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昱已经看淡陆兆曦与秦雪微罗曼蒂克的过往,选择性地回复了几条,昏昏入睡。
她还是按照往常的作息起床上班,循着陆兆曦的时差每天与他视频通话。
餐厅接受的预定客户越来越多,借着好口碑和黎曼昱的名气变得声名在外。叶辞经过黎曼昱和霍晏成严格的训练,厨艺渐渐纯属能够独当一面。
“曼姐~”霍晏成盯着她,“时候不早了,您还不打道回府?您都要当阔太太了,还这样夙兴夜寐?我给你拍一张,发网上去,感动沪城啊。”
黎曼昱沉浸在自己的灵感里,没闲情雅致与他拌嘴,“马上,刚刚有一个新想法,我试过再走。”
霍晏成搪塞一句,“不用我送你回去?挺晚的,也不见你男人来。”
“不用了,谢谢,我马上就自己开车回去。”
“salut~”霍晏成扔开工作服,潇洒地离开。
黎曼昱拿出一只生蚝,淋上酸橙汁,佐以用味啉与清酒浸泡过的鱼籽,入口鲜嫩爆破感十足。她记录下原料,收拾完厨房,刚走出餐厅便被一只手掌捂住口鼻,感到脖子一阵刺痛,挣扎几下后无力地昏死过去。
男人的声音带着凄凄砭骨的寒气。“黎奕璇。”
黎曼昱从钝痛中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无比熟悉的环境中。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跟她以前所住的公寓一模一样,她抬头看见窗外的树木,才醒悟自己不在以前的高层公寓里。
黎曼昱惶遽地颤抖,周身笼罩暗无天日的绝望。“你是谁?”
“呵,我是谁?”男人蹲下来紧紧扼住她的脖子,“我上次就说过,你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就不会放过你。”
他把黎曼昱摁在地上,用致命的力道掐住她的喉咙,眼里沉淀的全是阴鸷狠戾,“再次回到这里,感觉怎么样?你在这里背叛的我,也应该在这里死。”
“我……不……是……”黎曼昱说不出话,出于本能抓挠他的扼住自己的手臂。
“你现在是在演戏?”男人阴恻恻地笑,“你不是说过,如果有这一天,你觉得不会怕吗?”
他在最终关头松开手,“现在看到我,后悔吗?是不是恨自己目光短浅?黎奕璇,上次我饶了你,你就敢为所欲为?还是说,你觉得你傍上了陆兆曦,我就不敢动你?”
“贱/人,你也配?他要是知道你过去是什么货色,还会不会帮你?”
黎曼昱艰难地喘气,奋力往门外跑。
第71章
黎曼昱拧不动门把手, 无助地敲门求救。
“别敲了,不会有人再来救你。”傅展川讥诮地笑,看着黎曼昱做徒劳的抗争,“以前怎么不怕?”
“你想要什么?”黎曼昱缩在墙角, 痛感还未完全丧失,声音喑哑地试探, “要钱?”
傅展川哑然失笑,“陆兆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学会用钱摆平人了?”
黎曼昱摸索着手机,尽量拖延时间,“那你想怎样, 我不认识你。”
“装作不认得我,就能把你的丑事撇的一干二净?”傅展川失控地揪住黎曼昱的头发,把她的头扎进浴缸呛水。
黎曼昱被摁进冰凉刺骨的水中,起初尚能憋住呼吸,不久就失去挣扎的力气,在水里呼吸和吞咽,凉水猛然灌入口鼻和耳朵。
傅展川在她开始痉挛的时候松手,反复折磨,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的命和张俨的命就只值二十万。”
黎曼昱肺叶和气管撕裂般地疼,鼻腔里全是血腥味, 耳里只有嗡鸣和傅展川狠毒的咒骂。她与傅展川的力量悬殊太大, 根本无力与他抗衡, 听到他不图钱财只是为了寻仇,满眼天昏地暗。
“你现在又想用多少钱买自己的命?”傅展川夺走她的手机,“你刚刚是想找陆兆曦救你?”
他看她已经不堪折磨,心里升起报复的快意,“黎奕璇,我们两个才是一类人。都该下地狱,都该吃尽苦难再下地狱。”
傅展川也想让她体会一次无人营救、欲诉无门的绝望。他一边反复地摧残她的意志,一边质问:“睡在我身边还敢算计我?真是胆子不小。你到底是突然变心被人收买,还是一早就处心积虑想害我。”
“我......没有......”缺氧与呛水让她耳里全是嗡嗡的杂音和扭曲的怒吼。
“你不是一向敢作敢当?”傅展川死死地将她压在浴缸底,在她濒临溺毙的时候将她捞起来。
“你有话我们可以静下来好好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黎曼昱呜咽哭喊:“我不是黎奕璇......我不认识你......我失忆了......什么都不不知道......”
“你不会蠢到以为改了名字就能逃掉吧?我给过你机会,是你冥顽不灵。”
她用残存的力气狠狠地挠住他的手臂,把他的血肉都嵌在指甲里。黎曼昱最后的防线被击溃,不抱希望地坦白:“我不是黎奕璇......也不是黎曼昱......我是程瑶啊......”
“怎么?”傅展川气急而笑,握住她的手,“知道我要杀你,是想特意留下DNA证据?”
“你以为我没有充足的准备,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林征自从傅展川回国就时刻跟着他,生怕他做出些越轨的举动。昨天他一时兴起,跟傅展川谈起许多意气风发的年少事,一夜宿醉,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来。
林征醒来还是觉得头晕眼花,拦住佣人问:“傅展川呢?”
“先生昨夜送林先生回来后就马上出去了,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佣人小梅如实说,“林先生睡了一天,要吃点东西吗?”
林征按着太阳穴问:“昨天他没有喝醉?”
小梅端上一碗炖桃胶,“应该没有喝醉的,他送林先生回来后就直接开车出去了,林先生吃一点东西吧。”
“糟了。”林征怨恨自己昨晚就这样轻易地放松警惕,狂奔到傅展川六年前所住的公寓里。
他砸碎一楼的落地窗硬闯进屋,再抄起板凳砸开浴室门,寂静的夜里发出震天的响。
傅展川两日未眠,猩红的眼恰如疯长的杀气。
林征看见黎曼昱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用手中的板凳砸向傅展川的后背,“傅展川!你疯了!闹出人命你怎么办?”
傅展川眼底荒凉,没有生的气息。“跟她同归于尽。”
“你要想死你自己去死,不要带着小璇。”林征脱下外套包裹住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的黎曼昱,“现在你已经有了新的事业,怎么还跟自己过不去?”
黎曼昱分不清眼前的人,脸色惨白灰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林征,“我好痛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傅展川笑得比料峭的寒夜更冷,“黎奕璇这几年真的有长进,竟然学会了要怎么装可怜。”
“她已经成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林征发了狂地吼叫,“不是说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你在这里栽了一次,还想重蹈覆辙是不是?我们在美国好好的,是你说你不会再计较过去,现在又出尔反尔。看小璇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心里就满意了是不是?”
“林征,”傅展川高声喝止,“你不要忘了,是黎奕璇背叛的我,是她捏造证据陷害的我们,是她眼睁睁看着张俨为了救我去跳楼。她做了这么多,你竟然让我放了她。”
“我不是让你放了她!我是要你放了你自己”林征护住黎曼昱,声声控诉:“你难道还想背负一条人命,为了报仇下辈子都蹲在牢里?你哥哥那边呢?你就把所有仇恨都算在小璇头上吗?”
“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傅展川自顾自地说,“黎奕璇坏事做绝,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失忆了,她以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
“你是疯了。”林征看傅展川已经不可理喻,抱起黎曼昱往外走,“先送小璇去医院。”
“你说我没走出来,你呢,林征。”傅展川坐在浴缸边,池里被血染得变了色。“爱上我的女人,你觉得滋味如何?你跟我,到底是谁疯了?”
“我怕你知道真相会后悔,”林征犹豫几秒,“小璇她妈妈当时心脏病做手术需要钱,你我的资产当时要么被清算,要么被冻结。只有你哥愿意帮她,她选这条路也是被逼的,罪魁祸首是你哥!只有你哥!”
黎曼昱紧紧蜷住双手,彻底失去意识,枯槁得摇摇欲坠。
第72章
黎曼昱在病床上醒来, 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手, 指甲干净齐整只是缺失鲜活的颜色。她茫然地睁眼环顾四周, 只有霍晏成坐在病床旁边默默地守着。
“今早上在餐厅草坪里看到你,我以为在吃草啊, 结果高烧又耳膜穿孔。”霍晏成压住烟瘾,摇起病床靠背扶她起身,“好犀利啊, 曼姐, 玩什么玩这么大。”
黎曼昱郁沉地看着指甲, “报警吧。”
声音暗哑可怖, 活脱脱像凄厉的女鬼。
霍晏成眼下一片青黑的阴云,“警察叔叔一直在外面等你啊, 你失联一天, 你家陆总人虽然困在美国, 支使我们这些下人轻而易举啊!谢天谢地, 你晓得出现啊。”
黎曼昱力不从心地支配干涸的嗓子, 嗫嚅道:“添麻烦了。”
“算了, 曼姐对我有再造之恩,之前美国雷暴不宜飞行, 现在陆总应该在飞机上,曼姐请放心。”霍晏成话毕,立刻去请警察进来。
警方体恤黎曼昱的身体状况, 担忧她会情绪失控。而黎曼昱却镇定非常, 把所有被劫持被虐待的细节都悉数说明, 简洁明了地交代施暴者的面部特征与他的姓名。
傅展川鼎鼎大名,手上独一无二的纹身过于招摇。警方轻松地锁定目标,等黎曼昱指认后立刻传唤。傅展川气定神闲地跟律师坐在警局里,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行车记录仪、手机定位皆无破绽,疑似作案地点的公寓也没有留下有力的证据。
警官一边应对道貌岸然的傅展川,与他能言善辩的律师缠斗,一边承受陆家的施压,两面不讨好。
护士按治疗方案往黎曼昱的输液袋里注/射药物,替她清理耳朵里的脓液。
她已经退烧,依旧觉得耳鸣气短,头脑闷塞眩晕,“你们有谁清理过我的指甲?”
这话是问护士也是问霍晏成。
“清个鬼啊,曼姐。”霍晏成在医院里度日如年,“谁这个时候有心情给你做美甲?”
“也对。”黎曼昱自嘲地一笑,她在撕扯中留下的傅展川的DNA只怕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傅展川这次有备而来,显然都缜密地算计过。“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霍晏成眼露怜悯,“痛?”
“不是。”黎曼昱神情呆滞,“是感觉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明明摸过我的手机,却连指纹灰尘都没留下,好似是我自己找虐栽赃他一样。”
“曼姐啊,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谈哲学啊?”霍晏成夹住烟,抽出烟丝,“看起来你惹到了棘手的事。”
“是吗?”
一阵相顾无言,黎曼昱在药物和沉默的作用下勉强入睡。童年的光影,故人的音容,一一在她眼里掠过,如真似幻大梦一场。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她的缥缈梦境碎成齑粉,习惯性地哀号恸哭,展不开愁眉。
陆兆曦归途中不断自责、愤怒、懊恼,到了她身边只能化成柔情,轻声细语地安抚,“曼曼,不要怕,是我回来了。”
她这两天担惊受怕,连护士和霍晏成都小心提防,等他回来才彻底安心,话到嘴边苦衷都闷在心里,只体谅温软地问一句:“累么?”
“不累。”
黎曼昱再难安眠,“陪我说说话吧。”
“嗯。”
“不要开灯,”黎曼昱制止住他,“我现在很丑。”
陆兆曦收手,缄默着陪她。
黎曼昱调整好思绪,把经过一字一句倾诉给他,特意隐去被傅展川折磨的环节。
陆兆曦一直跟进警方的调查动态,无论是对案情,还是对黎曼昱的伤势,他都一清二楚,现下听她隐忍伤痛,血肉都被撕开剜心地疼。
黎曼昱意外地冷静,“傅展川为什么叫我黎奕璇?”
“你改过名字,原名就叫黎奕璇。”陆兆曦握住她纤细的手,想把体温传给颤抖的她。
“怪不得,”黎曼昱联想起外婆的称呼,“我外婆一直叫我‘泉泉’,岐镇口音一直分不清璇和泉的音,爸妈都随我的意改口叫‘曼曼’,唯独外婆年老没有改口。”
陆兆曦俯身靠近,“名字不重要。”
“傅展川说我为了钱出卖他,还害死了人。”黎曼昱语调轻缓,“他手腕上纹了‘Theresa’,我挠了他好多次,指甲里一点DNA证据都没留下,估计被他用消毒液泡掉了。”
“你有权利知道,”陆兆曦握住她的手腕,“你以前的英文名就是Theresa。”
“怎么办,陆兆曦,”黎曼昱冷冷发笑,“傅展川应该是因爱生恨呀,你说他还留着纹身是什么意思呢?”
“别多想。”
“后面那个来救我的人,他也不对。”她沉下心分析,“当他听到我承认失忆的事,整个人好像突然无比的轻松,他当时扶着我,我都能听到他如释重负的喘息。”
“你还记不记得他的长相?”
“当时我睁不开眼,后来就晕过去了,不过他听起来像是傅展川的挚友,”黎曼昱揭开伤疤细细回想,“傅展川说我偷偷利用公司洗\\钱,后来嫁祸给他们。那个救我的人跟傅展川说我是为了给妈妈做手术才拿了钱背叛傅展川,虽然表面上是在为我开脱,实际上却坐实了我的罪名。傅展川这么恨我,当年有证据一定会送我去坐牢,现在看来他们都没有证据证明当年是我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