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南柯十三殿
时间:2018-07-23 09:18:37

  小越恭恭敬敬地拜了,白术国主也缓回了气,他问:“这位……便是剑主的徒弟吗?”
  秦湛点了点头,白术国主笑道:“名师出高徒,这位仙长未来怕也是不可限量。”
  越鸣砚笑了笑,秦湛也只当自己表弟客套。
  她问了句自己关心的:“舅舅何时出殡?”
  白术国主说了规矩,秦湛听完后颔首,便说:“那一日,不知我是否可以替先王扶棺。”
  她说得很诚恳,连白术国主也怔了一瞬,扶棺者一般该是储君,但秦湛地位超然,她要扶棺白术国主也没什么地方好拒绝的,他也同意了。
  商陆的灵柩一共要在王宫停七日,七日后回灵,回灵后方才准备入陵安葬。
  秦湛便要在王宫守上七天。
  她惦记着越鸣砚的事情,想着先领他去见舅舅。
  越鸣砚应了,带着秦湛走出王宫,向白术国王城城西的一条小巷走去。
 
 
第31章 朱羽04
  越鸣砚的舅舅家在城西的外三街,那里没什么高门大户,住着的多是普通民众,偶尔夹杂着一两户小官的院子。
  越鸣砚的舅舅也算是个小官,他隶属于白术国的礼部,负责的工作是游历四方更新四境的信息以及调整堪舆图。所以他常年不在家,纵使回来了也歇不了多久,就又要出门。在越鸣砚的口中,他的舅舅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上许多有趣的玩意儿,虽然这些东西在舅舅走后,便未必还能归属于他,但舅舅爱护他的心思,他铭记于心。
  越鸣砚笑道:“舅舅大概是觉得我的眼疾难医,此生怕是出不了远门了,才想着要将外面的东西带回来让我瞧瞧。”
  秦湛点了点头,复又道:“你现在也可以带些东西回来给你舅舅,比如东海的珠子,他未必能去那么远。”
  越鸣砚一边回答着秦湛的话,一边停在了家门前,他伸出手敲了门。
  门内一时无人应答,过了会儿后才传来了一声妇人的叫骂。
  匆匆一阵脚步后,有个穿着新衣的男孩子踮着脚拉开了插销开了门,这男童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瞧着生人也不怕,反而朝着越鸣砚叫:“哥哥和姐姐!”
  越鸣砚刚想说什么,妇人已闻声而来,她先是连忙把一只脚已经踩上门槛的男童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后,方才抬了眼看是谁敲门,她嘀咕着:“什么哥哥姐姐……”
  她见到了越鸣砚和秦湛。
  秦湛眉目冷清,瞧着便不像好惹的,妇人只敢看了一眼便移开,她看向秦湛身前的越鸣砚。不过十六的少年穿着阆风制式的衣裳,头发用着滴翠的玉冠束起。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新奇的、由金丝固定的水晶片,瞧着价值不知几何,妇人不免多看了两眼。尤其是这少年的气质温和,看着便十分好说话,妇人在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越鸣砚愣了一瞬,秦湛也微抬了眼。
  好在越鸣砚很快反应过来,他笑了笑,说了舅舅的名字,在妇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下,只说是他的晚辈,将在东海备好的礼给了妇人,便打算离开了。
  妇人送走二人,男童还在说着:“哥哥,那是哥哥!”
  妇人骂道:“哪个哥哥,你哪里来的哥哥,你娘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你呀,早晚气死我。”
  越鸣砚与秦湛走了,直到快要离了三街,秦湛才道:“这也没什么,当你死了,也总好过日后来寻你麻烦。”
  越鸣砚笑了笑,他回答秦湛:“舅母虽因生计而赶走了我,但我幼弱之时,抚养我也是真。我道了谢,留了话,不让舅舅担心便也够了。”
  “世人匆匆,唯我道长存——师尊,我刚入阆风时曾听引路的师兄如此说过。舅母于我,先王于师尊,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呢?”
  秦湛听着越鸣砚的话,知道他是有些担心自己会因商陆的死而伤感,所以才会这么说。
  可她听见这话,想起的却是温晦。
  温晦曾说:“世人匆匆,唯我道长存。”可他刚说完却又笑了,对秦湛说:“长不长存倒是不重要,说到底,‘我道’是什么,阿湛,你觉得呢?”
  那时候秦湛正陪着他在林子里,温晦刚将猎物烤上,秦湛全副身心都在烤肉上,面对温晦的提问顺口道:“肉吧。”
  温晦愣了一瞬,紧接着乐不可支。他伸手揉了揉秦湛的脑袋,笑着告诉她:“是你所喜欢的、要比活着还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我们阿湛的道会是什么样呢?”
  秦湛想,什么样呢?她的道,是无坚不摧、是一往直前。
  是不折。
  秦湛道:“倒也并非如此绝对。”
  越鸣砚:“……?”
  秦湛迈步向前,她说:“说到底,道是什么?都说剑修的道是手中剑,可手中剑如何,仍是你所赋予的、寻来的。说到底,道还是你自己想寻的。”
  “世人匆匆未必不可长存,我等求道,寻得也未必是长存。”
  越鸣砚看着秦湛,他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秦湛微微一笑,她对越鸣砚道:“是无愧。”
  无愧而不折,无愧……方上下求索,似长江奔流而寻,永续不绝。
  秦湛笑着问:“不知到你的道会是什么样的。”
  燕白插口道:“小越的剑是眠冬,大概和冰清之类的有关吧。”
  秦湛倒觉得越鸣砚的性格和冰扯不上什么关系,和清洁大概还可能有点关系,秦湛笑道:“或许未来小越会是正道最无私的剑修也不一定。”
  原先的气氛便在燕白和秦湛议论的话中散了个干净。越鸣砚顿了一瞬,看着气息平和的秦湛,眼里也不免有笑意。他跟了上去,却瞥见了巷尾躲着的一个姑娘。
  这姑娘衣裳褴褛,见他看了过来,便飞快地跑了。
  秦湛也注意到了那女孩,她顿了一瞬,猜或许是越鸣砚看见了她想起当初流浪的自己,便对越鸣砚说:“你去瞧瞧,我在王宫前等你,你记得路吧。”
  越鸣砚回了“记得”,秦湛便与燕白先行。
  燕白还在说:“小越身上有钱吗?给钱合适吗?会不会被抢啊。”
  秦湛回:“小越,燕白让你最好送那女孩子不会被抢的东西。”
  燕白:“我可没说!那得多烦啊!”
  越鸣砚笑了,他说:“我知道。”
  越鸣砚曾经流浪过一段时日,虽然少,却也知道给钱是不合适的。他见那女孩躲进的是巷尾的破庙,也不急着去,先买了些食物,又买了点半旧的衣袍,方才往庙里去。
  可他提着东西刚走进去,那女孩子就躲到了一旁。
  越鸣砚想了想,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他说:“我只是给你送点东西,过两日怕是要降雨。夜间寒凉,要是生病了就麻烦了。”
  那女孩并未动,直到越鸣砚将所有的东西都放了下来,打算离开了,她才低低说了一句。
  “你会笑的呀。”
  越鸣砚听见这话猛地回头,那女孩刚出了柱子去够他留下的包裹,越鸣砚这才注意到,这女孩藏在杂乱刘海下的眼睛瞳孔是银色的,极为骇人。
  他顿了一瞬,并未靠近,只是远远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不会笑?”
  秦湛和燕白在宫门前等越鸣砚。
  这无疑给了守门的侍卫们极大的压力,秦湛说“没关系我就等个人”,可根本没人敢当她随便等人,又不敢多问,一场惯常的守门,竟然比上阵杀敌还要难。
  燕白在一旁哈哈笑,秦湛觉得不该如此为难人,便去了宫门外附近的茶楼坐一坐。她坐在二楼,也能瞧见一楼的场景,并不担心与越鸣砚错过。
  燕白点了茶,秦湛坐在窗边喝茶。
  忽然街上一阵喧闹,秦湛抬眸瞧了一眼,她首先看到的便是华裳朱羽自天而降。有似仙女般的十六女随着由十六只金翅鸟驾着的车舆而落。宫门前的大道上原就并无什么人,这车落下也未多惊扰百姓,只是苦了守门的人。
  守门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多、更如人般高大的金翅鸟,更不要说随侍着车舆于空中飞来的多位貌美女子。
  好在前些日子秦湛来过,虽然架势不如眼前轿子里的这位,但剑主的名字就足够锻炼旁人心脏。守门的侍卫长稳了稳心绪,握着枪上前,大着胆子问了句:“敢问何方仙长?”
  为首的红衣女子眉目倩然,她的一双杏眼似明珠般夺人心神。听见侍卫长的问话,她笑了笑,露出酒窝来,恭谨地答曰:“我家主人乃玉凰山主,此来特为先王吊唁。”
  侍卫长先没有反应过来,燕白倒是一下子明白了那女子说的话,当下骂道:“朱韶!他怎么跑过来了!不会是知道你在,特意跑来的吧!”
  秦湛道;“应该不是,他如果知道我来了,大概不敢来。更何况白术国主也应了我不会将我在此的消息宣扬出去。”
  燕白嘀咕:“也许他就和在阆风安插人手一样,也在白术安插了人手了呢?”
  秦湛:“……”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朱韶。
  秦湛还未说话,王宫前的侍卫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些年,玉凰山虽与正道明面上基本达成了和平,但在南境白术国,由着秦湛关系,南境对于朱韶的态度总是十分微妙。
  玉凰山的妖主前来为四境一国国主吊唁,想来是何等荣耀。但放在了白术国的身上,却尤为难办了起来。
  朱韶是阆风的叛徒,纵是如今不追究了,可秦湛还在国内——他们可不敢触了秦湛的霉头。
  为首的姑娘见侍卫久久不放行,笑容不由收了起来,眉间也显出了凌厉,她冷声道:“怎么,先王不允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十六只金翅鸟叫了起来,但但是金翅鸟的叫声,就让周围的凡人们显出难受的神色来。
  侍卫尤为着急,可遣去询问国主的人未回,他也不敢让开。剑拔弩张之际,一只手撩开了车架的帘子。
  红衣的朱韶探出身来,他抬眼看了一瞬白术王宫,似朱鸿轻瞥。
  这怕是白术国第一次见到年轻妖主的真正模样。
  朱韶本就俊美,人间难寻。尤其是这些年来他身上原本纨绔的气息早已洗净,变得沉静。他迈下了车舆,红衣似火,面如冠玉,脸上更是毫无不愉骄矜之色。
  他神情平和,抬手制止了金翅鸟与侍女,反而纡尊降贵地对侍卫开口道:“我知先王乃吾师至亲,此来并无他意,只为吊唁。我于灵前叩完三首便走,不扰先王平宁。”
  人总是会对样貌出众之人宽容许多,加上朱韶表现出的又十分恳切,连周遭的百姓瞧着车舆的表情都有些微微变了,侍卫也更不知所措。
  他想了好半晌对朱韶道:“妖主要不去茶楼暂歇?等国主做了决定,我即刻通知妖主。”
  随侍的女子们闻言简直大怒:“区区白术国主,简直胆大包天,若非陛下体恤,你当我们会落于你宫门——”
  朱韶并未说话,可那女子却忽然不敢再多说了。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朱韶,怕得一个激灵,连忙退下。朱韶对守门的侍卫长颔首:“可。”
  侍卫长无疑松了口气。
  眼见着朱韶要往茶楼来,燕白骂道:“他有什么脸面去给你舅舅上香啊!”
  秦湛未曾答话,从身份而言,朱韶去给商陆吊唁,的确是纡尊降贵得很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对白术国给足了敬重,秦湛也没有理由不允许他入灵前吊唁。
  毕竟白术国与玉凰山之间又无实质仇恨,何必因此反倒结下怨气。
  朱韶上了二楼,他带来的侍女大部分是守在了楼下,只有两人随侍而上。
  朱韶刚过楼梯拐角,就见到了窗边的秦湛。
  秦湛略回过眼,瞧见朱韶神情惊极,他甚至连台阶都忘了继续上。
  秦湛对燕白道:“你看,他确实不知道我在这里。”
 
 
第32章 朱羽05
  朱韶的确不知道秦湛来了白术国。
  他从玉凰山出,途经南境,听闻丧钟三响,记起白术国主是秦湛的舅父,幼时对她有恩,方才停下了车舆,想要去吊唁一二。朱韶清楚,即使玉凰山下,秦湛表现的如此不留情面,他心底里还是存着那么点希冀。
  朱韶僵在了原地,他漆黑的瞳孔里清楚地显着秦湛的模样,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嘴角的笑意在见了他后都未消失。
  秦湛道:“你来为先王吊唁。”
  朱韶回过了神,他颔首,向秦湛行了一礼,开口道:“循礼而至。”
  燕白忍不住嘀嘀咕咕着“循哪门子礼,循礼该是小越,哪里轮到他一个逐出门墙的”,秦湛倒是没有说很多,她喝完了茶,对朱韶道:“既是为先王吊唁,我自是没有拦着的理由。”
  朱韶顿了一瞬,对秦湛低声道:“我并不知师尊在此,先前传闻,师尊还在东境。”
  秦湛道:“我的确去了东境。”
  似是想到了什么,秦湛又没有再往下说了,她扫了窗外一眼,对朱韶淡然道:“朱韶,你知道我不欠你。”
  朱韶低身行礼:“是。”
  秦湛起身,接着说:“我也不觉得你欠我,所以你实在不必作如此姿态。”
  言毕,秦湛径自绕过了他,毫无留恋地走了。
  朱韶的侍女见状,瞧着秦湛的视线早已从最初的尊敬转成了惊诧,手指皆握成了拳,实在是难以咽下这样的一口气。而朱韶呢?他唇线绷直,指尖微抖了一瞬。
  侍女见状忍不住轻声道:“陛下。”
  朱韶摇了摇头,他直起了身,继续往楼上走去,吩咐道:“师尊既然应了,白术国主不敢不应,届时我去为先王吊唁,你等于宫外等候。”
  侍女低声称是,她想说什么,但碍于朱韶的神色,都吞下了。
  朱韶在秦湛面前,着实已足够谦卑了,堂堂玉凰山的妖主做到了这份上,难道还不能打动对方的心吗?燕白剑主的心莫非真是金锻玉造,所以能冷硬到这般不近人情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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