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军入梦时——一砾沙
时间:2018-07-22 09:00:36

  她又气又怕,被他握住的手心瞬间湿濡一片,这时,那人还得寸进尺,带着粗茧的指腹遛到她的指缝间细细摩挲,苏卿言怕动作太大会惊动小皇帝,只得瞪着他猛生闷气。
  真想把这乱臣贼子给拖出去斩了。
 
 
第35章 
  小皇帝还在聚精会神对着棋盘, 努力回想所谓“雁形阵”到底该如何排布。
  他哪知这纸上谈兵,怎比得上背后的对战精彩。
  小太后被人将手死死攥着, 挣又挣不脱, 躲又躲不掉,脖子后全是细汗, 狠狠瞪了他几眼,那人却是恍若未闻, 边在她指缝间摩挲, 边用镇定的声音指挥:“先排左右两翼。”
  小皇帝被他一提醒,脑中逐渐有了雏形, 喜滋滋地趴在桌上开始排布。
  苏卿言实在很佩服这人装大尾巴狼的能力, 面上是尽职的严师, 背地里不知想着什么龌龊心思, 正想着,那人又往这边靠一步,趁小皇帝未察觉, 在她耳垂旁吐着气道:“今晚,臣在将军府等太后。”
  苏卿言气得转头再瞪他一眼,可那人脸皮厚的惊人,连她用指甲掐着他的手心都仿佛只是被蚊子不痛不痒地咬了口, 目光深深地凝在她脸上, 又再压着声再加了句:“太后答应过要遂了臣的心愿,臣可不想等得太久。”
  她被气得直磨牙,偏偏不敢大声斥骂他, 这时瞥见他的头正靠在自己脸边,突然生出个念头,飞快看了那边的小皇帝一眼,然后抬起下巴,狠狠在他耳垂上咬了口。
  饶是魏将军身经百战,也被这一口咬得轻“嘶”出声,小皇帝听到动静转头,就看见魏钧手按着耳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竟显出他从未有过的窘迫模样,奇怪地问了句:“魏将军,你怎么了?”
  魏钧默默咬了咬牙,忍住当着小皇帝的面把她给拖进寝宫的念头,闷声道:“无事,方才有只蚊子钻进来。”
  小皇帝纳闷地挠了挠头,道:“这都十月了,母后的寝宫从未断过熏香,哪来的蚊子。”
  苏卿言憋笑憋得十分难受,这时故意扇了扇风道:“本宫也瞧见了,挺大只蚊子呢,只往魏将军那里盯,想必是魏将军闲来无事招惹了人家。”
  小皇帝也不懂她话中深意,只见魏将军面色阴沉,看起来怪可怕的,努力插科打诨道:“朕可听说了,只有母蚊子会咬人,想必那蚊子也是被魏将军的男儿气概折服,才只盯着你一人。”
  这话一出口,他就看见魏将军的表情立即缓和了,将捂在耳垂的手放下,带着笑道:“陛下果然睿智,那蚊子只盯着臣一人,想必是对臣觊觎已久了。”
  苏卿言无端端被这两人揶揄,气得胸口直发闷,对小皇帝板起脸来训斥道:“陛下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什么公蚊子母蚊子的,可有哪本正经史书记载过,以后不许再听那些小太监们瞎说。”
  可怜的小皇帝不知姨姨为何发怒,再看了眼阴晴不定的魏大将军,觉得两人他谁都惹不起,还是老实转身排他的阵型吧。
  他将滚圆的肚子压在桌案上,苦着脸拨弄着棋子,满心的哀怨:他今日为何想不开要到坤和宫来,没讨到姨姨的欢心不说,还被她给训了一顿,再加上瘟神一样的魏将军,两个人好可怕,还是赶紧考完了溜之大吉比较好。
  苏卿言看见小胖子趴在桌案上,苦恼地脖颈上的肉都皱在一处,却没法伸手帮他,只得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等着。
  再看魏钧被发怒的兔子咬了口,总算没有再逾矩,也搬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来,让宫女上了茶水,慢条斯理地噙了口,偶尔朝这边扔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卿言托着腮权当没看见,转眼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胖子只排出了左翼阵型,急得都快哭了,肚子饿得咕嘟嘟只响,迫不得已回头朝母后求救。
  苏卿言实在心疼不过,硬着头皮对魏钧劝道:“这也到了午膳时间了,别把陛下给累着了,不如下次再考吧。”
  魏钧吹拂着茶杯里的浮沫,轻抬起眼皮道:“陛下既然是国君,便要懂得有始有终的道理。太后可不能再惯着他了,要用膳,等摆完这个阵型吧。”
  小皇帝快被逼哭了,他真的只记得这么多,剩下的打死也想不出。这么看来,他今日不知要饿到什么时候了。苍天啊,为什么要让他这时跑来坤和宫,自己跳进这活阎王的掌心。
  苏卿言眼看着魏钧劝不动,只能咬着唇干着急,虽然小皇帝那身板应该不怕饿,可他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万一差了这一顿,以后成了个矮子皇帝,她可没脸对太上皇交代。
  思来想去,按这人的流氓性情,好像只有自己牺牲点儿了,于是蹙着眉叹口气,站起身走到小皇帝旁边,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块糕点送到他口里,然后走到魏钧面前,微微弯腰道:“魏将军是否忘了,咱们的事还没说完呢。”
  她的头压得有些低,说话间吐出的香风,正好吹着魏钧额上落下的一缕垂发,痒痒地搔着他的面颊,魏钧手腕一抖,端着的茶泼出些溅到搭在膝上的衣裾上。
  他却未低头看上一眼,只是盯着面前的小太后,纤腰更往下弯,用衣袖轻轻在他腿上拂过,凤眸带着媚意眯起,朱唇轻勾起,用气声贴他耳边飞快道:“魏将军怎么这般不小心。”
  魏钧被她撩的浑身起火,明知道小太后目的不纯,还是目光幽深地放下茶盏道:“陛下若是实在不记得,便先回宫去用膳吧。不过日后可得多下功夫温习,为国君者,绝不可重文而废武,下次臣再考你,可就不会这么轻易过关了。”
  苏卿言闻言松了口气,站起走回座上,根本不敢再看魏钧那边投来的目光,叹了口气想:自己所作所为,还真挺像持美色惑主的奸妃。
  那一头小皇帝正喜滋滋地吃着被塞到口里的糕点,一听这话简直心花怒放,但又怕转头被魏将军发现他在偷吃,忙努力往下咽,谁知因为吃的太急,正好噎住喉咙不上不下,憋得脸都红了,半晌才说出句话来:“朕……朕知道了。”
  他心头有些忐忑,以往魏将军见他这副模样,总是会顺势教训他几句,让他不可能失了国君的仪态,可这时却见他心不在焉,只随意挥了挥手道:“陛下也饿坏了,赶紧让典膳司传膳吧。”
  小皇帝如获大赦,跳下桌案就往外跑,边跑还不忘用衣袖擦着嘴角的糕屑,让苏卿言看的不住摇头:果真还只是个孩子,着急起来,真的半点君主的身份都不记得。
  然后便又有些怜惜,正在晃神间,突然瞥见魏钧紫袍挡在面前,高大的身子压下来,手撑着她身旁的椅把,道:“现在,太后可以随我去里面单独说说话了。”
  他的脸就压在离她不足几寸的地方,唇几乎擦着她的鼻尖滑过,苏卿言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然后偏头为难道:“魏将军,你说外面站的那些宫女、太监,有多少是值得信任的呢?”
  魏钧撩着她额上碎发,脸又贴近一寸道:“太后宫里的人,全是臣替你选过一道,各个都值得信任,绝不会有谁的眼线混入。”
  苏卿言未料到他会做到这一步,准备好的说辞被噎在喉中,一时间有些怔忪,魏钧趁她还未回神,轻捏住她的下巴,在那张微启的朱唇上蹭了蹭道:“所以太后根本无需担心,今天的事,谁也不会说出去。”
 
 
第36章 
  苏卿言感觉到唇上传来的酥痒, 羽婕颤了颤,斜眼往撑在旁边的手臂上看去, 只见衣袖下隐隐凸起大块的结实肌肉, 莫名想起他那日为她出头时,就是用这双手臂痛揍了瞿梦杰一顿, 然后又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替她扎实地挨了截闷棍。
  鬼使神差地, 用舌尖在他刚蹭过的唇上轻舔了下, 这举动将魏钧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烧断,眸色愈发深暗, 单手揽着她的腰直接将人给抱起来, 大步就往寝殿里走。
  苏卿言陡然被悬了空, 吓得伸手揽住他的腰, 又手下铜块般的触感给惊叹到,仰着头喊了声:“魏将军,咱们能好好说说话吗?”
  魏钧将她放在床上, 右手往后一挥将帷帐放下,然后拉开外袍挤上去道:“好,待会儿办完了事,太后想说什么臣都陪你。”
  苏卿言头靠在软枕上, 欲哭无泪地怀念起那个阉人魏钧。在梦里被他占便宜也就算了, 现在她可是正经的太后,何况太上皇说不定还在世上,再被他随意亲揉, 实在是过不了这道坎,更何况照这架势,他好像不会满足于只是亲揉而已。
  哎,那晚喝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有个准备也好啊。
  魏钧将外袍除下,转身靠过去时,见小太后不知在神游何方,上挑的凤眸里写满了困惑,俯身轻咬了下她的唇道:“今日是你我的大日子,嫣嫣最好专心点。”
  苏卿言陡然听见他这么喊自己,脸都红了起来,连忙按住他的肩抗议道:“将军不可这么唤我!”
  可这抗议太无气势,魏钧笑了笑,低头在她唇上摩挲,哑声道:“今日后,我便是你的夫君,唯有我能这般唤你。”
  苏卿言被他亲得一脸羞恼,愤愤道:“魏将军真的觉得太上皇不会回来了吗!”
  魏钧的动作滞了滞,身体抬起一些,深深盯着她的眼问:“你很想他回来吗?你喜欢太上皇?”
  苏卿言怔了怔,她当然想太上皇能回来,毕竟当初太上皇毅然带兵讨逆,全然不顾生死,是为了保护整个皇城的安危。大越需要这样的君主,小皇帝也需要他的父亲。
  若非如此,以她的性子,也不会甘愿去镜中冒险。无关私情,只是觉得她为人妻,为人臣,有责任将太上皇给找回来。
  可被魏钧这么一问,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太上皇用皇后之礼娶回来,许了她冠领后宫的尊位,如今太上皇生死未卜,她实在没法对另一个男人说出:她对太上皇从未有过夫妻之情这样的话。
  于是她偏过头,手指在床褥间屈起,轻轻地“嗯”了一声。
  魏钧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眉宇添了丝阴鸷,将她的下巴掰回来道:“所以,你其实一直在等他回来,还想要为他守节。”
  苏卿言突然觉得这样的魏钧有些可怕,想往后躲,可全身都被他有力的身子牢牢钳制,突然生出股恼意,抬起下巴道:“太上皇是本宫的夫主,本宫想要为他守节,哪里轮得到将军来质问!”
  魏钧眸间似乎染上铁锈色,俯下身,狠狠吻上她的唇,蛮横的舌尖,轻易撬开她的齿关,缘着上颚薄壁间毫不留情地舔.咬,苏卿言瞬间出了满身汗,好似被投进火上炙烤,连呼吸都要滞住,这人仿佛成了一头野兽,而自己就要被撕咬的渣都不剩。
  那人越亲越用力,以往的怜惜都抛不见,只剩最本能的掠夺。苏卿言突然害怕起来,牙关发颤,双手无意识攥住他中单的衣襟,往里触到小麦色的坚.硬胸肌,指尖剧烈地发着抖。
  魏钧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努力从她唇间的蜜意间抽离,身子撑起一些,看见小太后努力咬紧牙,克制全身的抖意,细白的脖颈上现出淡淡青筋,瞪起的眼眸里,涌着浓浓的雾气,以及……深深的惧怕……
  那是因他而生的恐惧。
  他突然觉得胸口闷疼,撑着床沿坐起,边将帷帐挽起,边用冷硬的语调道:“抱歉,是臣冒犯了。”然后他站起将外袍穿好,未发一言地朝外走去。
  苏卿言躺在床上,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息,怕外面的宫女进来发现,连忙坐起整理好衣衫和鬓发,对着铜镜才发觉,自己双颊酡红,眸光迷离,一张脸全写满了旖旎之色。忙掐着手指让自己安定下来,飞快用妆容掩盖后,再朝外吩咐道:“去给本宫换壶热茶进来。”
  端着茶盅半晌,任凭茶香在鼻间萦来绕去,却忘了往嘴边送,苏卿言发了好一会儿呆,也不知因何而生的惆怅,在心头渐渐滋长,垂眸长长叹了口气,斜眼瞥见秋婵正弯腰挑着香灰,口里念叨道:“魏将军方才走出去的样子好可怕,差点撞着奴婢,奴婢都不敢和他对视,太后和他说什么了?”
  苏卿言心口本就堵得慌,被她这么一说,恼怒地将茶盏往桌案一砸,冷声道:“魏将军发不发火,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蚂蚱,哪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好好办你的差事,少碎些嘴!”
  秋婵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模样,吓得立即噤声,在偷看眼太后的脸色,觉得还是别呆在这里比较安全,于是将银杵放下道:“太后饿了吧,想吃什么,奴婢这就招呼典膳司去做。”
  然后她一溜烟就跑出去,苏卿言却置若罔闻,依旧托着下巴发呆,直到被殿外吹进的风给惊醒了点儿,然后无力地趴倒在桌案上,咬着牙暗骂着:明明是那人在自己身上占尽了便宜,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冷脸,该气愤的明明该是她好吧。
  她倏地坐起,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实在太像深闺怨妇,忙攥住手,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按着裙摆站起身,在宫里转悠了两圈,总算等到典膳司吃了吃的过来,她大概就是太饿了,吃饱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一连过了几日,魏钧都再未来过坤和宫,苏卿言日日对着那面镜子,想着那日魏钧明明说过:他们需要再次入梦去帮谢云成脱罪,修补之前的错误,可偏偏就这么杳无音讯了。
  于是她去小皇帝那里试探打听,得知魏钧并未带兵出征,一直留在京城里。
  所以,他是打定主意不会再来纠缠她了吧。
  苏卿言托腮坐在寝殿里,一边庆幸地想着,一边将瓷盘里剥好的龙眼送进口里,仲秋里的龙眼本应正当时令,不知是否今日送来的种不好,吃到嘴里清清淡淡,半点甜意都无,仿佛还带着些涩意。
  她嚼了几口觉得无味,低头吐出核来,将瓷盘推开一些,秋婵见她脸色不好,忙让宫女将瓷盘端走,又笑着问:“太后还想吃些什么?奴婢今早看见送到御书房去的石榴不错,又红又饱满,要不奴婢让他们给这边也送过来些。”
  苏卿言懒懒一抬眼皮,道:“石榴这么麻烦的玩意,不想吃。”
  秋婵吐了吐舌头,也不知太后这是怎么了,自从几日前,好似被霜打的茄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时,苏卿言也觉得实在有些无聊,揉着额角道:“陪本宫去外面走走吧,老呆在宫里怪闷的。”
  两人一路走到御花园里,苏卿言心不在焉扫了眼开得正艳的月季,也不知是什么巧劲儿,再抬眸时,正好看见魏钧朝这边走来,
  看这路线,他应该是要去小皇帝的书房,苏卿言有些慌张,想往旁边躲避,可就面前只剩一条路,突然转到别处,会显得太过刻意,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魏钧也一眼就望见她,面色淡淡,径直走到她面前行礼道:“见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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