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一直以来,原程身上的伤疤不仅仅是伤疤,也是她心里一道抹不掉烙印了。
谁知听完她这话,原程并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反倒是问,“就这些?”
“嗯?”初然震愣的抬头,正巧迎上扑脸而来的笔记本。
“今天的笔记,作业会用到。”他说。
初然眨眨眼。
“晚安。”
“……晚安。”双手跟捧圣旨一样捧着笔记本,初然目送原程回家。
他这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吗?
直到对面二楼卧室的灯亮起,初然才歪歪脑袋有点想不通的转身回去。
回家初然就看到老初留在桌上的纸条,上面写着他们这几日加班不回来以及晚饭放冰箱里了,让她自己热一下吃。
热饭空档,初然想到自己有一件自制的澄水校服,因为做的太大了没穿过几次。她调好微波炉,火速上楼,翻箱倒柜的把那件校服找了出来。套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校服都到她膝盖处了,原程穿的话应该刚刚好。
给原程送完校服回来,饭已经热好了,她边吃边把作业随便写了写,过程中原程的笔记本就好像圣物一样被她“供在”客厅里,一下都没翻开过。
夜里,初然做了噩梦大汗惊起。她穿好拖鞋准备去找水喝时,余光处一片光亮,对面二楼卧室的灯居然还亮着。
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正想着是不是原程忘了光灯时,某个身影缓缓定在了窗口处,然后那道身影在那里呆滞了好长时间,最后以初然的不错的视力判定,他应该是在写什么东西。
从楼下端了杯水上来,对面灯还亮着,窗户那的人依旧在埋头写着什么。初然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原程迟迟没有回应,反倒是写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写完撕掉,写完撕掉,如此反复。
他这样子,即便隔着距离,初然也能感受到他不对劲……好像有点疯魔的样子。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初然赶忙拨了电话过去,依旧没有动静。就在她心急如焚边夹着手机拨号边盯着对面穿外套时,窗户前的身影终于动了。
“喂?”
原程低咳了几声,嘶哑着声音开口的那一瞬间,初然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坐在书桌前,望着对面的身影,重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还没睡?”原程问,声音依旧沙哑,但听起来比刚刚好了很多。
初然缓了一会才说,“睡不着。”原本初然想问她有没有事,但她明显感觉得到刚才写东西入魔一般的原程跟现在判若两人,于是到嘴边的话被她咽了下来。
那边灯暗了下去,听筒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他躺床了。
“是做噩梦了吗?”原程问。
初然也躺了回去,把手机放在耳边后,轻轻点头说,“嗯。”
“我也是。”
初然瞪圆了眼睛,他刚才的那一系列反应莫非是做了噩梦?
“能别挂电话吗?”
没等她想通,原程就说了一句更让她始料未及的话。
沉默了一分钟,初然说,“好。”
那边好像是轻笑了声,“给我讲个故事吧。”他说。
初然:“???”
这是初然第一次见识到做噩梦后跟个小孩子似的原程。她好半天了没反应过来,在原程第三次疑似带着浓重鼻音听起来有点像撒娇的嗓音问她“好不好”时,初然严肃且慎重的挑选了一个意义深刻的“三只小熊的故事”。
“从前有三只小熊,一只叫熊大,一只叫熊二,还有一只是假扮小熊的光头强……”
等故事讲了一半时,听筒那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了。初然心想。
她不明显的弯了弯嘴角,没力气管从脸上滑下来的手机,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初然一觉睡过了头,到教室时第一节课已经下了。不出意外的,她又被老杨深刻的批评教育了一顿。
“我以为你跟原程一起呢!昨晚干什么了?你这是头一次迟到这么长时间啊。”顾见从初然挨骂回来,嘴叭叭的就没停过。
打了个哈欠,初然烦躁的抓了几把乱成鸡窝的头发,扭头狠狠的盯着罪魁祸首,结果看到罪魁祸首穿着昨天她给的那件校服,还穿的很贴身很帅气后……更郁闷了。
显然是接收到了她的目光,罪魁祸首从自己的试卷上挪开目光,一脸无辜道,“叫你了,睡的太死。”
初然:“???”
最后,在原程疑似散发着危险笑意的目光下,初然败下了阵来,耷拉着脑袋跟一旁好奇心五个加的唐媛和顾见道,“凌晨梦游,也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讲小故事了,睡太晚。”
原程正做辅助线,闻言,“哗啦”一声,画过头了。
唐媛震惊后大笑,“那这个人可真是三生有幸,我们然哥的小故事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故事哈哈哈。”
拿橡皮擦把画多的线擦掉,原程不动声色的嘴角抽搐,心想:“嗯,确实不一般。”
而回忆起凌晨的小故事的初然,觉得自己讲的没毛病啊,为什么面前的这两人笑的花枝乱颤,就连隔壁的原程也似笑非笑?等等,是她眼花了吗?原程居然……在笑?
这,这是侮辱她呕心沥血创作的三只小熊吗?
因为讲故事这事,曾经有幸听闻初然讲“三只小熊”的唐媛和顾见笑到中午,在初然一句“爸妈离婚早,小时候就不怎么管我,不会讲故事怪我?”后,才讪讪住了嘴。
四人中午一起去吃了冒菜,回来的路上撞见了吴奇他们几个。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吴奇跟见了亲爸似的,对着初然又是挥手又是抹泪的。
人到面前了,初然才瞧清楚鼻青脸肿的吴奇,跟其挂彩更严重的李狗和张钦。
霎时间,原本嘻嘻哈哈的一伙人,脸色一变——
初然:“怎么回事?”
吴奇正想说明情况,就见不远处有一群红毛绿毛的小混混朝他们走了过来,中间还夹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眉毛都快要拧成倒八了,初然小脸紧绷,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玉树?”
第17章
对面被前呼后拥的那个人,长的跟猴精似的看起来大概二十二三左右的样子,剃着个光头,穿着花色大裤衩,脖子上挂着一串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佛珠,嘴里叼着烟,拽了吧唧的把脸上的大墨镜往下扒了一点,笑道:“哟,我们七中……哦不对,应该是澄水一姐,好久不见啊。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皇冠酒吧,那时候你造型可不是这样。”男人嘻笑的话听得人格外不舒服,偏偏他还叭叭个不停,“怎么,最近都流行这款?我以为我这几个兄弟都是走在时尚前端的人,今天见到你,觉得他们一点都不行啊。”
男人身边一个染着蓝毛的胖子对他说,“鼠哥,男人不能说不行啊!哥几个很行的!”
“去去去,别耍贫嘴,没看到我跟你未来大嫂谈事吗?”男人一脚踹到胖子屁股上,因为踹的太用力,脚上拖鞋掉了,他单脚蹦着穿好,掐了烟,说,“怎么不说话了?看到我是不是又想起上次我在皇冠勇猛的一面了?我身材好那可不是吹的,你可是见识过的哈——”
笑声卡在半空,男人侧脸没躲过,飞来的矿泉水瓶子还是把他的墨镜给砸了下来。他脸色变了一下,最后还是挂着让人恶心的笑容,把瓶子捡起来后,走了上去。
顾见跟唐媛一人一边死拽着初然,免得她直接上去动手。
“先忍着,这片儿归老鼠管,他社会上混的时间比你认真看书的时间都多。”顾见虽然很是不爽火气也大,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跟这群人动手,他们血亏。
唐媛也附和,“对啊对啊,然哥你掂量清楚,这群人打起架来不要命的!”
被他们拽着的人,面部憋的通红,眼睛里的血丝显而易见,她双拳握的死紧,若不是身边有人架着她,她早就在玉树张嘴时就冲上去了。
听到顾见跟唐媛的劝阻,初然强行拉回了一点点理智,但在玉树靠近她,装模作样的把瓶子递给她嘴里却半笑不笑的吐出“梁软”两个字时,好不容易被找回来的理智,在这一瞬分崩离析。
用了点儿力挣脱两边的束缚,初然冷着脸借力一跳就要一个侧踢,这是她每次打架的开场。
显然玉树了解她的作风,在她抬脚时就往后退了几步躲开,期间还摇头嘲笑,“这都过去快一年多了吧,你怎么还跟个只会动手的悍妇似的,以后娶了你我得多倒霉啊。”
他话刚说完,就被人从身后猝不及防的踹了一脚。转过身一看,居然是个看上去没什么威胁的面瘫。
玉树带过来的小弟们见此,纷纷围上来。这个地方是条很长的巷子,打架的话暂时不会受外界的干扰。原本他们是想等老大把该说的说完该撩的撩完再上,结果看到有人偷袭他们老大,登时就觉不能坐以待毙了。
而初然被原程的举动惊到,瞬间清醒了很多。在那群少说也有十一二个五彩毛快要围上来时,初然出声,“玉树!”
闻言,玉树跟手下的小弟挥手,让他们等着,回过头时又笑脸相迎,“你说。”
憋了好半天,初然发现跟这种人她居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但最后还是牵着嘴角,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玉树:“什么?”
用余光瞄了一下后方三米处的一截长棍,初然背着手跟吴奇他们打了个手势后,冷笑一声,“确认过眼神。”
玉树:“遇到对的人吗?哈哈哈哈我就是那个人,你很有眼——”
“然哥!”
身后吴奇叫了一声,初然迅速转身,接过他丢来的长棍,转身就要给玉树懒腰一棍,“我呸!是想揍的人!”
这一棍也没伤到玉树多少,他反应敏捷的躲开后,有惊无险的“吁”了口气,“你这是直接想动手半点道理都不讲的吗?那先让他们陪你玩吧,我跟你的账待会算。”说完,就冲他手下的小弟招了招手,自己则是退到一边去抽烟。
他们人多势众,就算初然三头六臂也干不过。她刚刚那一棍只是想让原程他们趁乱跑了,然后再想办法来接应她。她现在理智回来了不少,也清楚这些人今天来找事就没想让她们好好的回去,而如果跟他们这群混子扯上关系,只要她在这片儿地方,就别想好过。
很快,一群人就混战了起来,就连平时只会埋头学习的原程也掺和了进来。不过也是很快,他们这边就体现出了弱势。
受伤的吴奇三人,没跟人打过架的原程,以及学了散打也是花架子的唐媛。他们这边“老弱病残”太多,也就她自己跟顾见能撑一撑。
初然一边应对面前的三个绿毛胖子,得空还要去管原程那边,力气耗得比平时打架要厉害的多。
就在她一脚踹开一个人高马大的刀疤男时,顾见帮唐媛挡了一棍子,然后跟个猴子似的,几步窜到她身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情况跑吧!”
胳膊吃了刀疤男一闷棍,初然闷哼一声点头,“去唐媛那边,我去原程那。”说着后撤躲过蓝毛胖子粗壮的胳膊肘,跟身后的吴奇道,“自己跑!”
跟这群人默契在,因此初然说完这句话时,大家便用尽全身力气摆开身边的混子,拔腿就跑。
初然将原程旁边的几个小个子迅速清掉,气喘吁吁的扯过原程的胳膊,拉着脸上已经挂了彩的他扭头就跑。
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一群人赶了上来。这群人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追着他们,不依不饶,初然后背被人砸了一棍,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原程反牵她的手将她扶住,这会她就狗啃屎了。
“你,你先跟着他们,一会想办法来接我!我再,拖一会!”扭头看到一个竹竿男近在咫尺,初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原程说完便松手把他推了出去,然后颠了颠右手上的长棍,把被汗水打湿变得格外眼碍眼的泡面刘海撸上去,一棍子打在那个竹竿男的腰上,拦下他的去路,后大吼一声,制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你们找的是他们麻烦还是我的麻烦?能不能专一一点!”
一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蓝毛胖子转头问玉树的意思。
就见玉树划着外八步,那被初然一矿泉水瓶砸的没了右腿的墨镜现在被他挂在衣服上,他原本左眼处一条长到鼻尖的刀疤彻底暴露了出来。
他走过来,手上的烟还没按灭。吐了个烟圈,他问,“王松你认识吗?”
王松?对了,上次吴奇打电话说过,那小子跟玉树混。
“所以,你现在是帮他出头?”初然不慌不忙的往后撤了几步。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玉树说,“他给的钱都不够我上妞的,我是听到你的名字才过来的。你说,你面子大不大?”
本还想跟他逼逼一会拖延时间,但初然实在找不出跟这种人有什么话题,如果不是她势单力薄,就凭着从他那张恶心人的嘴里叫出梁软的名字这一点,她就已经把他撕碎了!
她不想说,玉树也没什么耐心听她废话了,直接从小弟手里接过一个铁棍,道:“比男人都会惹事,我就不当你女人了。今天你要么留下一条腿,要么就别想出这条巷子!咱们得连同一年多前那笔债一起清了!”
后背起了一层汗,初然面上却云淡风轻,她晃着手上的木棍,冷笑,“这腿又不是我想留就能留的。这时候我本来是不想搬出以多欺少这话的,但你心里能有逼数最好。别逼逼了,上吧。”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玉树对身边的小弟打了个“停”的手势,握紧手中的铁棍,直直的挥了下去。
初然没躲过,用木棍挡了一下,震得她虎口生疼。
可能在唐媛他们眼里,这群人打起架来不要命,但在初然看来,却恰恰相反。这群人,惜命的很。
闪过玉树的下劈,初然绕到他身后,从蓝毛胖子手里抢了一根铁棍过来,在那群认见势不对要上时,她用铁棍一指,正要说什么,玉树一棍子抽在她腿上,她小腿一阵发麻,勉强站稳后,左闪右躲避开那当头来的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