人嬉笑着,看着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你现在快死了,钱对你已经没有用了呢?”
不用女人告诉,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快到了尽头,她只是仍不甘心地伸出手,做出她最后想做的事。
“我不想死……死……给……我……”
女人仍是笑着,像逗弄小狗一样拿着钱在她眼前晃荡,却就是不让她够到。一旁的蓝竹首次朝她走了一步,似乎是为了让她听清楚,嘴角却满是戏谑:“真可怜啊,拿在手里那么久,就没发现,这是一张假!钱吗?”
砰!——
脑袋里似乎有根弦断了。她花了几秒钟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竟然因为一张废纸落到这步田地!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玩弄她!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愤怒地看着女人,嘶吼着,想要冲上去撕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体力了。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她只能跪地喃喃,什么都做不了,任由生命流逝。
一旁一直冷冷站着的戴着黑色面具的蓝竹看着这样绝望的她,突然不笑了:“你有什么遗愿吗?”
“哈哈,遗愿,又是想要耍我吗?我不会再上当了,我的遗愿,就是让所有人都去死,都去死!”她终于将她心中潜藏的黑暗全数说了出来,这一段话也费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她的视线不随她意愿地模糊了起来。视野的最后是蓝竹切开了自己的手指,蘸取了一滴血。
好奇怪啊,怎么有人的血会是蓝色的呢?
生命的最后,她只有这一个疑问。
而后,就是她的第二次生命了。
她是在那个女人的照看下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她就是那种黑雾的形态了。那个女人叫她梦魇。本就没有名字的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也得知了女人的名字——蓝心。
最初的时候,她无疑是介意蓝心之前对她所做的事的。
但后来,她发现蓝心对其他人也是如此。蓝心总是利用自己那无双的容貌和魅惑人心的能力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蓝心的手段,她最初的介意全数变成了钦佩和向往。也因为蓝心那魅惑人心的力量,她无法对蓝心生出彻底的恶感。
因为她知道,她们两人本质上是同一类人:以他人的痛苦为乐。她也学着在梦里折磨那些被她牢牢记住的人。在长期的绝望后突然给人希望然后再让他陷入绝望……这种玩法是蓝心给她上的第一课。
按照蓝心的说法,蓝竹的蓝血可以赋予其他人力量,但这个力量的具体表现形式却是因人而异的。
她的身体早已死去,现在的她只是借着蓝竹所赐予的力量而活在世人的梦境里。
“他为什么要救我呢?”梦魇偶尔也会问问蓝心,出于对蓝心和新世界系统的认识,她可不认为这个系统里会有什么跑去救人的好人。
蓝心停顿了下,然后笑着给出了一个答案:“因为新世界系统缺人手,他一直在四处找寻你这样的与世界为敌的人。”
“以他的能力,杀起人来应该比我要快吧。”梦魇并不相信这样的理由,在她看来,自己那梦魇的能力简直是鸡肋,都无法在梦中杀死人,只能绞尽脑汁不断引导那些人自相残杀。
“是啊,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蓝心突然故作神秘地看着她,“我们,或者说新世界系统的流程你想听吗?”
梦魇无疑是好奇的,也接受了听取这些的代价:日后一旦吐露半点都会死亡,毕竟她此刻的梦魇身躯算是蓝竹,也算是新世界系统给的。
而一旦接受了所有这些,她也就成为了新世界系统中的一环——提供能量的一环。
对于新世界系统来说,人的极端情绪是一种能量。梦魇要做的事就是拼命榨取人的极端情绪:极端的欢愉,极端的痛苦,极端的绝望……
所有这些都可以成为新世界系统的能量。她只要在梦中引导、诱发那些人的各种极端情绪,让他们一会儿充满希望,欢愉至极,达到人生巅峰,一会儿又从顶端跌落,失望甚至是绝望至极,最后用各种间接的死亡收割他们积攒的这些极端情绪,上交给新世界系统为其供能。
“这么说新世界系统是所有极端情绪的集合?”梦魇理所当然地推测出了这点。
蓝心点了点头。
“那蓝竹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能赐予我能力,还能让我和新世界系统连接起来。”对那个神秘的只出现过一次的男人,梦魇无疑是好奇的。
“他是系统创造出来的生物,承接了新世界系统的大部分职责和功能。”蓝心在梦魇接受禁制后可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梦魇也就趁此机会多问了些:“这样说来,他岂不是无敌了?”
“并不是哦,他的武力以及和系统相关的各种能力都是天生的。他赐予你们的那些能力,比如说你的请君入梦能力都是根据你们的心愿而定的,他自己都不一定有这个能力。”蓝心的话多少让梦魇安心了些。
“那,如果有一个人,她不断地接收蓝竹的血,不就可以不断增加能力了吗?”梦魇理所当然地想到了这点,甚至暗暗打算再从蓝竹身上榨取点能力。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即使像我这样跟他同出一脉的都只能接受两次能力,一般人只能接受一次能力,再来就算是拿到蓝血也没用。”蓝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多少算是在提醒她。
梦魇却不甘心,当晚就不放心地用请君入梦查蓝心的记忆,惊讶地发现一切真如她所说。而且,蓝竹最近通知过蓝心,说自己要过来梦魇这个世界。
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她早早地守在两人约定的地点,然后迅速让蓝竹、蓝心两人都入梦。蓝心很快入梦,蓝竹却定在原地,没有半分要倒下的迹象。只是她的感觉告诉她,蓝竹已经中招了。她立马就要查看蓝竹的梦境和记忆,可那里居然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查不到。而且很快蓝竹就自动醒来,并揪出了不自量力的她。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她受到了惩罚。可能系统确实是缺人手吧,居然没有除掉她。但自那之后,她和蓝竹就再也没了好好说话的可能性了。
“你这孩子,看谁的梦不好,为什么偏要看他的?”蓝心像个长辈一样安抚着她的头,并不计较梦魇进入她梦中的事。
梦魇格外不服气:“我明明成功了,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他没有心。”蓝心这句话说的格外认真。
“什么?”梦魇有些无法理解。
“你既然看过我的记忆,应该能理解的。我和他一样都是系统制造出来的生物。但他有些不同,他就像一根竹子,外表虽然完整,内里的本心却已经被掏空了,填上了新世界系统希望的东西——一些极端负面的情绪。这些,才是他力量的源头。你可以简单粗暴地认为,系统剔除掉了他人性中所有好的部分,只给他坏的极端的部分。”
“你……为什么和他不一样呢?”梦魇其实想问为什么只有蓝心没被处理。而且,她可没在蓝心身上发现所谓的人性中好的部分。
“因为需要对比啊。系统想看看有心的人和无心的人谁能收集到更多的极端情绪。目前看来,我略胜一筹,蓝竹他就比较为大局考虑了,不停跑到各个世界搞破坏,安排人手,完全放弃了自己个人的业绩,唉……”蓝心表演出可惜的样子,“真是好同事呢。”
根据梦魇查到的记忆,分明是蓝心在不断差遣蓝竹,蓝竹没有心,并不介意而已。这次的处理结果,可能也是因为蓝竹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蓝心对此却有不一样的见解:蓝竹不关注梦魇反而是好事。等到蓝竹有天关注她了,甚至对着她笑,提醒她的时候,梦魇就该哭了。要知道蓝竹可是没有心的,有的只是极端的负面情绪,他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就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弄死她了。
接触到了如此多秘密的梦魇自然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她也只得不断增加请君入梦的覆盖面为系统供能。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看到了一个人的梦里居然出现了蓝竹。
她兴奋地查询这个人的记忆,发现这个冷水心就是之前让蓝竹失误的人。
她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找到蓝竹。
她知道自己还是像当初一样短视,不知好歹,不自量力。可她真的好想看看蓝竹——这个所谓无心的人是什么反应。
单独交谈是意料之中的,让她保密更不意外,她也看在他曾给她新生命的份上答应了。后来他主动要求进入冷水心梦中时,她仍是尝试读取他的记忆,却发现他仍是无心的。
无心的人没有自身的欲望,没有具体的梦境内容,只有一片黑暗,也就无从观察了。
她失望地看着他做完了一切:“就这样完了?不打算带她走?”
“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蓝竹隔着面具冷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我们只能在梦中见面,我会很乐意将那个所谓的蓝源交给你。”
算了吧,蓝心的记忆不会骗人,那个蓝源不管在她手里还是冷水心手里都是无用的。蓝竹此举应该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冷水心以外的人乱用吧。
毕竟那人内里被填装的极端负面情绪里嫉妒可是占了一大块。可能他也意识到那是并非出自本心的嫉妒,所以才没有继续待在冷水心身边吧。
“你就不担心我对她出手吗?”她知道自己总是这么不知死活,喜欢挑衅蓝竹。
“你随意,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我会好好夸奖你的。”蓝竹不为所动,浅笑着转身离开了这个梦境。
在系统和那个女人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吗?还以为能看到他和系统反目呢。
还是说,他真的以为她梦魇不敢杀冷水心,怕他秋后算账吗?
梦魇心知自己很可能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却还是在犹豫很久后终于出现在了冷水心的梦里。
没办法啊……她真的很想,很想看到冷水心崩溃后蓝竹是何表现呢……
第50章
早上六点半, 冷水心一如既往地自然醒来, 然后迅速地拿起自己窄小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了即将响起的闹铃。
有一个不定时睡觉的室友着实有些头疼。
她看了看相隔一米的另一张床上的凯琳,发现对方正捧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样的设备玩的不亦乐乎,深觉自己的体贴像是喂了狗——这人只怕又是沉迷游戏,一夜没睡了。
“凯琳,你打算又睡一个白天吗?”冷水心看着对方厚重的黑眼圈,忍不住关心着。
“是啊,”凯琳此时终于放下了手头的设备,扭头懒懒地瞥了冷水心一眼,“你别担心啦, 反正咱们在地下,白天和黑夜又有什么区别呢?”
凯琳倒是很奇怪自己的室友怎么生活的如此有规律,就像地上的那些人一样。
冷水心听着这样的话, 点点头,顺手按开了床头柜上方的开关, 准备穿戴整齐出门。
瞬间,刺眼的白光挤满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将室内的境况照的清清楚楚。
按照冷水心原来世界的标准,这个房间面积大约25平方米,为5mX5m的方形格局。如果一个人住尚算够用,两个人住就有些拥挤了。好在这个房间的高与她原来世界的极为不同, 居然也是五米左右。这样的高度使得房间里的衣柜等家具都极高, 还分了上下两层, 足以装下两人的各项物品,尤其是在冷水心孑然一身的情况下。
而这样的布局只是因为整个房间就是一个用特殊板材做成立方体的格子,而不能算一个房子。简单点来说,她们现在所住的是一个仅供睡觉、休息的集装箱。
所以诸如做饭,洗澡,上厕所等生理活动都不能在这个房间进行了。
现在,冷水心需要换好衣服前往公共的洗漱区。好在这里的人都作息不规律,这个点会去洗漱的人几乎没有。
然而,刚这么边想边走的冷水心马上就被打脸了。
男士洗漱区那边有着明显的水声。恰在她走近的时候,那个反常早起的男士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
“嗨!”这位金发碧眼的男士开心地给冷水心打了个招呼。
“早。”冷水心习惯性地说出了这样的问候词,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到了这位与众不同的男士身上。
与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他也颇具冷水心原来世界里的欧美人士的外貌特征,略长的金发遮盖住了他的两颊,让他显得有些瘦削,那碧绿的眼睛里满是疲惫,让那里本该夺目的光彩黯然失色,只有那略微高挺的鼻子和微翘的嘴唇还能让人窥视到点点活力。
“你是,冷水心女士?”男士在看冷水心即将转身进入洗漱间的时候赶忙追问道。
“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冷水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你是,维尔特先生?”
两人生疏的话语让空气顿时凝结了起来,尴尬的氛围开始蔓延。不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憋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维尔特十分好奇。在他印象中,眼前的女人因为姣好的容貌一进入这地下就备受关注了。有很多人质疑为什么这么一个容貌上佳的人会沦落地下,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地上的人派来体验生活的。而他,默默无闻不说,还被不少人嫌弃。
冷水心眨了眨眼,心思就过了几圈,想出了一个不至于让他多想的说辞:“我听说过你经常去旅游区的事情,结合特征就认出你来了。”
维尔特突然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金发,躲避冷水心的目光:“噢,真意外,没想到我这么有名。”
可惜是坏名声上的有名。冷水心默默地想着,又觉得自己一直这样不洗脸对着人不太好。眼见眼前人一副想要多聊聊的表情,她只得无情地下达“逐客令”:“实在不好意思,维尔特先生,我很想和你多聊一会儿,但我现在得赶紧去洗漱了。”
“哦,好,”维尔特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退后一步让开,“好,我在旅游区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